君士坦丁將軍再一次坐回到了他的位置上看著地圖,等待著布匿將軍的到來。可左等右等,將軍沒看到,反倒是一位很是年輕的【奧術師】先趕了過來。
“這樣的【奧術】殘渣,”他一進帳篷,便看到了水晶球的一地碎片,彎下腰自言自語了起來,“怎么能摔得這么碎,這樣我也不好解決了啊?!?p> “你還是快些弄吧,”君士坦丁將軍擺了擺手,“萊納·帕齊尼先生,蹭現(xiàn)在還沒有人碰過那堆東西。”
“正確的,”【奧術師】萊納先生筆挺地站了起來,“不然污染后的【奧術】就不是我能處理了的了?!彪S即他轉過臉來,帶著一個燦爛陽光的笑,“感謝您能知道我的名字,但還是叫我萊納就好了。”
君士坦丁將軍也回以了一個同樣的笑,只是那張兇狠的臉中和了它的善意:“像你這樣的人,不在尋花問柳處,反而出現(xiàn)在軍隊里,可真是違和啊?!笨粗R納那金光閃閃的秀發(fā)和白皙細嫩的膚質,他忍不住感慨了起來。
“國若不國,還去哪里尋花問柳。恕我直言,”出乎將軍意料的,萊納的表情沒有對過分玩笑話的慍怒,反倒是沉重了起來。隨即這位年輕的【奧術師】望向了南方,他們的敵人就在那邊扎營:“我們國家的處境現(xiàn)在其實很危險吧?那么守護國家,擊潰敵寇,抱著這樣的信念,誰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都不會奇怪?!?p> “好覺悟,”君士坦丁拍了拍手,隨即扶額嘆息道,“要是所有的士兵都有你這個覺悟,何愁打不贏這戰(zhàn)爭??上КF(xiàn)在,都太樂觀了。他們還以為在打一場輸贏無所謂的仗呢,卻沒有看到,我們的帝國正在風雨飄搖。”
“怎么了,君士坦丁,”一個粗壯的聲音輕佻地在營口響起,此時萊納正想再多說幾句,可還沒反應過來是誰來了,就率先被一股子強大的力量一把推開,“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你的上級!”君士坦丁本就心情不好,這下屬于是把話頭遞到了嘴邊,便直接破口大罵了起來,“布匿,注意你的態(tài)度!”
“態(tài)度?”布匿輕蔑地笑了一聲,“我的姓名是布匿·尼祿,正兒八經的王室貴族,當今尼祿十七王上的親表弟!你一個平民出生的人,不過是運氣好多得了幾個戰(zhàn)功,暫時位居我之上罷了,怎么好意思和我說態(tài)度的?”
君士坦丁本身脾氣就不好,在被這么一激,怒上心頭,黑色的直發(fā)即刻擺脫了病怏怏的枯折感,根根鋼絲般得豎了起來,血管和青筋也同時伴著一雙眼睛一起異軍突起,血絲布滿了這個眼鏡,根根清晰可見。帳篷里的衛(wèi)兵們也都被君士坦丁這副模樣嚇得不輕,深呼吸著默不作聲地目視著前方,腰桿子都因為這深厚的呼吸而筆挺得更加得直了。
“好,不說這個?!本刻苟》€(wěn)了穩(wěn)身形,努力克制自己站起身來給這家伙一拳的沖動,長呼了一口氣,“我問你,烏冬堡為什么丟了?”
布匿顯然有些心虛,向后退了一小步,被萊納看在眼底。但很快他就又硬氣了起來:“為什么?我不是說過了嗎?出了奸細,被里應外合了,我總不能跟著那群奴隸貧民搭在里面吧?我可是帝國的將軍?!?p> 君士坦丁看著這個家伙,氣不打一處來,卻忍著不能發(fā)作發(fā)作,最后只好壓著嗓子,嘶啞地呵斥道,“你知不知道烏冬堡在什么位置?但凡你再多支持幾天,普魯士的軍隊還能再那里得到補給?他還特娘得能跑進這山溝溝里嗎?”
“都說了是有奸細......”布匿被君士坦丁嚇了一跳,聲音也小了很多,“勝敗乃兵家常事嘛......何況你們不是都已經抓到奸細了嗎......”
“你還好意思說!”君士坦丁一拍桌子,大罵道,“真當我傻嗎?布匿!隨便抓倆個人就是奸細了?一個尼祿小孩一個白晝之國人?你說得倆個雅塔萊斯人在哪?”
“那也是有奸細......”布匿還在嘴硬,可聲音卻越來越小,就好像一只燈光下的蚊子。
“暫時解除你的將軍職務,戰(zhàn)后處置?!本刻苟〈丝诖謿?,擺了擺手。
布匿顯然是沒想到君士坦丁趕借著這個話頭直接革自己的職,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
“君士坦丁,我和你......”
“衛(wèi)兵帶他下去!”君士坦丁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幾個衛(wèi)兵聽了命令,自然是不顧什么將軍不將軍的了,架著布匿便將他帶了下去。
“這種人怎么還能活著,”萊納義憤填膺地看向了帳外,“這種蟲豸?!?p> “不用那么文鄒鄒的,”君士坦丁看來是氣得不輕,“他就是個傻X!”
“但我還真動不了他?!彪S即君士坦丁便低頭嘆了口氣,“只能把他先革了,別給我添亂?!?p> “對了,”君士坦丁突然又想起來與老人一同帶來的倆件奇妙的物什,便又抬頭問道,“那倆個東西你們研究得怎么樣了?”
萊納正要蹲下身子查看地下的【奧術】殘渣,被君士坦丁這么一問,便停了動作,抬頭答道:“很神奇,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奧術器皿】,簡直是天衣無縫的設計。只是短時間內我們也沒法搞懂它們的運行方法和實際用途?!?p> “看來是指望不上了。”君士坦丁即刻接下話來,臉上的一抹期許也蕩然無存。
萊納見將軍不再說話,也就沒有再干杵著了,低下身來繼續(xù)他的工作。水晶球殘渣表面冒出的紫煙依舊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濃厚。這引起了萊納的疑心。這個疑慮打消了他直接觸碰回收的想法,反而從衣兜中掏出了一個青銅鑄造的鈴鐺,搖了一下。清脆的響聲在帳篷中回蕩不絕。
但萊納聽到的,卻是嘈雜無休的尖細的雜音。
“不好了!”萊納隨即便失神地高聲喊道。
怎么了?”君士坦丁抬頭看向了聲音的來源,有些被打擾到的慍怒。
“【奧術】被污染了?!比R納驚恐地倒吸著涼氣,“我去找老師來。千萬不要讓人再碰它了,千萬不要!”說罷就急慌慌地迅速起身,向外跑去。君士坦丁還沒來及再說上些什么,萊納便沒了蹤影。
“偏偏是這個時候......最近的運氣,越來越差了啊。”君士坦丁滿是擔憂地朝著南方看去,恍惚著喃喃道。
軍營的另一邊。
“老師,”在一旁靜坐了許久的孩子見老者的表情稍稍好了些,小跑著過去小聲道,“您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了?”
“很好?!崩先诉€沉溺在一天的苦惱里,斬釘截鐵地將聲音提了個尾調回答道,“離我找到神殿又遠了一步,可真好啊?!?p> “老師你別生氣了?!焙⒆右幌禄帕松?,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拉著老者的衣服,急著快要哭出聲來。
老人下意識地低下頭去,正對上一雙快要哭出來的眼睛。老人這才突然意識到,這個孩子一直在發(fā)自內心地在關心他。一種悲傷的、喜悅的、無奈的、欣慰的相互交雜著的心情涌上心頭,仿佛是看見了初春的一捧雪,正歡欣鼓舞于它的潔白時,卻在溫暖中看到了它的消亡。老人這才意識到,已經多長時間沒有人真心實意地去關心過他了。老人嘆了口氣,心再也硬不下心來了,嘆了口熱氣,宛而帶著一種專屬于長者的慈愛微笑摸了摸孩子的頭低聲道,“對了,這么長時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的名字叫做桑。”孩子細聲細氣地,顯然還沒有摸透這位“老師”的脾氣,有些試探著的回答道。
“桑?沒有姓嗎?”老人重復了一遍,點了點頭,“今年幾歲了???”
“我不知道?!鄙u搖頭,眼睛里滿是羞愧,“我只能記得我和媽媽在一起很久了......然后媽媽就......”桑漲紅了眼睛,馬上就要再次哭出聲來了。
“人禍啊?!崩先丝粗矍暗暮⒆樱瑖@了一口氣,竟不由自主地,許久未見地悲天憫人了起來,“倘若如此的話,就和我一起姓吧?!?p> “以后你就叫?!啔v山大吧。”隨即老人流露出了一副稍稍有些寵溺的笑來,“這可是白晝之國的開國之君的姓氏,我將它與榮耀一并交由你?!?p> 說罷老人俯下身來,抱起了桑。
“愿晨曦祝福你不受苦難,我的孩子。”
老人閉著眼睛,弓著身子,仿佛用盡最后的福氣與力氣吧,將嘴唇貼在了孩子的額頭之上,輕輕地,蜻蜓點水式地獻上了親吻與祝福。
黃昏消退,夜幕悄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