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孟朗將那小桃花、哦,閨名杜雪娥的賣唱女之事原原本本說給了皇甫惜歌聽。皇甫惜歌默默聽罷,只揚(yáng)著一雙好看的丹鳳眼望著他,目光沉靜如水。
蕭孟朗有些慌張:“惜兒為何如此看我?”
“我為何不能看爺?爺是惜兒的夫君啊。只可惜,夫君講故事便只是講故事,自己的想法兒卻一點(diǎn)不說給惜兒聽?!被矢οЦ枰廊皇且浑p黑亮的眸子,平靜的沒有一點(diǎn)波瀾。
卻又在蕭孟朗欲張口解釋前笑起來,黑眸閃著調(diào)皮的光亮:“爺需要惜兒幫什么忙,便說罷!”
蕭孟朗瞬間便輕松起來:“真的?”
“真的。爺是叫妾身將東西兩頭兒哪個(gè)跨院打掃出來準(zhǔn)備迎新人住進(jìn)來,還是叫妾身備些胭脂水粉金銀頭面綢緞裘皮給新人做聘禮充添妝,只需發(fā)個(gè)話便可。”皇甫惜歌鄭重的應(yīng)著。
蕭孟朗眉頭一皺,眼角抖了抖:“哦?這么簡單?”
“那爺說該如何?妾身是當(dāng)朝太后賜婚下嫁,婚期未滿一月,總不能便騰出這主院正房,再給爺備了八抬大轎去抬人吧?”沒有怒氣,皇甫惜歌依舊是那般笑著。
“爺若是實(shí)在疼惜那小桃花,不舍得她住到跨院里去,妾身也不介意與她兩頭大。爺不如在府外置了產(chǎn)業(yè),叫你那小桃花在外頭做個(gè)當(dāng)家主母吧?!?p> “如不是身份使然,妾身倒盼著那種日子呢,可比這深宅大院里舒服多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掛上滿臉的向往。
蕭孟朗強(qiáng)忍了笑,若他再聽不出來可是傻子了。這是在耍什么小脾氣兒?妾身倆字都拿出來說了,前幾日何曾如此過?莫不是這事兒早有人漏了口風(fēng)兒給她,她當(dāng)自己意欲如何了?
他清了清嗓子,大聲喊道:“流蘇,給爺弄些菊花茶來。這屋里忒干熱,嗓子眼兒不大舒服,得喝些茶去去火氣?!?p> “嗯,給你主子也弄一碗來,你主子也有火?!庇指呗曆a(bǔ)了句。
皇甫惜歌幾乎被氣歪了鼻子。知道我有火,為何不利利索索說出來你到底想如何?
一拍那炕桌:“妾身也不和爺拐彎兒沒角兒了,爺痛快說吧,到底想叫我怎么做!”
蕭孟朗大笑,也一拍那炕桌:“我也不和惜兒拐彎抹角兒了,我痛快說了,惜兒定要答應(yīng)才是。”
流蘇端著紅漆托盤站在碧紗櫥的進(jìn)門處,來也不得去也不是。那會(huì)子不說爺沒想法兒么?怎么竟然拍了桌子?主子又一臉的惱怒?難道爺真的起意、想收了那爛桃兒?
蕭孟朗扭臉見到惶恐的流蘇,忙招手:“將茶端過來吧。再勸勸你主子?!?p> “勸我做什么?既是爺說了,叫我定要答應(yīng),還用勸么?”皇甫惜歌仰臉道:“明告訴爺說,我是個(gè)爽快的。若與我藏著掖著,再簡單的事兒我也不同意,若痛快些,也許我就應(yīng)了。”
流蘇將手里的茶一一端上炕桌,囁喏著問道:“主子應(yīng)了什么了?主子不該隨意便應(yīng)了爺,這等事兒該與老夫人商量了再說。”
蕭孟朗笑問:“流蘇倒是個(gè)護(hù)主的,一點(diǎn)兒都不怕爺不高興?”
流蘇鼓了鼓勁兒,小聲說道:“爺若是都不怕惹我們主子不高興,那奴婢們也不怕惹爺生氣了?!?p> 蕭孟朗擺手,“好啦,不逗你們主仆生氣了。惜兒速速幫我想個(gè)轍,看看如何打發(fā)了那杜雪娥才好。那酒樓也不適合她每日逗留,就連客人都只顧瞧熱鬧了,還如何做生意?!?p> 皇甫惜歌狠狠瞪了他一眼。繞了這么多彎子,只為了逗她們么?難道是她將這事兒太看重了,早被蕭孟朗一眼看透了?越是揪心,他越不說,越是不說,越是揪心。
蕭孟朗打炕上跳下來連連打躬作揖,說還請夫人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他像個(gè)流浪漢般被追得無處躲藏的凄慘樣兒上,趕緊幫幫他才是。
“原來娶了妻還有這等好處,能幫著爺們趕走那些瞧不上眼兒卻緊著往前貼的小桃花?!被矢οЦ枰孕溲诳谛Φ溃昂美?,瞧在爺一心求助的份兒上,便不計(jì)較你繞彎子逗弄我們主仆了?!?p> “不過咱們可說好了,不能再有下次。既做了夫妻,什么事兒都擺到明面上好好說才是,省得哪個(gè)耐不住性子,翻臉?biāo)π渥幼呷?。就算扭頭說開了,結(jié)了疙瘩再解也費(fèi)力不是?”
蕭孟朗緊著應(yīng)聲說是是是,惜兒說得都對:“我是瞧著惜兒你整日窩在家里甚是沒趣,想逗逗你開心不是?我還以為給你講了那故事,你會(huì)贊揚(yáng)我是個(gè)好心人?!?p> “這是我的不是,是我的錯(cuò),這就叫弄巧成拙啊。堂堂七尺男兒卻不懂如何哄著媳婦開心,這可如何是好?”
皇甫惜歌見他滿臉裝出來的悔恨,也不禁開懷笑起來。既是夫妻,不說不笑不熱鬧不是?這也是打情罵俏的一種吧?
她想著想著便紅了臉頰。忙扭頭掩飾著,叫流蘇去喊翡翠來:“給爺弄些愛吃的,吃罷后我好去神廚,幫爺辣手摧花去?!?p> 又告訴蕭孟朗:“爺也莫被惜兒的話嚇到。孤身的弱女子不大好生存,她也不過是想靠棵大樹來乘涼,無論如何罪不至死不是?只要她不打爺?shù)闹饕猓以趺炊家獛退粠?。?p> “可話說回來,她若是狗皮膏藥揭不下了,我可免不了與她翻臉。到時(shí)只要爺有一點(diǎn)點(diǎn)心疼,我可要與你們新帳老賬一起算。”
蕭孟朗猛搖頭:“惜兒放心,我絕不會(huì)的絕不會(huì)的。你盡管去使你的摧花辣手好了,絕不用姑息她?!?p> 待小夫妻倆用罷午飯,皇甫惜歌叫人喊來墨兒與茯苓:“你們倆隨你流蘇姐姐一起,陪著爺和我出去一趟?!?p> 流蘇情知主子喊著茯苓一起去這是要?dú)㈦u儆猴,因此也未曾阻攔。墨兒卻有些不滿,嘟著嘴有一下沒一下的用腳尖兒踢著地發(fā)泄。又見主子假裝無視她,氣囔囔的翻著白眼瞟茯苓。
茯苓以為只是陪著主子去街上閑逛,便低眉順目的稟道:“稟主子,方才過來時(shí),墨兒說馬車太過擁擠,不如主子便只帶著流蘇姐姐與墨兒出去吧?!?p> “叫你跟著你就跟著,哪來那么多閑話?!蹦珒汉叩?。
皇甫惜歌似笑非笑的乜了墨兒一眼,溫和的勸茯苓不用搭理她:“她那是嫌你們都跟著,她沒法子打扮成小廝,正來氣呢。”
茯苓笑著屈膝道:“只要主子有吩咐,奴婢莫敢不從?!?p> 馬車離著神廚還有一段路程,蕭孟朗便打發(fā)自己的長隨三祿先去探探,若那杜雪娥還在酒樓附近盤亙,再回來稟報(bào)。
“三祿,那是不是還有大喜二福?這也就罷了,若再有個(gè)四壽可就不好聽了?!被矢οЦ璐蛉て鹆四情L隨的名兒。
蕭孟朗無奈的笑著搖頭:“老四還在族學(xué)讀書,只有書童并沒有長隨,因此也沒四壽這個(gè)名兒。”
“那就是說有大喜二福了?”皇甫惜歌瞪大了眼珠兒,既驚訝又好笑,“這都是什么名?若是那長隨不見了,滿大街的喊‘大喜’,豈不如瘋子般?”
蕭孟朗忍笑道:“被你說反了。大哥的長隨叫大福,二哥的長隨叫二喜?!?p> 惜兒昨日還念叨他的字取得沒學(xué)問,今兒又蹦出這么幾個(gè)俗氣的長隨名兒。但愿她莫追問,這名兒都是誰取的。
趕車的順子已經(jīng)將車停到路邊,只等三祿回來報(bào)信兒。也就半柱香的工夫,三祿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站在轎廂前頭回稟:“三少爺,三少爺,那小娘子可是還在呢,午飯時(shí)來的客人可是一桌也沒走,都等著瞧笑話兒呢,這可如何是好?”
皇甫惜歌忙在轎廂里發(fā)問:“你說她還在,是在酒樓門外站著默默地等爺呢,還是賴在里頭?”
“回少夫人的話,她搬了把椅子坐在柜臺(tái)旁邊,自拉自唱呢??腿藗兇蛸p她也不要。她只說…爺?shù)你y子她能花,外人的銀子哪能隨便要?!比摷钡脻M臉汗,也顧不得遮掩了。
頭些年,這酒樓的生意總是半死不活的,一年下來也賺不了三五百兩。打前年三少爺接了手才紅火起來,誰知竟沾惹上了這么個(gè)掃把星,爺?shù)那遄u(yù)與生意可是全砸在她手里了!
皇甫惜歌聞言,便盯著蕭孟朗問道:“爺也聽見了?那便示下吧,這等人可還要給她留臉面?”
蕭孟朗已是被三祿的回話氣得臉色鐵青。無論是哪種年代,好人難做!他本來還惦記著將這神廚做好之后,到京城和其他大些的州府也開上幾家。如今這好好的地方兒愣是來了個(gè)賣唱女?dāng)嚲?,?dāng)他這里是吃花酒的地方么?
他如今只是悔不該當(dāng)初。那日一出神廚的門,便瞧見這賣唱女的老爹暈倒在不遠(yuǎn)處,他掏出十兩銀子留給那女子、又叫三祿幫著請大夫。結(jié)果那老爹的病未曾治好撒手歸西,這賣唱女又來哭求,求大爺好心再賞些銀子給老爹買棺木。
掌柜的也側(cè)面勸說過,說少爺可莫將咱們酒樓搞成慈善堂,何況銀子不是這等給法兒,拿把碎銀叫三祿賞了便好。他卻只想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便又給了那女子二十兩。
結(jié)果這人便成了甩不掉的狗皮膏藥牛皮糖了。日日含情脈脈的等在酒樓外,只要他一到,便小奴家這個(gè)小奴家那個(gè)湊上前來。今兒早起惜兒還問在晌午哪里停留、要不要送飯,他心虛的說到酒樓找飯轍。這酒樓都這般模樣了,還敢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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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前?晚飯后?花兒把上一章承諾的加更時(shí)間給記糊涂了,哇哇~~~
對不起,晚了些~~鞠躬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