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齊使使齊
凡事都有第一次，也會有第二次。相比于第一次的生澀，第二次往往都會好很多。和古人聊天便是如此，第一次與古人見面的時候，彼此都不了解，雙方的交流在前期也相對拘謹。但是第二次有了經(jīng)驗，把握好了交流的度，自然會輕松很多。
當然，所謂的輕松也只能表現(xiàn)在身體和態(tài)度上，如果把腦子也一并放松下來，那才是所謂的愚蠢。
古人只是生活的時代比自己早，經(jīng)歷和見識可能不如自己那么豐富，但是如果還要認為古人的腦子沒有自己好使，那就是大錯特錯了。高歡可以用他過去一年內(nèi)的經(jīng)歷作為證明。
兩燕和北齊的同盟，的確是擊敗了強大的北魏。拓跋氏損兵折將，甚至就連他們的君主，率領(lǐng)北魏崛起的祖先拓跋珪也已經(jīng)隕落于北平之下，無論是對燕國，還是對慕容氏，都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只是對于高氏而言，這個消息就沒有這么好了。
當初燕國和高氏建立同盟，提出的條件是薊城歸屬高歡。只是需要高歡親自攻城——從當時來看，這是一個非常合理的條件。在爾朱叔侄叛離北魏，拓跋父子領(lǐng)軍在外的時候，薊城根本無人能夠阻擋高歡的兵鋒。只要兩燕能夠牽制住拓跋氏的主力，自己就一定能夠拿下薊城。
然而事情的發(fā)展還是超出了高歡的預料，兩燕對北魏的主力，本以為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zhàn)，結(jié)果卻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閃電戰(zhàn)。在崔浩和慕容垂的聯(lián)手算計下，拓跋氏從出兵到潰散的時間還不足兩個月——不僅如此，兩燕聯(lián)軍雖然擊殺了拓跋珪，然而拓跋燾卻帶兵撤了回來，在薊城搖搖欲墜的時候，帶著潰兵從他的背后殺了回來。
薊城城下的那一場戰(zhàn)斗，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訴高歡：雖然他拓跋燾被兩燕擊敗，但是也絕對不是現(xiàn)在的你所能覬覦的對象！
兩燕達成了自己的目標，獲得了短暫的和平。只有他高歡像個小丑一樣，被耍的團團轉(zhuǎn)，偏偏他還不能指責對方什么——畢竟他們已經(jīng)交出了足夠的戰(zhàn)果，剩下的問題只能出在自己身上。
聰明人是不會因為自己的謀劃出了錯誤而怪罪他人的，那只會說明自己無能罷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在既定事實下重新謀劃，尋找破局之策。
只不過有一件事情不得不承認，現(xiàn)在北齊所面對的局勢比之一年之前，又要艱難了許多：唐已經(jīng)擊破了劉淵，從晉國的手中搶下了晉陽要地，目標不必多想都知道是薊城。毫無疑問，這個初始便占據(jù)天下之中，故都洛陽的勢力便將是他們未來的對手；南邊的石勒則是不敵宋國，被他們從跨過黃河，占據(jù)了平原，鯨吞河北的意圖根本不做掩飾。如果不能擊敗這兩大強敵，北齊也會像劉淵、石勒一樣，成為這場大戰(zhàn)的下一個失敗者。
高歡不在意失敗，因為自己生前已經(jīng)失敗過很多次。但他也不喜歡失敗，好不容易有了一次重開的機會，難道就要這樣白白的浪費掉？但是苦思冥想了許久，他也沒想到什么良策。
一切計謀都建立在自身的實力之上。與唐宋兩個“龐然大物”相比，北齊所擁有的力量終究還是弱了一些，想以一己之力同時對抗兩家可謂癡人說夢。除非……
每次思及此處，高歡都是搖頭苦笑，正統(tǒng)的華夏血裔，真的能接受與胡人合作，對抗?jié)h人？他那個年代這或許已經(jīng)司空見慣，但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古人呢？華夷之辨，可是那個時代的主題！
也是在高歡苦思冥想破局之策的時候，他收到了一份正式的國書，一個來自當前這片中原最古老國度之一的國家的國書，一封來自齊國的國書。
之前蘇代到來，帶給他兩燕聯(lián)手的消息時，他就曾經(jīng)產(chǎn)生過一個念頭：既然打著同一個國號，見面的時候難道不會尷尬么？只是沒想到風水輪流轉(zhuǎn)，這件事情居然也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然而尷尬歸尷尬，使者還是要見的。齊國主動遞上國書，顯然在圖謀著一件大事，而這件事多半對北齊也同樣是有利的。道理也很簡單：只要齊國還存在爭霸天下之心，宋國就注定是他們繞不開的障礙。而任何針對宋國的行為對現(xiàn)在的北齊而言都是有利的。
既然對北齊有利，那么使者就必須接見。國號什么的都是小問題——兩燕都能因為北魏的威脅而放棄爭執(zhí)，他高歡也沒理由做不到這一點。
南皮的大殿上，高歡正式接見了來自齊國的使者。
與上一次不同的是，有了燕國打下的范式，這一次在禮節(jié)方面北齊的應(yīng)對莊重了許多。
很快，一個中年人走了進來。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但是一雙眼睛卻頗為清亮。
“外臣晏仲，拜見高氏主。”
“免禮?！备邭g并沒有覺得奇怪，雙方的國號都是‘齊’，胡亂稱呼的話反而容易出事，“不知貴國有何事，竟勞動晏子大駕來此？”
“在下來此，主要是為了兩件事。一件算是私事，一件算是公事，不知君侯想先聽哪一件？”
“公事為重，自然先聽公事。”
“我國想與貴國同盟，共抗宋國，不知君侯可有意？”
“嗯？貴國想對宋國下手？”
“是不得不下手，貴我兩國如果還有爭霸天下的意愿，宋國是注定沒辦法繞過的障礙。這一點不論是貴國還是我國都是一樣的。”
“說的不錯。”高歡點了點頭，“但是我現(xiàn)在有一個問題。”
“國主請講。”
“如果我不想爭霸天下，只想找你一個勢力投靠，你，或者說貴國又當怎么辦呢？”
“國主何必開這種玩笑？”晏嬰則是笑了起來，“身為一國之主，還沒和敵人交手便選擇了投降，只怕對國主的名聲不利?！?p> “如果我不在乎什么名聲呢？”
“國主如果真是這種人，那更應(yīng)該選一個最強的勢力投靠，這樣一來也不會投奔宋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