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界的大學生活是枯燥的。
排遣枯燥的方式就是聚會。
聚會的主要娛樂是八卦。
最近的八卦無疑是大學士何平叔主持的清談。
清談結束的第二天上午，在陸濟康等人的渲染下，整個六壬學院上下都知道了無咎城主的幼子厲貞在清談中舌戰(zhàn)諸生，出口成章。
他還和某位天之驕女有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并迷倒文氏麒麟女。
第二天下午，故事已經(jīng)傳到了靈龜大學的方術學院、止戈學院。
每當有人質疑時，當時的與會者還紛紛出面作證，繼續(xù)添油加醋。
只有魏武吉表示不是那樣的，自己才是優(yōu)勝者，結果被鄙視。
清談結束的第三天清晨，連學城的老夫子們編寫的《學者邸報》都把這件事寫成文章，對厲貞的才華極盡夸贊，對厲貞的主張也充分肯定，文章的標題是《庶民之吼》。
學城夫子們這次屁.股是坐歪了，借著夸厲貞的機會呼吁仁愛，放寬對庶民的管制。
另一篇署名元宏的文章《為民父母》，則批判了修士和貴族肆意欺壓庶民，乃至于變庶民為奴隸的惡行，要求釋放奴隸，推行井田制。
另一篇《乳虎嘯谷》的文章，則是何平叔寫的，主要是從18年前的奴隸大暴.亂說起。
文中列舉了自咸寧元年至咸寧1900年間，奴隸的數(shù)量從一億五千四百萬增長到十二億七千八百萬；
庶民數(shù)量則從十七億九千余萬降為六億八千多萬。
修士的數(shù)量也從九十多萬降為五十七萬多。
最后把修士的衰落歸結為修士對庶民的歧視，門閥階層的固化，引發(fā)天地壓制，同樣要求釋放奴隸，使庶民可以獲得教育。
……
準備吃早飯的厲貞，呆呆地看著面前那份還散發(fā)著墨香的《學者邸報》，心若死灰。
他太清楚輿論的力量了。
所謂輿論，就是那些人云亦云的東西。
所謂積毀銷骨，眾口鑠金。
所謂曾參殺人，三人成虎。
他很清楚自己處在一場輿論的風暴中，學城在和咸寧會斗法，現(xiàn)在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不用等咸寧會反應過來，他這個“螻蟻”首先就會遭殃。
他已經(jīng)可以預料到家族的反應了。
他也可以想象文家對自己是何態(tài)度。
他還可以預見那些正值青春期、爭強好勝的學生將如何“拜會”自己這個“庶民之吼”。
幸好，他的生意很隱秘。
幸好，他已經(jīng)讓厲升連夜出發(fā)去購買武士了。
幸好，咸寧會應該不會親自下場對付他，靈龜學院的這些雜魚修士論戰(zhàn)斗力還不一定有庶民武士強。
厲貞咽了一口唾沫，對素娘道：
“給升叔說，先去香水鋪支錢，必須買20名武士，就買孤兒軍，要快！”
素娘領命急忙下去。
“少君，今日沒課業(yè)，你怎么安排？”蕓娘抱著一塊夾板，上面是厲貞的日程表。
“給家里寫信解釋一下吧。你去把清哥叫來。”清哥就是厲清，厲貞的侍衛(wèi)長。
厲貞看著站在一邊茫然的瑾兒，道：“早飯撤了吧?！?p> “少君還沒吃呢！”瑾兒奇怪道。
“吃了，吃飽了?！?p> ……
“煩請通稟，白束。”
已經(jīng)啟動一級戒備的厲貞院子，大門內(nèi)，侍衛(wèi)厲暉從門縫接過白束的帖子，覺得對方有些沒禮貌，可是看他的麒麟兒裝束，又覺得沒禮貌也正常。
厲貞住的是典型的三進院，從大門進去正對著的是一堵圣人傳道浮雕影壁墻，左拐經(jīng)過垂花門進入中院，再穿過穿堂，就到了正堂所在的后院。
厲貞的正堂不大，與臥室相連，用一道屏風隔開，還有一個小餐廳，挨著碧紗櫥。
正堂里擺放的是矮腳實木沙發(fā)，還有一些名家字畫和瓷器玉雕，低調奢華。
白束進正堂時，厲貞正在吃午飯，菜很多，顯然在等她。
她也不客氣，坐下就讓瑾兒給她拿一副碗筷。
“你還真不見外?！眳栘懫财沧?，自己的麻煩有一半都是他惹出來的。
“吃你頓飯怎么了，你這次揚名乾元界，不得感謝我嗎？”白束瞪著眼道。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那是揚名嗎？那是樹箭靶呢！”厲貞氣憤道，扒飯時突然想到白束這廝是麒麟兒，輕易沒人敢惹，這不就是一個盾牌嗎？
假如自己身邊時刻跟著位白袍子，那還怕個屁啊！
心里這樣想著，面上卻不動聲色道：“你來干嘛？不會就為了吃飯吧？”
“大有妹妹還昏迷著，我想邀你一起去探望?！?p> “不可能。文家現(xiàn)在肯定想弄死我。”
“你不知道？”白束停下筷子，驚詫道。
“知道什么？”
白束見厲貞不像裝的，猶豫著道：
“大有妹妹身世比較特殊，她和家族關系并不好，只是她資質好，所以才被允許回歸宗族。
她平時和文夫子住一起，就在島南區(qū)的天通苑?！?p> 文夫子叫文在中，在六壬學院教《周易》。
靈龜島南北狹長，分為南中北三區(qū)，島南區(qū)是農(nóng)業(yè)和小作坊區(qū)，天通苑是其中稍好的居住區(qū)。
厲貞住的島中區(qū)，是商業(yè)中心和富人聚集地。
島北部是靈龜大學和城主府城。
厲貞一怔，點點頭，這種事情各個家族都有，自己老爹若不是家主，估計這一次他就得被家族除名。
“什么時候去？”
“吃完飯吧?！?p> 厲貞奇怪地看著白束，看病人下午去？而且你禮物呢？
“晚些時候吧，我得先準備禮物?！?p> “不必，文夫子不在乎這些?！卑资s緊說。
厲貞搖搖頭，看著白束說：“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乎？況且，咱又不是去看文夫子，他不在乎，咱也不能失了禮數(shù)?！?p> 他很想問一下白束是不是來蹭禮物的，可是覺得這話除了得罪白束外沒什么意義，就忍住了。
正在這時，前門值守的另一個侍衛(wèi)厲光進來道：“少君，陸濟康公子前來拜訪?！?p> 嗯？
“快請進來！”
厲貞還不知道陸濟康等人私下替他宣揚的“功績”，只是覺得可以拉著陸濟康一起去看望文大有，那家伙最是喜歡往這些高門子弟邊上湊。
禮物錢這不就有著落了嘛！
……
陸濟康還未進門就親熱地喊著“貞哥”，進門之后發(fā)現(xiàn)白束也在，立即收斂笑容，躬身道：“白學長好！”
又側身對外面說：“快，搬進來?！?p> 進來三個人，都抱著一大摞禮品盒，在客廳門口處擺了一堆。
這陸濟康還真覺醒預知異能了？
怎么還未卜先知了？
厲貞疑惑道：“老陸，你這是干什么？”
“嘿嘿……貞哥，這不是知道你明天就要和院長一起去學城了嘛，想著給你買點東西，到學城見了師長也好有個伴手禮。”
厲貞剛想說話，陸濟康忙道：“貞哥，你可不能拒絕，上次你帶著我去清談，弟弟我啊，可算是開了眼界，獲益匪淺啊。我這也是投桃報李。”
厲貞突然就知道這貨想干嘛了。
“唉，你不早說，昨天《儀范》課時，一個叫許奉慶的同窗找我說想去學城看看，還非送我三十萬元……”
陸濟康臉色大變，疾步走到厲貞身邊，蹲下驚呼道：“貞哥，可不能答應啊，參加學城那種清談，少說得五十萬！”
“嗨，這哪是錢的事情。
我在靈龜學院本就沒幾個朋友，你算是我最早的朋友了，有去學城的機會我當然是留給你啊。
你若是走不開，我再找別人?！?p> “走得開，走得開……”陸濟康滿面春風，連連點頭。
相視一眼，兩人都真心地笑了。
一旁的白束輕輕啜飲一口茶，淡淡道：“若是不要錢，我也想去！”
“而且，咱倆也是好朋友吧？”白束微笑著看向厲貞，完全無視臉變成豬肝色的陸濟康。
“貞哥，朋友歸朋友，你不要錢就是瞧不起我啦！”陸濟康立即道。
“那，好吧。不要給太多?！?p>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