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雜味年夜
好不容易,熬完了四舍的防疫,多數(shù)人都是這種感覺。別人都下了架子該吃飯吃飯,該休息休息去了,自己的舍還要再收拾一番。
“你們倆聽著,現(xiàn)在已經(jīng)六點十分了,我也早該下班了。這剛防疫完,你們把藥瓶子……”其他舍的人剛剛離去,母夜叉就開始安排上了工作,且句句氣死人不償命。
“你早該下班了?那我們這一個下午的班是替誰上?你看哪個舍的飼養(yǎng)員不是一起收拾的?”終于,羅嗣吉忍無可忍的爆發(fā)了。
“你喊什么呢?你不知道今天過年嗎?”
“就你過年嗎?我們都不過嗎?還是你就剩這一頓餃子了?”
“你……”母夜叉氣得伸手就要來撓羅嗣吉,幸虧躲的快,否則這一手下去,得掉幾兩肉,老搭檔跟母夜叉的漢子一起勸說著,拉著。
“砰!”的一聲,門開了。
“老王,你干什么呢?你要是還想給自己留點面子趕緊一塊收拾了,要是不要臉了,馬上給我滾回家去,什么過年不過年的?!弊屃_嗣吉再次震撼,不僅僅是史小月的踹門力度,還有那恰到好處的時間度。
母夜叉突然夜班不顧史小月的喊喝,試圖還要向前伸手,被她漢子一把拽回去,不知道是用力過大還是借力就勢,母夜叉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有完沒完啊你?你不嫌丟人我還嫌呢!”那漢子說完,進(jìn)了雞舍,羅嗣吉跟著史小月和老搭檔也一前一后走了進(jìn)去,留下母夜叉獨(dú)自坐在地上。
...
收拾完雞舍,也快八點了。這個除夕夜的晚飯,估計也沒得吃了,這一餓可得餓到下一年了。
“小羅啊,你還是年輕了,作為男人要學(xué)著大度一些,在一些事情上,不要跟別人計較,還是那句話,吃虧占便宜就是一時的事情。剛才虧了沒讓她抓著,要是抓著了你說這大過年的,多不好啊?!睆碾u舍里出來,跟老搭檔蹲在過度間一邊聊著一邊洗手洗臉,這時史小月端著兩飯盒熱騰騰的水餃進(jìn)來。
“趕緊吃吧!”
只覺得眼淚從還沒洗完的臉上滑落下來,是感動,是孤獨(dú),是委屈,是思念……太多的情感都融合在這兩串晶瑩里邊,美女面前,老人面前,不能太柔弱,順勢撈起一把水——洗凈。
史小月放下餃子,沒有多說什么,沖羅嗣吉點點頭,微微一笑轉(zhuǎn)身離去。這一瞬,史小月少了往日的大眼瞪,也少了剛剛的烈氣橫,這個除夕的夜,顯得甚是嬌美。
水餃很香,可是水餃又很無味,羅嗣吉用復(fù)雜的心情吃完水餃,出了過度間,立在呼呼的寒風(fēng)中,聽著遠(yuǎn)處噼噼啪啪的鞭炮聲,想著家里的父母親朋,此刻,他很想大聲吼叫,大聲宣泄心中的郁郁。
鞭炮聲聲入耳簾,
辭灶之日離家園;
身在農(nóng)尊人不知,
除夕不曉年夜來;
他鄉(xiāng)生活凄苦累,
床前未見人愛憐;
夢中驚醒父母淚,
出頭再報親人恩。
憋了又憋的眼淚終于在收到肖霞的這條信息后,流了下來。
“想家了吧?”老搭檔親切的問。
“嗯!”羅嗣吉點點頭。
“打個電話,說說話會好點的!”
“待會兒的!現(xiàn)在估計沒等說話就會哭的稀里嘩啦的!”
“沒想到你一個男孩子也這么戀家?。俊?p> 羅嗣吉沒吱聲,這是他在外頭過的第一個春節(jié),而且是如此顛簸的過的,能不想家嗎?他不知道以后像這樣的節(jié)日要有多少個會在外頭度過,一想到這些,眼淚就更加不自覺起來。此刻,肖霞呢?魯南呢?五子和丫頭呢?羅嗣吉不敢發(fā)信息,不敢打電話,生怕同命的人哭碎了這個除夕夜。
...
熬,真的是熬過了這個夜班,羅嗣吉悄悄回了宿舍,用被子蒙住頭……
在床上一直滾到接班的時間,仍然沒有睡意。爬起來,洗了一下臉便往雞舍走去。在這大年初一的早晨,所有的一切還是那個樣子,沒有因為新年的到來而改變,遠(yuǎn)處,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依舊響徹在這沉沉的尚未蘇醒的凌晨夜,聽起來格外的刺耳。
“過年好??!”沒能先向老搭檔拜年,他卻在門口等著問候。
“過年好大爺,祝您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一樣啊!”老搭檔沖羅嗣吉笑了笑。
終于,在天漸放亮的時候,在老搭檔的督促下,給父母電話拜了年。放下電話,又是淚流滿面,即使心里知道“男兒有淚不輕談”的古語。
...
除了年夜免費(fèi)的餃子能代表這一天的不同,其他的如故依舊。時間惶惶的過著,轉(zhuǎn)眼元宵節(jié)也被踩過腳下,好多曾經(jīng)渴望的節(jié)日,卻成了這一年最傷感的瞬間。
正月十五那天,又趕上小雞轉(zhuǎn)群,也就是把網(wǎng)上散養(yǎng)的育雛雞轉(zhuǎn)入到育成進(jìn)行籠養(yǎng),這是繼防疫之后,又一次的全員大行動。有人把雞裝籠子里,有人負(fù)責(zé)搬框子,有人負(fù)責(zé)裝車,有人負(fù)責(zé)拉車——純?nèi)斯さ能囎樱掷m(xù)了三天,21萬只小雞全部搬了新家。
與老搭檔配合的這一批雞,成績并不理想,新人新手,再加上小團(tuán)隊的不穩(wěn)定,各項考核指標(biāo)也只是剛剛達(dá)標(biāo),沒拿到多少的績效獎金,母夜叉又開始了各種抱怨,各種辱罵,沒有拿到獎金的一切因素都推到了羅嗣吉和老搭檔身上。幸運(yùn)的是,育雛四個人一個雞舍到了育成便兩個人一個,自然而然羅嗣吉與老搭檔組合起來。
...
“把這些袋子洗了!”這天,羅嗣吉剛出雞舍,就遇到一舍飼養(yǎng)員扔出一些臟乎乎的沾滿雞糞的袋子,讓老劉給刷。
老劉依舊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磨著洋工,盡管磨著,但老劉的手卻依舊凍的紅紅的。從井底抽出來的水,在這冰冷的冬天,呼呼的冒著白氣,如果不加以攪動,水面就會形成一層薄薄的冰。羅嗣吉走到池子旁邊,伸手去試試水溫,手指剛剛接觸到水面,那透心涼,嗖的一下涼到頭頂。
“大叔,怎么不找付手套戴著?每個舍都有的,跟他們要去?。 ?p> “要?那也得給啊。俺可沒有你的本事,擠入了上層社會?!崩蟿⒁还勺铀崃锪锏奈兜溃M管羅嗣吉聽著刺耳,盡管之前那么算計他,但柔軟的心驅(qū)使他回到自己的舍,拿了一副棉的膠皮手套遞給老劉。
...
從到育成上班的第一天起,羅嗣吉就開始了與雞賽跑,別看這些小崽子也兩條腿,可還還真跑不過它們。即使一不小心追上了,小機(jī)靈們又突然掉頭往后跑了,氣的羅嗣吉是真沒有辦法,而雞籠里的伙計們更是不閑著,嘰嘰喳喳的給他們加油助威,時而憋不住了也出來露兩下。
“小吉,忙什么呢?”這天,正當(dāng)羅嗣吉賽的正熱鬧的時候焦鳳武打來電話。
“我快掛了,跟雞崽子賽跑呢!”羅嗣吉羅羅嗦嗦的跟焦鳳武絮叨著,苦不堪言,而焦鳳武則在那頭幸災(zāi)樂禍,說什么鍛煉身體了,又可以參加馬拉松等等等。
“我想跟你透個信,丫頭答應(yīng)我了!”
“真的???不容易,你倆的馬拉松終于結(jié)束了!替我問候丫頭??!”
“好好,你繼續(xù)你的馬拉松吧!”
“問候我什么?”剛掛了焦鳳武的電話,史小月又一次恰到好處的站在他身后。
“誰要問候你什么?”
“我家里人都管我叫丫頭啊。”史小月嬌羞的樣子也蠻好看的,羅嗣吉差異,一個女孩子能將家人的溺稱告知你的時候,是不是暗示了什么呢?
“哦,你也叫丫頭?不好意思,彼丫頭非此丫頭?!绷_嗣吉壞壞的說著,“這樣吧,以后避免引起誤會那就稱呼您老為月丫頭吧?”
“沒大沒小的!”似乎,史小月更加的羞澀,一貫大大方方的史小月不知道去了哪里,“人家滿地都是黃金甲,你這滿地都是黃什么?”
“我沒轍了,師父!怎么辦?”羅嗣吉兩手一攤,把希望寄托在了史小月身上。
“噢,確實挺歡的。等賣雞的時候別人一塊你的兩塊!”
“為什么?”
“跑雞??!”史小月?lián)u搖頭,“太小了,現(xiàn)在抓進(jìn)去也得跑出來,就讓他們在外頭歡幾天吧,等大了再逮進(jìn)去。走吧,跟我解剖去!”
“解剖?我不會??!”當(dāng)說出這話時,羅嗣吉后悔了,自己干什么的竟然連解剖也不會?
“你上課的時候干嘛了?”
“我不殺生的!我善待小動物?!?p> “借口,逃課不說逃課,說得怪好聽的。不會跟你師父好好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實習(xí)就是一個學(xué)習(xí)的過程。認(rèn)識我算你幸運(yùn),要是別人誰管你!”
“是,師父!”
隨即,羅嗣吉跟著史小月往解剖室去,她在前面背著手,而他則在后頭拎著一大袋子的死雞,那個沉那個累,她都不帶回頭瞅一眼的。
“書到用時方恨少??!”史小月故意說給他聽,雖是玩話,但聽起來心里確實別扭了一些,看著她熟悉的解剖,羅嗣吉暗暗敬佩。只是,這次解剖史小月只是讓他在那看,并未做任何解說,自顧自的解剖完所有的雞。從進(jìn)解剖室到出來,羅嗣吉沒有太多的話,應(yīng)該是對自己自身不足的懊惱吧。
“雞場第四課:學(xué)會忍辱?!笔沸≡逻呑哌呎f,“知道為什么剛才我一句話沒說嗎?”
羅嗣吉也沒吱聲,史小月繼續(xù)說道:“我就是想讓你自己在那猜測,自己琢磨,自己反思。只有羞恥感,才會更好的督促自己學(xué)習(xí)進(jìn)步,當(dāng)然,也許羞恥感會壓垮一個人,就看你自己的方向把控了?!?p> “當(dāng)然,我相信你會正向?qū)Υ@種感覺。其實剛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一樣,從學(xué)校里出來的人有幾個能解剖的像模像樣的?好好珍惜實習(xí)的機(jī)會,有不明白的盡管問,只要能夠充實自己,別不好意思。你也說過,三人行,都是我?guī)?。我懂的也不是很多,但是比你早來幾天,能夠稍微熟悉一點,您當(dāng)哥哥的就請不恥下問吧!”
羅嗣吉尚在蒙蒙的反思中,史小月一句哥哥,把他再一次整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