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短篇

早一天

早一天 瀝青漆 2999 2022-02-23 09:58:33

  學生時代的她不是沒想過,自己未來的另一半是什么樣的人。

  她也曾讀過那些無腦瑪麗蘇小說,渴望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校園戀愛,有個貼心的痞帥校霸男友。

  不過她先遇到了范唯。

  范唯是一個和她理想型完全相反的人。

  他為人內(nèi)斂,謙遜,品學兼優(yōu),對待身邊的女性有分寸又不至于讓人感到疏離。

  他們第一次見面就在高二辯論賽里的兩個一分四十五秒里吵得火熱,酣暢淋漓。

  賽后,雙方辯手握手致意。他走過來,有些靦腆,但很堅定地說:“我叫范唯,認識你是我的榮幸?!?p>  “我是祁愈安,我也是。”

  她并沒有想到,這件事會影響她的一生。

  “噗通”

  禮堂入口像疊羅漢似的堆著好幾個人。

  她看見了陸驥群,但是當時她并不認得他。

  她想,這個人長得像我的理想型。

  那天下午,那個理想型男孩來找她。

  他長得很好看,是很多人都會喜歡的類型。她也不例外。

  那天那個課間正巧有事,沒能和他把話說完。

  后來祁愈安再也沒見過他。

  但是此后,她和范唯的來往多了起來。

  當談及家庭時,她意外發(fā)現(xiàn)兩人父親是同一個部隊的。

  因為兩個孩子,兩家人也親近起來。

  雙休日的時候,兩家人常走動,兩個孩子常常在一起做題讀書。

  他們喜歡比賽做競賽題,看誰做的快,做的準。

  他們常常一起鉆研難題,他們的草稿很潦草,寫的亂七八糟,但他們都能看得明白,然后相視一笑。

  他們閑來無趣就會去市中心廣場打羽毛球。她以前對運動不感興趣,所以總是會輸給范唯,但是范唯很耐心的教她,慢慢地,她也能和他打成平手了。

  他們總是在相處的間隙偷偷抬頭看對方,兩道視線相撞,結(jié)果通常是兩人齊齊面紅耳赤地把目光收回。

  高三來臨,他們互相加油打氣,和對方一起進步。

  高考前夜,范唯給她打電話。她有些詫異,他們高三以后不常見面了,現(xiàn)在打電話是要干什么呢?

  范唯開口:“我——”便沒有了下文。

  她突然鼻頭一酸,問他:“范唯,我怕我考不好,怎么辦?”

  電話那頭很久沒出聲,只聽那人吸了吸鼻子,悶聲說:“我也怕。”

  倆人在電話里哭了個痛快。

  哭了一場,次日上了考場倒輕松,筆下生風,相當有信心。

  第一天考完,范唯打電話給她,神秘兮兮的說:“明天考完,你在你們考場門口等我。”

  她照做。

  她那時正煩躁地應(yīng)付記者,轉(zhuǎn)眼看見他抱著滿天星朝她跑過來。

  范唯喘著粗氣,總是彬彬有禮的他這時看起來分外激動。

  他說:“我是范唯,喜歡你是我的榮幸?!?p>  他把那捧滿天星遞過去,眼里充滿忐忑又羞澀的神情。

  她笑了。

  她又哭了。

  她說:“我是祁愈安,我也是。”

  一如他們初見。

  在他們剛剛見面的時候,他們只是握手。在今天,他們卻能相擁。

  這份憋在心里的感情,終于有了結(jié)果。

  人群中爆發(fā)歡呼聲。

  她抓住范唯的手,朝著路對面的,她的父母喊:“爸,媽,我談戀愛了!”

  這對中年夫妻手挽著手,回之以微笑。

  祁愈安挽著范唯的手走過人行道,像她的父母一樣。

  祁宏拍著范唯的肩,笑道:“你小子,覬覦我閨女多久了?”

  “伯父,我……”范唯有些不好意思,“我會對她好的?!?p>  一家人和睦融洽。幸福,也不過如此。

  她想。

  他們高考發(fā)揮很穩(wěn)定,一起考進了L市大學,范唯繼承他父母的衣缽,選擇繼續(xù)學他所熱愛的化學;她則是報考了飛行器制造工程。

  兩人相處融洽,感情持續(xù)穩(wěn)定發(fā)展。

  大四那年,兩人租了一個七十平小公寓,開始同居。

  那年冬天,范唯滿二十二歲了。

  在那一天,他們領(lǐng)了證,沒有婚禮。

  他們覺得婚禮并不重要,只要有真心就夠了。

  兩人選擇繼續(xù)讀研,但是雙方家長在他們領(lǐng)證之后就齊齊掐斷他們的生活費,除了學費,所有生活用品都得他們自己花錢,讓他們自力更生。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這個剛剛組建的小家庭生活拮據(jù)起來。兩人一邊讀研一邊在外面打工,靠著零星的工資過活。

  但他們并不覺得苦,只覺得幸福。

  因為他們愛對方。

  在他們領(lǐng)證后半年,她懷孕了。

  她得知消息后痛哭。

  他們沒有能力給這孩子最好。

  那天他們之間氣氛凝重。

  第二天,他回家抱住祁愈安,對她說:“我退學了?!?p>  她知道,對范唯來說,學化學不只是一個謀生的手段,更是一種信仰。

  祁愈安覺得這人懷了孕情緒就容易波動。

  她在范唯懷里泣不成聲。

  他們夫妻兩個在大學期間都把教師資格證考了,就怕以后找工作難,如今倒發(fā)揮了用處。

  范唯在本市的中學應(yīng)聘化學老師,實習工資三千,讓生活稍微寬裕了些。他勸祁愈安不要再做兼職,祁愈安權(quán)衡再三,辭去工作,但是也沒閑著,課余寫點小文章拿出去投稿,賺些零錢。再就是和她媽媽學織毛衣,學了兩三個月,給未出世的小寶寶織了一條小圍巾,幾件小毛衣,這幾天又打算給范唯織一雙手套。

  他早上上班早,騎自行車會凍手。

  那天導師來家里看望她,看她織的這些小東西喜歡的不行,隨口說了句,“在外面買都買不到這么好的?!?p>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她織了幾個小掛件,托人捎出去賣。不過反響平平,她也死了這條心,繼續(xù)給范唯織手套。

  她月份大了,不得不休學,范唯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于是把她媽媽請來照顧她。

  她很憧憬,這個生命的誕生。

  那天范唯陪她去產(chǎn)檢,他們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激動的哭泣。

  懷孕真的很辛苦,什么也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腰疼腿疼全找上身,動不動發(fā)神經(jīng)也是常有的事。

  她上網(wǎng)常常看到有些孕媽因為丈夫的不耐煩,不關(guān)心逼到崩潰,可她沒有經(jīng)歷過。范唯永遠是溫柔和善的,永遠愿意包容她的脾氣。

  “mon chéri ,Je n'aime .”那天晚上,祁愈安靠在他身上,冷不防說這么一句。

  范唯還是容易臉紅,回答道:“我也是?!?p>  離預(yù)產(chǎn)期還有一星期,她住進了醫(yī)院,像平常一樣織毛衣,和病房里其他產(chǎn)婦分享自己對這個孩子的期盼。

  在預(yù)產(chǎn)期前一天,她肚子有了動靜,被推進了產(chǎn)房。

  疼。

  太疼了。

  再也不生了!

  她疼得無法思考。

  范唯請了假,站在產(chǎn)房外聽著愛人的慘叫,焦急的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她幾乎要暈過去。

  她太累了,她想睡覺。

  刺耳的嬰兒哭聲在她耳邊回蕩,她好想哭。

  “哇啊啊煩死了,我要睡覺啊——”

  這個二十四歲的大孩子,有了自己的小孩子。

  她連哭也沒力氣了,昏昏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一睜開眼,范唯的臉就湊了上來。

  “你還好嗎?不舒服嗎?”他急切地問。

  “腰疼。”她攥住范唯的手,眼淚直流,“范唯,疼死了?!?p>  范唯眼里含著淚,笑著安慰她:“以后不會了?!?p>  兩人相視無言。

  祁愈安環(huán)視病房,問:“爸媽呢?”

  “他們在外面辦手續(xù)。”范唯起身倒了杯熱水,往里舀了兩勺蜂蜜,攪勻一勺一勺喂給她。

  “我孩子呢?”祁愈安這才想起來

  范唯指了指旁邊小嬰兒床,笑道:“小姑娘睡著了?!?p>  祁愈安立刻噤聲,有些吃力的爬起來要去看,被范唯嚴厲制止。他抱起小孩兒,放到床邊給她看。

  祁愈安一時說不出話來。

  “范唯,她怎么這么丑?。 ?p>  皺皺巴巴的小臉,水腫的眼皮,眉毛淡淡的。

  范唯哭笑不得。

  “你給他起名了嗎?”祁愈安雖然這么說話,卻也對這孩子愛不釋手,時不時戳戳小鼻子,捏捏小手。

  “范鐘祁,鐘情的鐘,祁愈安的祁。我學生幫我起的名字,你喜歡嗎?”范唯笑著說。

  “喜歡的不得了。”祁愈安笑顏如花。

  他們恩愛,他們相守,他們一起度過了數(shù)個春秋。

  祁愈安讀完了碩士便開始工作,孩子交給孩子奶奶帶。她一直沒忘記范唯的夢想。

  “范唯,去追尋你的信仰吧。”

  范唯抱著他的愛人,不爭氣的流眼淚。

  “二十七了,還動不動就哭呢?!?p>  “阿鳶,謝謝你……”

  范唯為了能快些參加工作,選擇博碩連讀,畢業(yè)以后順利進入研究院,每天泡在實驗室忘乎所以。

  他們聚少離多,但愛意不減。

  范鐘祁很聽話,也很聰明,長得像她媽媽。在閑暇時間,祁愈安教她拉小提琴,她進步飛快,讓祁愈安十分驚喜。范唯總是興致沖沖要教她背元素周期表,小姑娘卻總也記不住。

  他們?nèi)绱诵腋?,可惜天妒英才?p>  一場車禍奪取了她的知己,她的愛人。

  那年她三十六歲。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