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歲月以來，犧牲了無數(shù)煉氣士，官府對于神靈才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
其中一項推斷，神靈極可能沒有時間概念，祂們或許……矗立于歲月長河之上。
所以此刻，陳許精神緊繃，冷汗直冒。
姑蘇，被譽為在世神靈，世間唯一可能走到了神靈境界的煉氣士。
距離上一次大幕動蕩過去七十六年后，他陳許將成為世間第一個被神靈目光注視的人類嗎？
我陳許從小生長在紅旗下，乖巧可愛，懂事聽話，我……我他媽何德何能??？！
“道友……”
沙啞難聽的聲音再度打斷了陳許的思緒，讓陳許直接一個哆嗦，反應更是快，一個轉身把手中的《姑蘇手記》塞回了背后的書架上，再也不瞧那云煙景象第二眼，二話不說就跑。
那本《姑蘇手記》肯定有問題！
說不定就是姑蘇這位在世神靈的錨！
陳許欲哭無淚，心道果然是好奇心害死貓，讓你手賤，讓你手賤，自以為發(fā)現(xiàn)了什么寶貝，非要去翻那本書！
“陳許，你去哪！還有十幾分鐘就要集合了！”有人見他跑出圖書館，喊了他一聲。
“上廁所！”陳許頭也不回。
......
官府大樓七層，男廁所。
陳許身體僵硬地站在小便池旁，阿犟貓臉茫然地站在他肩膀上。
燕京城墻上，渾身傷勢的姑蘇環(huán)抱雙手，饒有興趣地打量陳許與……男廁所。
為……為什么，還在啊??？
陳許內(nèi)心咆哮，按理說，這云煙景象是因那本書而出現(xiàn)，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把書放回去了，這景象應該消失才對，為什么這云煙會一直尾隨自己到廁所里??！
“陳許陳許，你不會年紀輕輕就和你爸爸一樣有難言之隱了吧，你上廁所為什么站了半天都沒有噓出來吶？”阿犟見陳許一直沒動靜，略帶擔憂。
陳許嘴角微微抽搐，我心態(tài)沒那么好啊，我他媽正被一位神靈注視著上廁所??！
“這只貓妖……”云煙景象里的姑蘇歪了歪腦袋，“說話的口音從沒聽過，有點意思。”
姑蘇，世間罕見的天驕，聰穎程度也非同尋常，先前，他認為是有煉氣士知曉今日自己將與老劉在燕京城平息大幕動蕩一事，于是施展道法神通，遙望城墻，想撿便宜，但逐漸的，他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姑蘇的眼界不一般，哪怕只透過云煙景象，也輕易就能瞧出這肩頭站貓的少年顯然天賦平平，境界極低，沒可能施展這般玄妙道法。
“你究竟是什么人？”姑蘇也略有好奇，“你的穿著如此古怪，但先前見到你身邊路過者眾，也都與你穿著相仿，你非我大明朝境內(nèi)之人？”
還大明朝，你大明朝早亡幾百年了，倒是老歪脖子樹還站在皇宮后面天天地盯著我們吶！
陳許心中吐槽的同時，也感覺有點異樣，神靈這么好說話嗎？
按照古籍記載，姑蘇大逆近乎神靈以后，那可是視人命如草芥，眼神所及，生靈滅絕……
不像?。?p> 陳許終于還是鼓足勇氣，轉過身再度望向云煙景象。
正巧姑蘇也轉身，沒與他對視上，走到了誠意伯的尸身旁，替這位名譽天下的煉氣士領袖合上了眼，然后……
“老劉，我這衣裳燒了個破破爛爛，一會兒總不能光著屁股走回去吧？你說你都走了，也不會在乎這點形象了，何況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要不你把衣裳借我穿穿，等你下葬時候我給你置辦一身風光的，你不說話我可就當你答應了啊……”
陳許：“……”
你要不要點臉！死人能開口反對嗎！
接著陳許一怔，老劉……
于是咽了咽唾沫，一片漿糊的腦海里，許多線索開始聯(lián)系在一起。
“你……真是姑蘇？”陳許咽下口水。
“如果你問的是那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天賦冠絕世間，必將成煉氣士一脈榮光的姑蘇……”他重新望回陳許這邊，點了點頭，“那么我是?！?p> 陳許的臉色復雜，猜測到了一個真相，眼前的姑蘇，不是那位在世神靈，而是那個到了燕京城兩年，剛斬落一滴神靈血的姑蘇！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陳許的腦海里一瞬間冒出了無數(shù)的線索。
“不對，不是一滴神靈血……！”陳許驟然想起了什么，“他斬落了兩滴神靈血，一滴落在了燕京城頭，至今都無法磨滅，被燕京官府看顧，還有一滴神靈的血，落在了他的手記上！”
目光往下，那熟悉的書冊，鮮艷奪目的血光，再度映入眼簾。
一直等著陳許說話的姑蘇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順著去望，于是上前撿起自己的手記，若有所思問道：“沾上了神靈的血，真是麻煩，這冊子被污染了，很難毀去，還可能成為祂的錨……”
姑蘇緊接著目光一瞇，問道：“你的目的難道是這被斬落的兩滴神靈血？”
“不……不是。”陳許的語氣頗為復雜，再度與姑蘇對視，“我沒有任何目的，只是我可能知道了，我們?yōu)槭裁磿姷奖舜肆恕?p> 姑蘇的眼睛愈發(fā)瞇成了一條縫，“什么意思？”
陳許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確實不是大明朝的人，但我和你應該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按照我所知道的，你斬落神靈血是在洪武皇帝駕崩前兩年……”
姑蘇的雙眼逐漸睜大。
“那從你到我，大明朝已經(jīng)滅亡六百二十六年了?！?p> ......
“妙哉，妙哉啊……！”
燕京城墻上，衣裳幾乎燒盡的姑蘇光著屁股來回踱步。
先前姑蘇還半信半疑，但隨著陳許一口氣說了許多證據(jù)，加上陳許的穿著，所在環(huán)境的怪異，姑蘇愈發(fā)相信了這件事。
“這么說來，都是我這本沾染了一滴神靈血的手記造成的……”姑蘇喃喃自語，“老不死的曾經(jīng)說過，他懷疑神靈的存在遠超了煉氣士所能理解的范疇，祂們甚至可能無視歲月更迭，是立身于歲月長河之上的怪物，果然沒有說錯！”
姑蘇隱隱有些興奮，“一滴神靈血罷了，竟然能讓身處長河上下游的陌生人相見，這神靈的境界何等恐怖?！?p> “對了！”姑蘇更高興地朝陳許問道，“我將來真如你所說的那般屌？”
“……”陳許略微不自然道，“絕對沒有半點夸大?！?p> 當然沒有夸大，我這他娘的已經(jīng)是盡量往低調(diào)的方向說了！
先前姑蘇問及他自己，為了讓姑蘇相信，陳許只好如實說，姑蘇將成為世間最強大的煉氣士，成為無數(shù)人追逐的背影與高山，還將與黑衣宰相一起劃立山海關，立下無數(shù)樁潑天功勞。
這么一說，姑蘇當場就相信了陳許是來自未來的……
不過，姑蘇并不清楚，陳許所說的，只是他的前半生經(jīng)歷，至于姑蘇的后半生，跨進了元神之上，被稱為行走世間的神靈，成為世間大逆，致使生靈涂炭，遭煉氣士一脈代代唾罵……
這種事，陳許打死也不敢說啊。
陳許思緒剛停，先前還在城墻上興高采烈的姑蘇又忽然神情落寞。
“你……怎么了？”陳許小心翼翼問道。
“你先前言談間提及我屬于歷史人物，從未真正見到過我，那不就說明，哪怕天驕如我，也終究無法跨越元神境，真正與神靈比肩，所以我沒能活到六百年后，想必要么壽元耗盡而死，要么戰(zhàn)死大幕之下?！?p> “真是天妒英才??！”姑蘇仰頭大喝一聲。
陳許無言以對，就讓他這么以為也不是壞事，但仔細想想，小時候聽大人提及姑蘇大逆，但好像確實沒聽過姑蘇大逆最終的結局……
死了？已然媲美神靈的存在，誰能殺得了？
沒死？要是沒死，這世間早亂套了吧。
他到底死沒死??？回頭得去問問爸媽。
“你看你都不說話，我果然……唉。”姑蘇嘆了口氣。
陳許回過神，小心勸慰一句，“人生自古誰無死嘛，你好歹已經(jīng)是歷史留名了。”
雖然是遺臭萬年那種。
“也是，只是可憐了你們這些后人?！惫锰K搖頭道，“大幕動蕩始終無法根治解決，還需要你們不斷犧牲阻止?！?p> 陳許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大幕動蕩還沒根治解決？說不定已經(jīng)沒有大幕動蕩了呢？”
姑蘇嗤笑一聲，毫不客氣道：“這世間若是連我都無法走到元神之上，去與神靈做一場，徹底解決大幕動蕩的禍端，那往前往后三千年，還有哪個廢物能做到？”
陳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