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傳音種子

　　云小瑤回到課堂上，腦子里還在回想剛才她在廁所聽到的。

　　那兩個女老師，一個是教導主任方主任，另一個是化學老師溫老師。這倆人從小就認識，在學校里又因為工作關(guān)系走得很近。前幾天，方主任托溫老師秘密幫她打聽一件事。她愛人趙勇軍是鐵路修配廠的副廠長，最近在家經(jīng)常獨自發(fā)呆微笑什么的。憑著女人的直覺，方主任覺得這里面好像有事兒，但是又抓不到任何把柄或證據(jù)。溫老師的愛人恰好是兄弟單位車輛廠的副手，方主任就托溫老師幫她多留心。

　　據(jù)溫老師的愛人留意，方主任的愛人趙勇軍最近和廠長一起調(diào)整領(lǐng)導班子成員，廠里不少工作骨干都有了升遷的機會。趙勇軍和廠長下班后經(jīng)常和他們?nèi)ワ埖暾勈虑榧由暇鄄?。這個時候交誼舞還很流行，吃完飯去舞廳也是常事，問題多半就出在跳交誼舞的舞伴上。

　　目前溫老師愛人也只是大致搞清楚了都有誰經(jīng)常帶女眷和廠領(lǐng)導一起去吃飯。不過，他說的人名里赫然就有云小瑤她爸云建設(shè)。

　　這樣一說，云小瑤也想起，云建設(shè)就是今年進入了修配廠的領(lǐng)導班子，過了大半年，就遭到了一個叫付強的部門主任陷害。那個時候趙勇軍已經(jīng)是正廠長了，卻沒有給云建設(shè)應有的庇護，而是開除了他，把廠里分配的房子也收回了。這件事情發(fā)生之后，云小瑤受到很大影響，學習成績滑坡。為此方主任開始頻繁找她訓話，有的時候是嚴厲斥責，有的時候是到辦公室罰站反省。難道說，趙勇軍的毫不留情和方主任這似乎有意的針對，和這事兒有什么關(guān)系？

　　實際上，交誼舞雖然是這個時期一種必要的社交手段，為了跳舞家庭不和的事也有不少。卜奎市因為跳舞夫妻吵架、出軌、離婚、私奔的，僅云小瑤讀小學期間聽說的就有不下十起。后來經(jīng)過一番嚴打，尤其是京城那邊有個電影明星還因為跳貼面舞坐了牢，人們才收斂了一些。

　　李蘭芝當然也會跳交際舞。她以前讀中學的時候曾經(jīng)是?；?，學習又好，到了單位也是骨干。這樣的女同志多少都要會一些交際舞，重要場合好陪領(lǐng)導跳舞。云建設(shè)卻不會跳，所以一到跳舞的場合，都是別人來邀請李蘭芝跳舞，云建設(shè)也很大度的讓李蘭芝下場去跳。要是因為這個引起了別人覬覦，倒也不是不可能。

　　云小瑤回憶著這陣子爸爸媽媽的言行，覺得至少他倆感情上應該沒出什么問題，李蘭芝作派挺正的，不是那種會勾搭人的性格。那么，會不會是趙勇軍因為一起跳過舞看上了李蘭芝呢？

　　想著想著，就到了放學的時間。為了避免讓人發(fā)現(xiàn)異常，云小瑤還是和韓冬雪一路回家。到家和奶奶打了招呼，她就鉆進自己房間寫作業(yè)了。但過了一會兒，她又借口找東西進了爸媽的房間，在李蘭芝常穿的幾件衣服上各藏了一顆傳音種子。這種子非常小，塞進衣服的接縫里，從外面完全看不出來。她假期的時候去爸爸單位玩，也在云建設(shè)的辦公室放了傳音種子，不過是藏在桌子的縫隙里。

　　小貓米寶在一邊看著云小瑤忙活，過來蹭了蹭她的腿。它也喝過靈泉水，過完年長胖了不少，跟個小肉球似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仿佛有靈性一般。云小瑤摸摸它毛茸茸的頭，它就順勢在云小瑤手上舒服的蹭了蹭，又舉起肉乎乎的小爪子，捧著云小瑤的手指舔了舔。李蘭芝愛干凈，云小瑤出房間的時候順便把這個小淘氣拎了出去，免得它弄臟弄亂屋里的東西。

　　不久后的一個傍晚，云建設(shè)帶著李蘭芝去參加廠里的聚餐時，云小瑤通過傳音種子聽到了這樣的對話：“蘭芝，你真漂亮！氣質(zhì)真好！難怪別人都說建設(shè)的愛人是才貌雙全?！痹菩‖幰宦犽u皮疙瘩都起來了，對有夫之婦可以這么說話的嗎？這趙勇軍挺敢撩?。?p>　　好在李蘭芝只是淡淡地回應：“趙廠長夸獎了，我就是個家庭婦女。沒什么才能。”

　　趙勇軍趕緊說：“你太謙虛了！我和你們單位張段長也很熟，他對你的業(yè)務能力可是贊不絕口的?！?p>　　李蘭芝笑了笑：“我就是算算賬，沒啥發(fā)展。我家建設(shè)的能力可比我強?！壁w勇軍接著話頭說：“建設(shè)最近工作成績確實不錯，我和蔣廠長都覺得他很適合進核心班子。班子里也需要這樣精通技術(shù)的人才?！?p>　　“建設(shè)他技術(shù)上過硬，但是心思有的時候過于專注在工作上了，有點兒不知變通，還得趙廠長和蔣廠長多關(guān)照，多指點。”

　　云小瑤心想：老媽倒是三句話不離夸老爸，可這趙勇軍聽起來心思不正啊，老媽發(fā)現(xiàn)了沒有？老爸知道不知道？

　　一支舞跳完，趙勇軍沒再說什么過分的話。李蘭芝回到了座位上，正好看到一個人過來給云建設(shè)敬酒。云建設(shè)明顯已經(jīng)有些喝多了，想推掉，對方卻十分熱情。

　　“云大哥，這杯酒您要不喝，就是不給弟弟面子！”對方的臉上泛著紅暈，厚實的手掌親熱地摟著云建設(shè)的肩膀。

　　“付強，你大哥不給誰面子也不能不給你面子不是？他是胃不好，喝多了難受，你多體諒他點兒?！崩钐m芝趕緊打圓場。

　　這邊云小瑤聽得眉頭一皺，付強？！他也來了？是了，他和爸爸是同一年進的核心班子，他頭腦靈活，當了多經(jīng)辦主任。后來就是他誣陷爸爸偷了多經(jīng)辦的錢。直到出事之前，他和爸爸關(guān)系都不錯的樣子，沒想到會忽然翻臉，讓人措不及防。

　　云建設(shè)已經(jīng)喝得滿臉通紅，但他是個老好人，又要面子，聽付強這么說趕緊端起了酒杯。云小瑤聽見李蘭芝嘆氣就知道她爸肯定又喝了，也跟著嘆了口氣。

　　她爸管她管得倒挺嚴，在外面卻過分在意別人的看法，也很容易被別人的意見左右，拿幾十年后的話說就是沒有什么自我，也缺乏邊界感。然而，云建設(shè)回了家在孩子面前倒是挺強硬的。他在云小瑤面前基本上說一不二，要求無條件服從，不許有任何反對意見。這樣一來，搞得云小瑤從小也沒啥機會堅持自己的看法，長大之后遇事也很難守住自己的立場。重活一回，這些事情云小瑤現(xiàn)在看得更明白了一些，也就不會重蹈覆轍了。

　　由此，云小瑤又想到，后來家里之所以那么慘，也和云建設(shè)的性格有一些關(guān)系。正是因為他性格軟弱，遇到栽贓陷害才會從一開始就亂了陣腳，看到人證物證俱全，又被人一嚇，再忽悠一頓，他就什么都認下了。結(jié)果證明是一步錯步步錯啊！

　　云小瑤心里正在感慨的時候，就聽到聚餐結(jié)束，響起了大家紛紛告辭的聲音。云建設(shè)已然大醉，似乎是付強和趙勇軍扶著他。然后趙勇軍就提議用廠里的面包車送云建設(shè)和李蘭芝回家。李蘭芝一直在旁邊說不用，但是沒人聽她的。

　　之后聲音很嘈雜，似乎有人扶云建設(shè)上了車，李蘭芝要求和他坐在一起，也沒成功。云小瑤心說，她媽不會是和趙勇軍坐一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