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階山思賢殿外,因擔心貿(mào)然直入失了禮數(shù),武知軒與秋子夜二人老遠就從飛劍上落下,在整理了一下各自的衣衫并確認沒有什么問題后,才讓殿外的小童進去通稟。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虞東巖一行三人才從思賢殿內(nèi)緩緩走出,跟在他身后的是兩個身材、樣貌都差不多的中年男子。
一眼望去,虞東巖給人的感覺仍是一如既往的刻板嚴肅,但從他身后二人的眼神中,秋子夜卻能夠察覺到對方眼中明顯的不屑。
礙于虞東巖還在面前,于是秋子夜便壓住了心頭泛起的不悅。
正當武知軒與秋子夜二人對視一眼將要行禮時,虞東巖忽然抬手打斷,直入主題的說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想必你二人已有所了解,作為本輪會武中的翹楚,我認為此次盛康之行對你們?nèi)魏我蝗藖碚f都毫無難度,所以二人中只擇其一,你們自行定奪吧。”
秋子夜聞言,在思索了片刻后,上前一步堅定的答道:“回稟東巖師叔,弟子秋子夜愿往?!?p> 虞東巖聽后,先是將其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隨即揮了揮手中的浮塵,開口道:“好,此次便由曲楓,曲江二人與你一同前往,你雖靈修小成,但終歸年紀尚淺,遇事恐有不周,這次下山切不可自作主張,一切聽從曲楓安排,可聽清楚了。”
“師叔所言,子夜謹記?!鼻镒右裹c頭應道。
“既然如此,為免遲則生變,你三人即刻出發(fā),途中切勿貪功冒進,橫生枝節(jié),一切以自身安危為重。”
“師父放心,此次下山有我二人已是事半功倍,至于秋師弟,作為掌門師伯的親傳弟子,相信是不會將自己置身危難的,倘若真遇上了什么麻煩,我和曲江也會護他周全?!?p> 在提到秋子夜的名字時,曲楓故意拉長了些音調(diào),摸著自己嘴邊的八字胡,瞇起眼睛打量起了眼前這位入門不久,卻已小有名氣的師弟。
“那就多謝曲楓師兄了。”秋子夜笑著回道。
“好說,好說,你只要乖乖聽話即可,若沒什么要緊事,我們現(xiàn)在便出發(fā)吧?!?p> 曲楓擺了擺手,無論言語或是動作之間都充滿了敷衍。
“勞煩師兄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p> 說罷,秋子夜拉著武知軒走到一邊,悄悄說道:“語安告訴我說她這兩天會來看團團,說不定那個文茵師姐也會一起來喲,你可要把握好機會,事發(fā)突然,看來我是來不及趕回來了,幫我照顧好團團,回來我會給你們帶好吃的,可別想我...”
說完,秋子夜輕輕的拍了拍武知軒的肩膀,還未等他回話,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中。
“...”
“你怎么這么慢才趕上來,難道不知道讓兩位前輩去等你是很不禮貌的么?”
曲江躺在飛劍上翹著二郎腿,以故作老成的模樣趾高氣昂的問道。
此刻,他身旁的曲楓簡直如出一轍,躺在飛劍上默默地打了個哈欠,仿佛也是在等自己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當下,三人離開云階山還未到十里,秋子夜望著剛離開思賢殿就變了個模樣的二人,下意識的握緊了右拳,暗暗說道:“你們兩個老小子,看來是把小爺我當作軟柿子了,想捏就捏,若不是方才離殿時師叔再三交代,今日就讓你們好好領教領教我的厲害。”
“喂,曲江剛才問你的話,你是沒聽到,還是啞了?”
躺在飛劍上的曲楓忽然起身,臉上露出一絲明顯的不悅。
在長呼了一口氣后,秋子夜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冷靜,冷靜,就算自己此時動手占了便宜,這兩個與無賴并無二致的師兄定然會轉(zhuǎn)身回山,將此事添油加醋一番告訴東巖師叔,屆時,又無人能夠給自己作證是他倆無事生非在前,這樣一來,自己到時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受些皮肉之苦倒是小事,倘若在師兄弟面前傳開了,也有損師父的顏面?!?p> 念及至此,秋子夜摸了摸后腦勺,笑著說道:“回師兄,方才事出突然,師弟有些事情還未處置妥當,因此耽擱,可隨后我用盡全身本事來追趕二位師兄,沒想到還是讓你們久等了,這都怪師弟道行地位,還望師兄不要怪罪?!?p> 說到這里,秋子夜還故意擦了擦額頭,以十分恭敬的態(tài)度望向了曲。
說起來,要論演戲或變臉這一類功夫,秋子夜可稱得上是真正的無師自通,憑著自己高超的演技,在宮內(nèi)這幾年時間可是把白凌浩折磨的夠嗆。
“嗯,之前聽宮內(nèi)傳聞,說掌門師伯座下新收了兩名親傳弟子,二人平日里自由散漫,恃寵而驕,今天看來這傳言也不能全信,看你態(tài)度還算真誠,這次便饒了你,以后在宮內(nèi)可要遵規(guī)守紀,如若違反了任何一條禁令,可別怪師兄們無情。”
“牢記師兄教誨。”秋子夜在一旁當即應道。
“既如此,我們?nèi)偾斑M,在天黑前直接趕到血楓嶺。”
“血楓嶺!師兄,這是不是太冒險了些,從那往西行不過六十里可就要到逆生殿的活動范圍了?!?p> 曲江聽后眉頭微微一皺,表現(xiàn)的有些為難。
“俗話說置之死地而后生,現(xiàn)在趕去盛康也不一定來得及了,放出靈隼和玉欽保持聯(lián)系,他們手中所持的可是一柄極品靈器,必然要回去拿給主子匯報,而血楓嶺正是盛康城通往逆生殿的必經(jīng)之路,他們一路奔波到那必會懈怠,屆時我們守株待兔,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奪得靈器后便即刻返程。”
“好吧,全憑哥哥做主?!?p> 說著,曲江咬了咬牙望向秋子夜說道:“師弟,你沒意見吧。”
見秋子夜若無其事的搖了搖頭,隨后三人便直接改道朝著血楓嶺的方向飛了過去。
***
盛康城,徐一柯煉器鋪中,一個赤裸著上身,手臂粗壯的中年男子正揮舞著足有百斤重的鐵錘,在不斷敲打著眼前已有雛形的劍胚,伴隨著每次碰撞,都會有火星四濺而出。
鋪子內(nèi)的溫度,因爐火燒的極旺而比外界高出了許多,若是尋常人站在鋪子內(nèi)別說交談,就是連呼吸都會感到有些困難,而這個看起來有些強壯的男人似乎早已適應了這樣的環(huán)境,揮舞錘子的頻率與自身的氣息都非常穩(wěn)定。
雖然這個工作在常人眼里枯燥而辛苦,可男子的臉上經(jīng)常帶著笑意,因為,每當他的額頭一出現(xiàn)汗珠,身旁踩在凳子上的小女孩便會幫他擦拭干凈。
“徐一柯,你這家伙真是徒有虛名,七八日都過去了,我就是隨便找個鐵匠都能打造兩柄靈器出來,就你這水平還吹噓自己是什么盛康煉器第一人,我看都是放屁。”
一個露著兩顆明顯兔牙,身材矮小的男子走進鋪子后,抬手指著手持鐵錘的男子暴跳如雷的吼道。
兔牙男子身后還跟著四名身材勻稱,呼吸綿長之人,只不過他們始終站在那里一言未發(fā),顯然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情形,可相較之下,這讓兔牙男子的舉動顯得更加滑稽而可笑。
鋪子里,徐一柯仍在不斷地揮舞著自己的鐵錘,默不作聲。
見對方并不搭理自己,兔牙男子咬牙強忍著自己的怒氣,十指微曲,用力抓著自己的腦袋,左右搖頭,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緩解自己的焦慮。
“香主,不必憂慮,不是離規(guī)定的時間還有一日么?!?p> 身后一名男子見兔牙香主情緒有些不太穩(wěn)定,便出言安慰道。
“你懂個屁,我當時以為此人真如傳聞中那般技藝精湛,煉制一把上品靈器最多也就花費四五日時間,所以我離殿時才會向冥帝夸下??冢f七日之內(nèi)必將呈現(xiàn)靈器于他面前,本想著時間怎么說也夠了,到時還能在這盛康城中尋歡作樂一番,誰知此人名不副實,還三天兩頭的要些稀世靈石,攪的人興致全無,若不是因為這靈器是獻給青檀殿下的賀禮,我早就結(jié)果了他的性命。”
站在板凳上給徐一柯擦汗的小女孩聞言,直接跳了下來,嘟著嘴生氣的說道:“別血口噴人,你們最初送來煉器的靈石乃是蝕心石,雖為極品,但戾氣同樣很重,如果不用一些其他靈力極強的靈石來中和,日后持有這把靈器的人在蝕心石日積月累的侵蝕之下,輕則惑亂心智,重則神智全無,形容枯槁,若非神仙在世,否則誰都救不了他。”
“香主,這...,聽她說來,我們豈不是...”
“住嘴,不該你知道的你就別問,已經(jīng)知道了的就要守口如瓶,否則我也救不了你?!?p> 只見兔牙男子面露兇光,目光緊緊鎖視著眼前這個僅比他矮了一頭的小女孩,背在身后的右手正在緩緩凝聚著靈力,似有滅口之意。
“不必擔心,劍中其他靈石并不會完全消除蝕心石的影響,你要的東西兩個時辰后便可來拿,如果你選擇現(xiàn)在出手,可要想好該如何回去交差。”
徐一柯雙眼直視著通紅的劍胚,言語之間透露出了明顯的警告之意,不過他并未停下手中的鐵錘,只不過每一錘落下時比之前聽起來力道都要大上一些。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難得你今天給了一句痛快話,我鮑擎天也不難為你,這顆靈石就當作是大爺賞你的。”
話音落下,鮑擎天將一顆水綠色的靈石隨意向前一拋,轉(zhuǎn)頭對身后的四人說道:“走,今天帶你們?nèi)タ纯词⒖党侵凶钇恋墓媚铩!?p> 見一行五人離開了鋪子,小女孩搬過凳子,有些費力的摳出了鑲在木板中的靈石,拿在手里端詳了起來。
望著靈石發(fā)出的淡淡綠光,小女孩抿嘴說道:“綠螢石雖然常見,但這顆的品級也能勉強算作上品,給城里大戶人家的小姐做個首飾還是不錯的,你說是吧?!?p> 一旁的徐一柯仍在不斷揮舞著鐵錘,對小女孩所說的話并未理睬,不過女孩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沮喪,而是在把靈石收入腰間的布袋后,搬起板凳再次走到徐一柯的身旁,為他接著擦拭起了滑落到臉龐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