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那時候正值陽歷3月中下旬,馬上又快到清明節(jié)了,這雨一陣一陣的,一到下雨天,這工地上的混凝土就沒法澆灌了,又加上上海特殊的土質(zhì)原因,整個人民廣場項目都是以混凝土澆灌為主。工程叫停,工人們自然就閑著,聚在一起沒事就打打牌、吹吹牛,也就在這時潘曉妹借口給弟弟們送東西,一個女人來工地本就少見,加上她之前來過,門口負(fù)者管理的人就放她進(jìn)來了。
泥濘的道路本就難行,加上對場地的不熟悉,潘曉妹走了好久才找到了兩個弟弟。他兩正翹著二郎腿和人打牌呢,工地說白了就是個男人堆,在那里他們說話也糙了起來。雨水打在地上翻涌起來的土腥味,混雜著男生宿舍那濃重的氣味,一度讓潘曉妹以為自己來到了農(nóng)村的旱廁,再加上圍觀的男人們赤裸裸的眼神,讓潘曉妹幾乎喘不上起來,好在她本來也不是個嬌滴滴的性子,甚至還有些潑辣,略一調(diào)整呼吸之后,大大方方的往自家兄弟那邊去了,路上碰到了跟著他們一起出來的同鄉(xiāng)也都客客氣氣的打了聲招呼。
口哨聲、調(diào)笑聲一度壓過了立富和立強那邊的打牌聲,兄弟兩自然也就察覺到了姐姐的到來,連忙去迎,一邊還用手清退這些好事者。兄弟兩帶著姐姐去了自己的宿舍,跟著他們出來干事的兄弟們則很自然的分成了兩撥,一撥守在里面順便聽聽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一撥守在了外面牢牢的將那些好事者攔在了外面。
兄弟兩熱情的招待著姐姐,其他人眼巴巴的盯著潘曉妹,想聽聽她說說外面的情況,小妹則是打量了一下這里的情況:不大的鐵皮屋里,靠墻的位置一個緊挨著一個打上鋪蓋,一時間竟數(shù)不清這里到底住了多少人,能活動的地方也不過就是中間的一小條過道,沒有所謂的私人空間,連隨身物品都是緊挨著塞在了床底下。
眼見她情緒有些不對,立富連忙說道:“其實也挺好的,白天都在工地上,晚上回來就睡個覺。。。”
“是啊,我們以前在外面大馬路不也睡過嘛,現(xiàn)在可以了這條件?!绷娨簿o跟著說道。
“真是過了兩年的好日子啊,這就見不得了?!迸藭悦米猿暗恼f道,其他人也都低下了頭。
倒是大志笑著說道:“搞裝修的時候,窗戶和門沒封的時候不也要睡工地看東西嘛?!?p> “是啊,是啊。”
“冬天的時候最難熬?!?p> “哎!夏天被蚊子咬的時候你忘啦?”
“特別是下雨的時候,那蚊子多的呀~”
“對對對!還有蒼蠅?!?p> “老鼠。”
“蟑螂呢,恁大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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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眾說紛紜,倒也沒了剛剛低迷的樣子。等好不容易靜下來的時候,潘曉妹也說了外面的情況:“現(xiàn)在外面到處都在拆遷,要搞什么老城區(qū)改建,搬家的人不少,住房也越來越緊張,裝修的人自然就少了?!?p> “現(xiàn)在少了,以后就多了,這也沒什么,大不了安心搞兩年工程,反正都有錢掙。”立強無所謂的說著。
“嗯。反正哪個有錢就搞哪個,有口飯吃就行?!绷⒏灰餐獾恼f著。
“是啊,你們都有錢掙。。。”潘曉妹淡淡的說著,兩兄弟終于想到什么猛的抬頭看著她,小妹強顏歡笑的說著:“你們說,我適合干工地嗎?”
“不行!”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其他人也是紛紛搖頭。
“這里的活兒重。。?!绷⒏粺o奈的說著
“我能干重活!”小妹兒打斷道。
“不行!這里全是男人,你一個女人太危險!”立強強硬的說道。
“你住都沒地方住,難不成真跟我們打通鋪,哪成什么了?傳回去可怎么得了?”
“還有姐夫,本來你出來掙錢他臉上就掛不住,要不是舍不得孩子,你又不肯呆在家?!?p> 短暫的沉默之后,立富說道:“你去問問師傅有沒有其他活兒,如果沒有的話,你看看能不能去其他人那干干零工,想來師傅也不會攔你的?!?p> “錢文輝他們不還在外面搞裝修嘛,你去問問他有沒有活兒?”立強皺著眉頭說道。
“老城區(qū)拆遷,你要不往其他地方看看,總有不拆的?!贝笾菊f道。
“王前和王進(jìn)他們在陜西南路那邊,你要不去那邊問問?”王江海在外圍抽著煙說道:“還有,你不要再想著來工地了,要不然老二那,我們交代不過去?!?p> “總歸會有掙錢的法子的,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了?!”立強拍著腦袋說道,結(jié)果話音剛落就被立富打了下后腦勺,并說道:“不會說話別說話?!?p> “你一路想了那么多法子掙錢,現(xiàn)在肯定也可以的,眼界放寬一點。”王江海繼續(xù)說道。
“我不相信你搞不到錢,這么多年你就跟變魔術(shù)的一樣,老是往家?guī)уX。你餓不死的,誰都可能被難住,你不可能。”一直坐在那邊的王江邊嬉皮笑臉的說道,“到時候別忘了帶上我,這里太苦了,我受不了?!?p> 一陣哄笑之后,潘曉妹也沒了之前的頹色,一群人又在一起聊了些其他的事情,說說笑笑之后,潘曉妹一個人又趟著泥濘回到了師傅那,和師傅打了聲招呼,說自己要去找事情做,可能會跟著別人干一段時間,師傅沒說什么,繼續(xù)晃蕩著腦袋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