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來龍去脈

　　外面喊門的，是一個蒼老的聲音，有些陌生。

　　許平一臉疑惑的去開了門。

　　還沒看清門口的來人，便有一陣臭味伴著清風(fēng)撲面而來。

　　經(jīng)歷過這么多事，他立馬反應(yīng)過來。

　　這是尸臭味。

　　許平連退三步，這才抬眼看向門口，見到是一個身形枯槁的老者，習(xí)慣性說道：“客官，本店目前只接受加工訂做……”

　　“我不買棺材，專為你而來?！崩先说穆曇粲行┧粏?。

　　“為我？”

　　許平怔了一下，又施展望氣術(shù)，上下打量了一番。

　　老者周身尸氣環(huán)繞，濃郁的黑煙之中，夾雜著幾縷血芒。

　　最近殺過人，來者不善啊……許平雙眼一凝，扣住袖口的柳木劍，反而笑道：“既然如此，先進來再說?！?p>　　請君入甕。

　　林老滿臉笑容，毫不設(shè)防的走了進來，看到空蕩蕩的棺材鋪子時，笑容瞬間僵住了。

　　最近世道這么不太平嗎，棺材都脫銷了。

　　許平鎮(zhèn)定的關(guān)上了門，隨即轉(zhuǎn)身看了過去，直接問道：“說吧，來找我想做什么？”

　　說這話時，他已經(jīng)暗自吩咐，后院的紙人兄弟們，伺機而動。

　　林老笑瞇瞇道：“你不用擺出大敵當(dāng)前的態(tài)度，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p>　　“不不不……”真要把你當(dāng)大敵，紙人兄弟早撲出來了，許平擺了擺手，也笑了出來：“你誤會了，我沒把你當(dāng)大敵?！?p>　　林老臉色一窒，被他噎的半天沒說出話來。

　　好半晌后，他才開口說道：“其實，我是在義莊老九那里，聽他說到你的故事，想來見識一下，他口中這位優(yōu)秀的年輕人。”

　　義莊老九……許平問：“你說的是九叔？”

　　林老點了點頭：“就是他?！?p>　　說著，他臉色一變，已經(jīng)感受到那塊布簾子后面，有一股危險的氣息，急忙挑明身份，以免誤傷友軍：“自我介紹一下，任家鎮(zhèn)縫尸人林三，別人都稱呼我為林老，你與義莊老九是忘年之交，喊我一聲老林就行。”

　　“老林?！痹S平很聽話。

　　你還真不給面子……林老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許掌柜，來了這么久，茶也沒見一杯?！?p>　　許平聞言拍了拍手，未幾，兩個紙人掀開門簾，跳了過來。

　　一人提著茶壺，一人拿著兩個茶杯，把林老看的一愣一愣的。

　　紙人添茶，兩人坐在側(cè)邊的案桌旁。

　　許平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道：“如何，現(xiàn)在見識了吧?！?p>　　看著兩個立在旁邊，掛著詭異笑容的紙人，林老端著茶杯，嘖嘖驚嘆：“真是小刀剌屁股，開眼了?！?p>　　“嘻嘻！”

　　紙人的詭笑響起，貌似被夸的開心。

　　突然響起的笑聲，嚇得林老手一抖，滾燙的茶水落在手上，竟瞬間汽化，變作黑煙飄散空中。

　　“小心！”

　　林老急忙出聲提醒，但見許平一揮手，那一縷黑煙頓時消弭。

　　他又搖了搖頭，自嘲的笑道：“呵，倒是我多慮了?！?p>　　看這模樣，真不是來找麻煩的……許平放下茶杯，開始正坐，好歹是九叔的朋友，他正了正色問：“林老，我看你的神情，到我這而來，應(yīng)該是有事吧？”

　　“好！”老人吼了一聲，慷鏘有力，一改方才的局促，豪氣道：“我就喜歡你這性子，有話就說，那我也不藏著掖著了，那塊楊家?guī)浻?，你?dāng)真準(zhǔn)備歸還？”

　　許平星辰般的眸子一亮，發(fā)現(xiàn)了華點。

　　他盯著面前的老人看了許久，連他臉上的老人斑都數(shù)清楚了，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便問：“你怎么知道那是楊家的帥印？”

　　林老一口滿飲杯中茶水，沉聲道：“因為那塊帥印就是我縫補進楊老哥的肚子里的?！?p>　　紙人再次上前添茶，退開。

　　那個燒焦的尸體……許平還納悶?zāi)兀趺磿幸粋€帥印，被藏進了肚子里。

　　“愿聞其詳。”

　　許平示意他繼續(xù)說。

　　林老沉思片刻，嘆了一聲，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哀愁：“小許，在說這帥印之前，我先跟你說一個故事吧?！?p>　　“嗯?！?p>　　許平靜靜聽著。

　　此時，他已經(jīng)屏退了紙人，親自為其斟茶。

　　而老人則娓娓道來，講述著一段秘辛。

　　……

　　相傳，三百年前。

　　萬柳鎮(zhèn)附近滋生了一個山鬼，并看上了山腳下村子里的一個少女。

　　村民想要息事寧人，將少女獻祭給山鬼，但村中有個少年不肯，背著眾多村民，就要去降服山鬼。

　　結(jié)果可想而知，少年自然是敗了。

　　在少女的苦苦哀求之下，山鬼饒了少年一命

　　就在這個時候，少年萬念俱灰在山野中狂奔，無意之中，發(fā)現(xiàn)了一座雕像。

　　而這石像頭上，居然蓋著一塊紅布，如同出嫁的新娘子。

　　少年雖然不知道什么情況，但想起如今的少女，也是這般蓋著紅蓋頭的模樣，神使鬼差的，就揭開了石像上的紅布。

　　說到這里，林老喝了一口茶水，看向許平：“你可知，那被紅蓋頭蓋著的雕像，是何物？”

　　許平聽得入迷，下意識搖了搖頭，心底有點怨氣，你還擱這賣關(guān)子呢。

　　他隱隱覺得，或許這石像，與最近發(fā)生的事兒，有莫大的干系。

　　林老抿了一口茶水，嘴唇微微顫抖，吐出三個字：“五通神！”

　　仿佛是因為懼怕，在說出這三個字后，林老周身的尸氣，也不受控制的躁動起來，臭味更甚。

　　許平屏住呼吸，吐出兩個字：“繼續(xù)?！?p>　　林老定了定思緒，緩慢說道：“后來……”

　　“那五通神誘惑少年，與他合二為一，誅殺了那只山鬼，救回了在山洞中，瑟瑟發(fā)抖的少女，并過上了沒羞沒躁的幸福生活?！?p>　　許平一愣，這就完了？

　　林老賣了個關(guān)子，問：“你可知道，那少年是如何誅殺山鬼的？”

　　如何誅殺？

　　倘若那五通神有足夠的力量，又何須誘惑少年與其合二為一，肯定是做了某些事情，才恢復(fù)的力量。

　　許平沉思了片刻，忽地如遭雷擊。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地龍翻身，村莊被掩埋，五李氏……許平抓住了些東西，反而變得格外平靜：“三百年前，一整個村莊被掩埋，這件事，是否與那少年、五通神有關(guān)？”

　　他居然猜到了……林老一臉詫異，回過神來后，點了點頭：“就是如此，借著上百人的靈魂滋養(yǎng)，五通神恢復(fù)了神力，誅殺了那作惡的山鬼?！?p>　　那座荒山上的僵尸，莫非就是那些村民？

　　許平又想到那座墳?zāi)?，如果是這樣，那為何那位少女會死，楊家老爺子的尸體，又怎么會在那具棺材里。

　　縈繞在心頭的疑惑未散，許平問道：“那少女是否姓李？”

　　林老點了點頭，又繼續(xù)說道：“那五通神本就是邪神，與少年合二為一后，又豈是能夠壓抑邪性的，經(jīng)常會失了神智，殘殺附近的村民?！?p>　　“終于有一天，少女發(fā)現(xiàn)了所有事，想到為了救自己，死了這么多人，枕邊人還是個殺人魔，受了刺激之下，直接選擇自我了斷?！?p>　　許平笑了一聲：“那少年人，不對，那五通神付出這么大的代價，肯定不會就此認(rèn)命?！?p>　　嘶，這年輕人還真聰明……林老驚訝之余有些欣慰，點了點頭：“若干年前，我與楊老哥無意之中，發(fā)現(xiàn)了五通神的下落，就開始著手調(diào)查此事，雖然事情最終查清楚了，但楊老哥還是不敵五通神，被他煉制成了僵尸。”

　　“那這枚帥印……”

　　林老直接說道：“就是我在那之前，替他縫進身體內(nèi)的?！?p>　　“楊老哥的道行不低，煉制成僵尸之后，正好為九陰化煞陣，提供了一個載體，所以五通神雖到處找?guī)浻?，卻始終未曾發(fā)現(xiàn)，這枚帥印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

　　這也是他聽到九叔說，在荒山上發(fā)現(xiàn)了一枚帥印，便急匆匆趕過來的原因。

　　就是不想這帥印，落入奸人之手。

　　但許平還是不理解：“如你所說，這五通神，究竟想要做什么？”

　　林老淡淡說道：“復(fù)活，復(fù)活那個少女?！?p>　　許平聞言大驚。

　　一語點醒夢中人，最近發(fā)生的事情，一切都串聯(lián)了起來。

　　香火愿力乃陽人信仰，為陽。

　　僵尸陰煞乃陰靈產(chǎn)物，為陰。

　　就如同傳說中的哪吒一般，以萬民香火復(fù)活，而五通神的想法，與此類似，也是接住香火，復(fù)活三百年前的少女。

　　尸體沒腐爛么？

　　心中產(chǎn)生這個念頭的瞬間，許平自嘲的笑了笑，既然對方如此大張旗鼓的做這件事，那肯定是有些手段的。

　　不過無論是那條狗腿子，還是山神廟里的樹根，此時都已經(jīng)被我得到了，為什么對方一點動靜都沒有？

　　沉思了許久之后，許平問：“這件事，九叔知道么？”

　　林老沉默了一會兒，坦然道：“楊老哥一死，五通神的下落不明，恰好這個時候，老九來到任家鎮(zhèn)，我一直對他有所懷疑，所以沒跟他說?！?p>　　“直到近幾年，我才看清他的為人，知曉他的品性，但他脾氣不小，道行也就那樣，恐怕得知這件事，定會奮不顧身的查探此事，所以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他?！?p>　　“我平生的能稱朋友二字的，除了楊老哥以外，也就剩老九一人而已。”

　　許平也能明白他的苦心，以九叔那嫉惡如仇的性子，知道附近有個害了上百條人命的邪神，恐怕別的啥事都不會管，一門心思的要除掉他。

　　等等……許平忽地愣住了，你不跟他說，卻跑來跟我說，這是什么意思，維護世界和平的任務(wù)，就這么交給我了么？

　　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看見林老臉上輕松的笑容，似乎沉重的擔(dān)子終于有人分擔(dān)，佝僂的背，也挺直了幾分。

　　“不過現(xiàn)在，我林三的朋友，又多了一個?！?p>　　許平擺了擺頭：“你可千萬別這么說，我還沒想好呢?！?p>　　林老笑了笑：“本來我來你這兒，是打算要回帥印的，因為聽楊老哥說，這枚帥印就是殺死五通神的關(guān)鍵?！?p>　　“那現(xiàn)在呢？”許平聽出他話中的意思。

　　林老緩緩站了起來，推開門，刺目的陽光照射進昏暗的鋪子中。

　　他迎著陽光，佝僂的身形竟緩緩?fù)χ保@得格外高大，指著門口的門聯(lián)，沉聲道：“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我改變了主意，決定將一切都告知于你。”

　　許平也站了起來，沒有動，因為他知道老人手指的方向，那里是門聯(lián)的橫批：

　　“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