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曉妹那邊順利的進行著,但王江湖這里卻在一片平靜的外表下暗藏波濤洶涌。屋基抓鬮在即,利益的驅(qū)使下,平靜的村莊里人潮涌動,人心又是那填不滿的溝壑。上一次抓鬮沒分到心儀田地的,這次劺著勁兒的想得點好處,心理想著怎么著也該輪到我了,總不能次次都讓我吃虧;至于那些分到好田地的,那是懷揣著寶貝還想再多要點。
門口天天一得空就聚滿了人,都拿王江湖一個生產(chǎn)隊大隊長家當(dāng)辦案的縣衙。這位今天來指控一下誰誰誰在他家田里薅了把白菜,那位明兒來說說誰誰誰借了他的農(nóng)具不還,東吵吵、西鬧鬧。哦~還有昨兒,村子里肖老太跟她家那口子又吵架、打架的,也鬧到了這里。要說這位肖老太早年間被父母逼著嫁給了肖老漢,隨后就得了這么個稱呼,肖老漢的老不是真的老,只是長得捉急了那么一點,顯老,肖也不是他的姓,他跟村子里的人一樣都姓王。肖老漢三代單傳就想要個兒子,可連著兩胎都是閨女。所以雖然那時肖老太在外面虎虎生威,今天去東家順點這,明天去別家拿點那,哪怕是當(dāng)面碰上了正主,也能倒打一耙將對方的祖宗十八代罵個干凈,但早些年的時候她對肖老漢還是很溫順的,肖老漢也知道她在外面是什么樣子,但總歸是他家得了便宜,所以一直裝糊涂??勺源蚰切だ咸诌B生了兩個兒子之后,這日子可就不一樣了。
肖老太自打有了兒子撐腰之后,整個人更加的有底氣了,對肖老漢也開始呼來喝去的。這突然的變故讓肖老漢措手不及,家庭地位的急轉(zhuǎn)直下讓他挺身而出捍衛(wèi)自己的尊嚴(yán),兩人逐漸開始爭吵,到現(xiàn)在已然演變成了兩看生厭、拳腳相向了。但農(nóng)村那時是不存在離婚和分居的,打完了兩人還是一個被窩里睡覺,打完睡,睡完打,反正日子就這么過著,其他人對他家的事兒那是避之不及,更別提去勸架了,生怕被肖老太倒打一耙,還盯上了家里。再說那肖老漢也不是當(dāng)真無辜,大家起初只是對肖老太嚴(yán)防死守,但后來大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每次有什么好東西讓肖老漢知道了,最終也是難逃肖老太的魔掌,這也使得村子里對其他事情都能有所容忍,但對于一個偷字那是深惡痛絕。
也就是那天,肖老太和肖老漢在那門口打完架,肖老漢當(dāng)場被劃花了臉,頭還挨了一棍子,王江湖趕緊安排人給他帶去衛(wèi)生所看看,至于他自己則是不敢走開的,肖老太還在門口坐在地上哭天搶地的抹眼淚呢,那眼神還一個勁兒的往里瞄。孩子們對于外面的動靜早就習(xí)以為常,都貓在房間里看電視呢。半下午的,許是看電視或是玩什么的鬧餓了,家里孩子又那么多,那時候又不像現(xiàn)在,平常家里是不可能有什么剩余的零食的。孩子們在一起都有自己的一套相處模式,老大最大,大蟲欺小蟲的一個壓一個,老小又太小,老四又太弱,幾人一商量總是會讓平時一向上竄小跳的老三去買零食。至于錢嘛,總是會在之前家里開攪米廠時用來收錢的小盒子里去拿,那盒子不大,用來放一分、一毛的硬幣卻是極好的。王江湖對這件事也是默許的,甚至有時看里面沒錢了還會順手丟一點進去,孩子嘛,都是貪嘴的,再說這幾個也不貪錢,每次收刮個兩毛、三毛的就很好了,買回來的東西也是姐妹幾個一起吃,頂多也就是個誰多誰少的問題。
可那天恰巧這一切就被那哭天搶地的肖老太看見了,只見她突然停頓在那里,然后動作夸張的指著屋內(nèi)的情況驚訝的說道:“哎呦喂,我的天吶!大隊長家的姑娘竟是個賊,光天化日之下在家就敢偷錢了。你們看吶,快來看吶,隊長的好家教啊,幾個丫頭片子都當(dāng)賊教呢!哈哈哈哈。。。。這種人竟然還掌管著我們分田的大事哩。”
本來大家都沒當(dāng)回事,畢竟誰家的孩子沒有貪嘴的時候,再說那孩子那么正大光明的在那挑挑揀揀的湊硬幣,旁邊人也一臉的習(xí)以為常,擺明了這事兒就是常發(fā)生的,大人就算沒明說也是默許的。但肖老太最后一嗓子卻像叫魂一樣,將他們都定在了那里,那一瞬間,千萬個不同的思緒從腦海中滑過,但最后都被分田兩字魔怔住了。要是王江湖家教出了問題,那他的人品是不是也就有待商榷,那這之前的分田是不是就不算數(shù)了,一切從頭開始?那新娶的媳婦是不是就可以記人頭重新分,還有那剛生下來的小人是不是也要算上一份,還有那些肚子大了的,再拖拖是不是也有可能?還有那些以前一直吃著死人空餉的人家,這一次平白的被分掉了好多田,他們心中本就有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