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廝殺正在繼續(xù),兵器的撞擊聲由遠而近逐漸靠近柳林里這座小亭子,刀劍相擊的聲音很快變得疏落。浮萍碼頭和南屏山莊雙方人員都在凝神靜氣的聽,雙方的感受卻是冰火兩重天。九環(huán)刀的弟兄們心里很緊張,緊張得要躍躍欲試,他們知道大當家和二當家正在追殺派去監(jiān)視和堵截的南屏山莊爪牙,兩下很快就會匯合一處。而一劍翻云師兄弟眾人除了緊張流冷汗,腦子里是一片空白,因為那邊的結(jié)果不用想都知道。
莊主的計劃很完美,這邊九環(huán)刀一死余眾就是盆子里的蝦米,想活命的就放到南屏山莊的池子里,不想活命的放到鍋里。三條腿的支架鋸掉一條腿成了廢物,如何經(jīng)得住勝利之師全力一擊。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做買賣的算盤不是一方扒拉就能算數(shù),還得看對方接不接受。
鬼刀夫婦雙雙返璞歸真成了真的鬼,虛清師太背信棄義不講江湖規(guī)矩逃了,鳳山老鬼和夢圓,吳山堂與南屏山莊分崩離析,不念當年同生死共患難的份上拉兄弟一把。莊主心里有楚霸王四面楚歌的凄涼。
小舅子的嘶喊驚醒了南屏莊主“莊主快來人,快來人??!”師兄弟臉色已經(jīng)看不到表情,他們的心里從緊張到驚恐逐漸變得平和,就像鉛華去盡已無客人上門的春娘看破紅塵,除了哀怨只能坐等紅燭燃盡燈光熄滅。
師弟一劍招魂平靜的問;“師兄,我們還能做什么”?
一劍翻云聲音木然的回到;“不知道!”
已經(jīng)站在兩個人身后的三個人,沒有兩個老者淡定滿臉是驚悸,一個人茫然的問;“師伯,怎么會不知道,柳林里還有三十多個好手,咱們還可以放手一搏”?
說話含糊不清的二公子轉(zhuǎn)對身邊一人說;“大哥,我不想死,咱們逃吧?!?p> 另一人一個巴掌搧過去二公子一下子摔倒在地,嘴里氣憤的說;“家里的禍端都是你招惹來地,你卻只想到逃,起來,拿出你的劍準備廝殺,否則我第一個殺的就是你?!?p> 一劍翻云師兄弟就像入定的老和尚,對身后的事好像沒有聽到,表情沒有一點改變。
二公子在大哥面目猙獰的注視下爬了起來,抽出身上的劍。大公子大聲地說;“南屏山莊的勇士們,今天是我們生死存亡的最后一戰(zhàn)。唇亡齒寒,南屏山莊若沒了,你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拿出你們大俠的風范和對手決一死戰(zhàn),出來吧?!?p> 從柳林里先后躍出十幾個人,有一半人留在柳林里,有兩個人探了一下腦袋很快又縮了回去,其中就有要到西湖浮萍船上搜查人的張大俠。
大公子氣急敗壞高聲怒罵道;“柳林里的人你們聽著,你們這幫所謂大俠,南屏山莊平日里大把金大把銀養(yǎng)著你們,你們卻像喂不熟的狗,在南屏山莊危難時夾起尾巴要溜,你們?nèi)羰侨松改葛B(yǎng)的給我站出來。”
柳林里沒有人走出來,也沒有人說話,靜的就像柳林里根本沒有人。一劍翻云嘆了一口氣說;“樹倒猢猻散,隨他們?nèi)グ?。?p> 稱一劍翻云師伯的人怒道;“這幫人比對手還可恨,我寧可讓對手殺了也要先殺了他們”
說完話也不管兩個老者什么意見沖入柳林,大公子跟在后邊,二公子猶豫了一下也拿著劍跟入柳林里。柳林里頓時傳出兵器相擊的聲音,還有人受傷發(fā)出的慘叫,接著響起跑動的腳步聲,靠近路邊的柳林里很快靜了下來。
瘋道人低沉的說;“杜鵑,你幫三當家弟兄們一把,這哥倆交給我?!?p> 杜鵑遲疑的說;“哥……”
瘋道人笑著打斷說;“你放心,哥不會有事的?!?p> 九環(huán)刀舉起刀大聲說;“弟兄們該看咱們的了,上吧?!?p> 兵器碰撞鐺鐺聲驟起,打破了瞬間的寂靜。瘋道人淡淡的說;“莊主,你們師兄弟也該上路了?!?p> 瘋道人說完一鶴沖天飛射三丈外一劍翻云,兩個人也同時飛起向?qū)Ψ缴淙ァR粍Ψ谱熘懈吆爸?;“翻云招魂”師兄在前手中劍撒出無數(shù)劍光,就像被狂風攪起的烏云,師弟貼在師兄身邊一支劍就像后羿射日的千斤神箭,掩在劍光里直射對方。
瘋道人已被劍光罩住,一支利劍直刺胸膛。雨虹劍突然發(fā)出震耳的龍吟,劍芒暴漲一尺,寒芒撕碎劍光露出劍光里刺來的劍。瘋道人空中上身后仰,左手瞬間多出的劍鞘的鞘口正好迎上了近身劍鋒。身體橫著旋轉(zhuǎn),絞碎一劍翻云劍光的雨虹劍回掃對方頭顱,一劍招魂及時低頭避讓,雨虹劍帶走了一塊頭皮,師弟一聲摻叫追著師兄落向地面。
翻云招魂是劍式的一招,是師兄弟共同對敵的最后一招,也是威力最大的一招。他們一生中只使用過兩次,這是第三次也是唯一讓他們失望的一次。
瘋道人落在地面距對方兩丈遠望向兩個人,周邊已經(jīng)沒有兵器的撞擊聲,柳林里躍出的十幾人不是站在柳林邊而是躺著,已沒有人再關(guān)心他們。四五十人手握刀劍靜靜地站在那里,將三個人圍在中間,在三個人空中廝殺時他們就來了。
一劍翻云右肩流著血一瘸一拐的走向一劍招魂,一劍招魂頭上流著血,流了滿臉滿身樣子猙獰恐怖。
一劍招魂面對著對方,語氣平淡的問;“師兄,我們還有希望嗎”?
師兄輕輕地搖頭說;“沒有了”
師弟抬手擦了一把流進眼睛的血,四面圍住的人看了那張臉心里都在打鼓,可是面對他的一劍翻云臉色就像灑下的月光一樣恬靜。
一劍招魂又問;“師兄,我們既然沒有希望了,還要忍受對手的凌辱嗎”?
一劍翻云平靜的說;“不受”
師兄弟說的話就像平時兩個人嘮嗑,師弟舉起手中的劍,劍鋒指在師兄的玉堂穴。師兄也舉起自己的劍抵住師弟的胸膛,說的話很淡定“平時只要在一起都是我說了算,這一回師弟也說了算一回。”
一劍招魂回道;“好,就聽師兄地,我數(shù)兩個數(shù)咱們哥倆同時動手,師兄切莫心慈手軟讓我遭罪。”
一劍招魂輕輕的數(shù)數(shù),數(shù)到二時兩把劍同時扎進對方的胸膛,劍從兩個人后背穿出,師兄弟貼在一起。
一劍翻云臉已扭曲,他依然堅持著說;“是師兄拖累了你,我為什么要找你來?!?p> 一劍招魂表情雖然很痛苦卻依然要笑著說;“師兄說的什么話,師兄有事自然應(yīng)該首先想到我才對,師弟不后悔,來世我們還做師兄弟。”
一劍招魂用出最后的力氣說;“行,師弟走好”
一劍招魂聲音微弱的說;“師兄也走好”
兩個人相互扯著倒在地上,血瞬間染紅了那片地面。江濤幾個人先前受到了侮辱,跑了過去舉起了手里的兵器。
一聲斷然大喝;“住手,你們誰敢動一動兩個人的尸體,我讓你們?nèi)遗阍帷!?p> 眾人回頭望去,瘋道人兩只眼睛冒著怒火,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乖乖的退了回去。
瘋道人轉(zhuǎn)過身面對著九環(huán)刀說;“給一劍翻云師兄弟弄兩幅好壽材埋了吧,生前無論怎樣,死的時候是兩條漢子。”
九環(huán)刀點頭說;“公子說的是,人死了還計較生前的事干什么,公子放心我會辦好?!?p> 瘋道人又說;“給一劍翻云的家人留下足夠的銀子,讓他們以后的生活有著落,護送他們離開錢塘地面。三當家的,在下的要求你能做了主嗎?”
三當家旁邊一位中年人說;“公子這件事也放心,三當家能做主,他如果不照辦我這個大當家的都不答應(yīng)?!?p> 瘋道人一抱拳說;“謝謝大當家賞臉。”轉(zhuǎn)對九環(huán)刀說;“在下可能在錢塘還要呆幾天,有的事情要辦,三當家不要去找我。我走的時候也不會通知你,不過三當家要記住你還欠我一件事”
三當家猶猶豫豫的問;“公子什么事,九環(huán)刀怎么想不起來了,還請公子提示一下”?
瘋道人的臉上有了笑模樣,他慢慢的說;“你答應(yīng)過我,要陪我醉三天五日的,我再回來時可是要討賬的?!?p> 九環(huán)刀笑了“這個帳公子可以隨時來討,別說三天五日,就是三年五年我也愿意,我等著?!?p> 瘋道人向三位當家的一抱拳大聲說;“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水不轉(zhuǎn)人轉(zhuǎn),三位當家的在下告辭?!?p> 在一片“公子走好‘聲中,瘋道人牽起杜鵑的手,走入皎潔的月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