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何時(shí)又下起了雨,雨打芭蕉聲聲入耳。
王知府看著懷中大聲啼哭的嬰兒,頓時(shí)老淚縱橫,溫璟與林白對視一眼,抱孫子雖然應(yīng)該喜極而泣,但看這王知府眼中不止喜悅,且多了一層悲涼。
“七娘有個問題,不知當(dāng)問不當(dāng)問。”溫七娘上前問道。
“七娘但說無妨?!蓖踔庾R到自己失態(tài),擦了擦眼淚。
“我看府中正在操辦喪事,不知是何人?”溫七娘道。
王知府嘆了口氣,道:“正是犬子王俊甫,也就是這孩子的爹,多謝溫七娘救我孫子一命,不然……”
溫七娘一陣沉默,最悲哀莫過于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幸虧這孩子安然無恙,若是同時(shí)失去兒子與孫子,依這王知府的暴脾氣,他們恐怕都得受牽連。
王知府說完抱著孩子看了一眼依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何氏,轉(zhuǎn)身問道:“敢問七娘,我兒媳婦何氏可還有救?”
“少夫人損傷頭顱,應(yīng)該是被淤血壓到腦神經(jīng),開顱清除淤血是最快的方法。”溫璟道。
王知府大驚,開顱那還能活嗎?但仔細(xì)一思量,方才開腹也是驚世駭俗之事,不也成功了嗎,或許這開顱還真能救兒媳婦一命也說不定。
“不過現(xiàn)在暫時(shí)不行,一來我沒有工具,二來少夫人剛做完剖腹產(chǎn)身體甚為虛弱,此事還需從長計(jì)議,王大人莫急。”溫璟接著說道,心中暗自忖道,這剖腹產(chǎn)相對于開顱手術(shù)只能算一個小手術(shù),腦部是人體最復(fù)雜的結(jié)構(gòu),就算是在現(xiàn)在儀器都全的情況下,她也不一定能成功手術(shù),更何況是在這個要啥啥沒有的古代,再看看王知府的表情,顯然已經(jīng)把她當(dāng)成救世主一般,這真是自己給自己掘了個墳?zāi)埂?p> 王知府點(diǎn)點(diǎn)頭,道:“兩位大恩,老夫銘記在心,他日有需要老夫的地方,請二位盡管開口。”
“王大人嚴(yán)重了,救人乃分內(nèi)之事?!绷职组_口道。
“王福,帶幾位貴客去客房休息?!?p> 天涯早已在門外等的十分不耐煩,見林白和溫璟走出來,便趕忙迎了上去,但見旁邊有人便硬是把一肚子問題又憋了回去。
王福把幾人領(lǐng)到一處別院,此處十分幽靜,雨滴落在屋檐上,發(fā)出叮叮咚咚的聲音,空氣中彌漫著荷花的香氣。
“可是溫家七娘?”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溫璟循著聲音望去,只見季長歌長身立于雨中,手中撐著一把黑色的傘,正凝視著她,眼神中帶著一絲疑惑。
“是。”
季長歌看著眼前這個一臉淡漠的女子,仿佛素未相識一般,面容相較從前明艷了許多,但也依然是從前那個溫七娘,可為何他總是覺得此刻站在眼前的并非溫七娘,而是一個外貌與溫七娘相似的女子,雖近若咫尺,卻感覺如此的疏離,這并不是裝出來的,僅僅幾個月未見,從前那個見到他便臉紅心跳連腳步都挪不動的小丫頭,此刻竟然能與他對視而毫不動容,一個人的變化能夠如此巨大?
溫璟忍著心頭那股想逃跑的欲望,被頂著京城第一美男的寧小公爺這樣盯著,恐怕沒有幾個女人能淡定自若,但她心知這本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殘留的本能反應(yīng),許是被他傷的太深,才會時(shí)至今日看見他依然想逃。
二人就這樣對視了片刻。
“寧小公爺若無事吩咐,容且告退。”溫璟開口道。
“無事。”
季長歌說完,撐著雨傘向外走去,身后依然跟著那名佝僂著身軀的老者。
他也只是出于好奇一問罷了,是與不是并不是那么重要,即使換了一個人,也依然只是一個平淡無奇的小娘子,論姿色論才華,京城百花爭艷,各有各的風(fēng)采,而這個溫七娘頂多比以前鎮(zhèn)定了些罷了。
聽了一夜的雨,但府衙卻并不安靜,各種聲音匯集在一起,溫璟不知道自己何時(shí)睡著,又何時(shí)醒的,似是做了一夜的夢,夢中人大多卻是同一個人,初見時(shí),乞巧節(jié)站在船頭的白衣公子,自己被人推落水中,被季長歌救起……
斷斷續(xù)續(xù)的畫面仿佛做了長達(dá)一個世紀(jì)的夢,從那以后,溫七娘便活在了一個自己編織的夢里,而一直到死都沒有醒……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溫七娘醒后,發(fā)現(xiàn)枕巾上一條淚痕,她似乎從來沒有這么哭過,想來那溫七娘定是跟林黛玉差不多的人物,眼淚哭干也香消玉殞了,但紀(jì)南笙很少哭泣,習(xí)慣了自己處理各種問題,任何困難都有解決的方法,她早已經(jīng)不知道哭是什么滋味。
翌日,林白等人便去尋王知府告辭。
“那洛問水可有三頭六臂?連大理寺都抓捕不到?”王知府一臉不甘道。
季長歌若有所思道:“此人武功高強(qiáng),且并非漢人,行蹤詭秘異常,上次我已然尋到他的老窩,可惜只傷了他,最后還是讓他逃了,下次就沒有這么好運(yùn)了?!?p> 又是洛問水,溫璟依稀記得上次聶捕頭出門也是參與抓捕洛問水的行動,這個洛問水身上所背的案子似乎不少。
季長歌狹長的眸子突然看向林白,眼中露出一絲詫異,半晌道:“敢問這位小哥貴姓大名?”
“免貴姓林,單字白。”林白淡淡道。
季長歌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問,但又硬是咽了回去。
“洛問水那殺人魔鬼,我定要他血債血還!”王知府咬牙切齒道,王俊甫是他的嫡長子,也是他最疼愛的兒子,看著如今躺在棺材中兒子,他恨不得以身代替。
溫璟拿起一炷香,上前祭拜,看見那王俊甫脖子上有一處刀傷。
“王大人,您說令郎是被那洛問水所殺,憑證何在?”溫璟問道。
王知府一愣,似是沒料到溫璟為何會問這個問題,道:“仵作驗(yàn)過傷,傷口在脖子處,且一刀致命,手法與那洛問水一貫的殺人手法相似,且留下他殺人的物證?!?p> 王知府說著拿出一把柳葉飛刀,上面刻著一只蛇的圖案,道:“這便是洛問水每次殺人后留下的物證,這還不能證明是洛問水行兇?”
溫璟拿起那把柳葉刀,看了看道:“我覺得令郎恐怕不是洛問水所殺,只是栽贓嫁禍給洛問水罷了?!?p> 王知府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身炸了,溫璟的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而同時(shí)焦頭爛額的還有季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