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秘書先敲了一下門,隨后和張懷安先走了進(jìn)去,霍錦行猜得到他們應(yīng)該是有事兒要談,所以先安靜的等在門外,直到張秘書喊她進(jìn)去,她才深吸了一口氣,踏進(jìn)這間特殊的病房。
“太姥爺,阿錦來看您了?!?p> 鄭老爺子今天感覺很不錯,尤其是從張秘書嘴里得知今天阿錦就會來醫(yī)院,原本不錯的心情更是又好了許多。
五年前,因為那件突發(fā)的事故,阿錦迫不得已出走國外。即使自己舍不得,但也沒有多做挽留,并且還安排好了人保護(hù)她,照顧她,但每每看到傳回來的消息時,卻還是會讓他止不住地感到心疼。
賣畫,賣藝,洗盤子,做服務(wù)生,做短期導(dǎo)游,翻譯,這些原本看上去和那孩子絲毫掛不上關(guān)系的事情,卻一件一件都被她做到了,甚至后來憑借出色的語言翻譯能力積攢了一筆數(shù)目不小的存款(盤下客棧和購買房子的錢都來自于此)。
再然后,救人,入無國界醫(yī)生組織,到貧困至極的F區(qū)做醫(yī)生,救治患者無數(shù),被當(dāng)?shù)厝擞H切地稱為“東方小神醫(yī)”......可又有誰知道,那孩子甚至連一天正規(guī)的醫(yī)學(xué)院都沒有上過。
老爺子很是欣慰,即便離開了家族的庇蔭,這孩子依然成長得如此讓人欣喜,而同時,作為一個疼愛孩子的長輩,他卻也為之心痛不已。
放棄了到手的大好前程,遠(yuǎn)走他鄉(xiāng)的流浪,此中的艱辛,就算阿錦不說,他也能從報告的字里行間中看得出來。一走就是五年啊,不是五天,也不是五個月,而是上千個無家可歸的夜晚和必須忍受的孤單與寂寞。
老人無法想象那孩子是如何熬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歲月,但每每想起,卻只覺心如刀割。
女婿其實也時常來看他,但他卻從未想過要告訴他們阿錦的下落,即使他清楚地知道霍徐兩家找人已經(jīng)找得快要瘋魔了,但他依舊無動于衷。
犯了錯,就要接受懲罰,否則公道何存?而阿錦那些說不出口的怨恨,又該向哪里傾訴呢?
所以,只能等著她自己發(fā)泄夠了,想通了,愿意回來了,這件事才算了結(jié),唯一可惜的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病,居然會這么重......
嘆了口氣,鄭世澤抬頭看了看掛在墻上的時鐘,時間還早。
雖然知道阿錦來的時候不會很早,但老爺子依舊早早地打發(fā)了張秘書去門口守著,希望能早點兒見到那個讓自己掛心的孩子。而他自己,也時不時的看看視窗,因為來病房的人總會從那里走過,能夠早看到一秒,那也是好的。
所以當(dāng)他透過視窗看到那個已經(jīng)長大了的孩子向自己揮手致意的時候,老人的臉上就止不住的微笑起來。
這是他所疼愛的孩子啊!離家那么久,終于回來了!
可是這個老張頭是怎么回事兒,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阿錦來看我的時候來,要是你有什么正事倒也罷了,可是偏偏沒有,凈在這兒礙眼!
耐著性子和張懷安東拉西扯了幾句,老爺子就開始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門外。這孩子怎么不進(jìn)來?在門口干什么呢?心里想著就揮揮手讓張秘書去把她給叫進(jìn)來,根本沒在意一旁的張懷安又開口跟他說了些什么。
而張老爺子自然不會是那等沒眼色的人,在政壇混跡了大半輩子,雖然多數(shù)時候是別人看自己的眼色,但有些特殊的時候,比如現(xiàn)在,他也會很樂意做一個不那么礙眼的人。
所以,在霍錦行進(jìn)來的同時,張老爺子也起身告辭了。
病房里只剩下已許久不見的祖孫兩人。
“太姥爺,阿錦回來了!”原本清亮悅耳的聲音,卻因為情緒的激動而顯得沙啞。
霍錦行極力壓抑住想要痛哭的情緒,幾步走到病床前,想伸手觸摸一下老人已經(jīng)變得枯瘦的臉龐,卻又像是怕驚動什么似的,又將手飛快地縮了回來,結(jié)果被老人一把抓住,握在手里。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來,讓太姥爺好好看看你?!?p> 老人的手順著阿錦的頭發(fā),滑到她的臉龐,眼神也從她的身上移到她的眼睛。
合體的衣著,優(yōu)雅的氣度,紅潤的臉龐,清亮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著這孩子生活的很好,使老人原本懸著的心也終于落了地。
雖然一直以來,自己都能得到關(guān)于這孩子近況的報告,但沒有親眼看到,總覺得不那么踏實,而現(xiàn)在親眼看到了比報告上還要出色的阿錦,老人打心眼兒里感到高興,就連身體上的一些不適也被忽略了。
“好,好!我們阿錦真的長大了,能夠看到你回來,太姥爺也心滿意足,死而無憾了?!?p> “太姥爺......”
霍錦行不知道該說什么,看到老人放松的長嘆了一口氣,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兒。
她站起身,突然做出了一個讓老人極為詫異的動作——直接跪了下去。
“對不起!太姥爺,是阿錦不孝,一走這么多年,害得您老掛心,現(xiàn)在回來了,認(rèn)打認(rèn)罰全憑您,只要您老心里能舒坦,能好好養(yǎng)病,阿錦就心滿意足,不敢再有奢望!”
霍錦行這一番帶著哭腔的剖白,再加上這出乎意料的動作,大大超出了鄭老爺子的意料之外,使他頓時感覺既心疼又好笑。搖了搖頭,老人伸出手想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卻因身體的原因無法做到,反而一陣兒胸悶襲來,忍不住咳了起來?;翦\行見狀,頓時急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拍背,倒水,撫胸,好不容易讓老人平靜了下來,才松了一口氣,握著老人的手坐在床邊。
“你這傻孩子!說的這是什么話?!什么認(rèn)打認(rèn)罰的,我要是舍得,當(dāng)初還會放你走嗎?現(xiàn)在說這些又做什么?!”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這病又不是因為你得的,說這些勞什子的有用嗎?!”
霍錦行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