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摸“黑風”的頭，道：“你就別在這兒亂說啦，小心我讓‘黑風’踢你?！?p> 九爺笑笑走了。
四爺明明有深愛的人，那個帕子就是證明。我定了定神，現(xiàn)在解決八皇子求賜婚的事最急，只要八爺奪不了冠，那么就算他向皇上求婚也還有一絲轉(zhuǎn)圜的余地。
“你能不能參加跑馬賽，然后奪冠？”我抬起頭看著走近了的人。
“為什么？”
“因為，因為……”
“因為老八？”
“他想求皇上賜婚?！?p> 四爺一下一下?lián)嶂昂陲L”的背，動作突然頓了一下。
我有些慌張：“上次跑馬賽是八爺奪冠，如果你為難。就算了……”
“誰說我不能奪冠？上次跑馬賽的時候，我在出征！”他似乎有些生氣，黑眸盯著我：“如果我們同時奪冠呢？難道為了躲他，你要嫁給我嗎？”
“啪！”鞭聲響起，十幾匹駿馬奔馳而去。
“已經(jīng)晚了。”我喃喃。
四皇子握著我的兩肩，把我的肩膀握得有些疼，他如墨的眼睛里跳動著兩簇火焰：“我在問你！”
我轉(zhuǎn)過頭，盯著他的眼睛：“嫁?！?p> 四皇子從貼身帶的荷包里掏出一個白色的娟帕，抓起我的手把娟帕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手心：“訂婚信物?！?p> “黑風”像離鉉的箭，四皇子的背影孤傲決絕。我展開手中的帕子，一個繡得歪歪扭扭的“煙”字一下?lián)糁辛宋业男?。抬頭看著那個人群中挺拔的背影，我開始相信九皇子剛才所說的話，難道他真的對我上心了？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但是它就這樣發(fā)生了。我站在皇上身邊對著這兩個“冠軍”突然有點迷茫。身旁是無數(shù)侍衛(wèi)歡呼喝彩的聲音。八皇子微笑著向四周致意，四皇子卻面無波瀾。
我瞇著眼睛看著四皇子，我是不是被算計了？
四皇子和八皇子齊齊跪下：“兒臣給父皇請安?！?p> 皇上放下茶盞站起身來，親手扶起他們，哈哈笑道：“不愧為我天宇的皇子！”說罷在四皇子肩上錘了一拳：“好騎術(shù)！”
“老四老八，騎術(shù)甚佳！今年，分別滿足你們一個愿望。說吧，想要什么？照這樣下去，父皇的私人金庫早晚被你們掏干。哈哈?！?p> 八皇子上前一步，半跪在地。他要說了嗎？
我緊張起來，手不自覺地握成拳攥著那塊娟帕，求助地向四皇子看去。他正看著我，轉(zhuǎn)而看了看八爺，皺了皺眉：“咳，八弟，”
我明白，這一聲“八弟”已經(jīng)是警告的意味了。天宇宮中兄弟長幼秩序甚嚴，四爺如此說，便是在責備他逾越了。
八皇子青著臉色站起身來，眼睛在我和四皇子身上看了一圈。
“父皇，兒臣正皇妃早逝多年，今日兒臣想求娶唐將軍的長女唐奕煙為正皇妃?！彼幕首庸蛟诨噬厦媲?，身體挺得筆直。
我呆呆地看著他，他的眸子好像能把我吸進去。正妃？他求娶我為正妃？
不待皇上說話，八皇子跪在了四皇子旁邊：“父皇，兒臣也想……”
我驚得后退一步。這……
“不成，不成！這可是我徒弟的媳婦！”一道聲音乍然想起，打斷了八皇子的話。
高臺下面左側(cè)是天宇的眾位皇子、大臣，右側(cè)排列坐開的是天穹的將士。一個白胡子老頭正一腳踩在酒桌上，氣得臉紅脖子粗。
父親趕忙從大臣中走出來，向皇上施禮道：“皇上，此人是我的一個故友。行為瘋癲，還請皇上不要怪罪?！?p> 皇上此時心情正好，沒有多作計較。
我看著不遠處扭在一起的爹爹和老頭兒，不，爹爹和師伯，我的頭皮開始發(fā)麻了。
皇上的聲音如洪鐘一般：“嗯，傳旨下去。賜唐將軍長女為四皇子正妃?；鼗食呛髶袢粘苫?！”
“姐姐，姐姐！”蘇夢一路小跑著跑進了我的小屋。
我坐在茶桌旁邊偏過頭來看她。她一笑，蹲身一禮：“四皇妃吉祥?！?p> 我不知道蘇夢什么時候走的，也不知道她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到底說了些什么。我抱著靠枕坐在軟榻上，看著傍晚的陽光照在窗棱上投出橘黃色的影子，一遍一遍地問著自己：“我真的要嫁人了？嫁給……嫁給四皇子？”
“啊……”不斷地用靠枕蒙上頭，拿開，再蒙上……
“小丫頭！”
我移開靠枕里露出一只眼睛瞧著一頭撞進來的怒火沖沖的白胡子老……，不，師伯。
師伯一手拎起我的耳朵：“長這么大還沒有人敢騙我老人家！你個小丫頭，你，你竟然就是我?guī)煹艿呐畠海课也桓?，我不干，那豈不是我徒弟一個媳婦都沒有啦？不成，不成！”
“喂，喂，師伯……”
師伯扯著我，一路沖進了一個屋子。他有武功身體好，我可不行，到了屋子我氣都喘不上來了。
四皇子坐在右手邊，父親坐在正中的椅子上，臉色鐵青。
四皇子見我進來，深邃的眼眸中浸了一絲笑意。
我的臉本就喘得通紅，這樣一來，更是紅得發(fā)燙。忙轉(zhuǎn)了頭，不去瞧他。
“唉！”師伯捋著胡子，一會兒在屋子里走兩圈，一會兒又坐下。“唉，你這個丫頭，怎么是老古板的女兒呢！一點都不像，怪不得我老頭子認不出！”
“唉，”師伯撈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又呸呸呸地吐掉。站起身來叉著腰：“這下完了，我徒弟兩個媳婦都飛了，至少也留一個嘛。黑龍山也是一個洞一個洞的，不比他們皇子府小。就是缺女人和菜蔬，每次我在那邊住的時候想吃個白菜都要跑十里山路去買……”我無語地看著他，好似我就是應季的大白菜，賣沒了甚為可惜。我伸手摸摸我的臉，明明燙得很，是紅的呀，難道是綠色的？
“師弟，我不管，反正你的女兒不能嫁給那個什么亂七八糟的四皇子，對，就是這小子！”
我噗得一聲笑出聲來，找地兒坐了，老神在在地品著茶。偷眼看四皇子，他緊皺著眉，恨不得把這老頭兒掐死又憋不住想笑，整個俊臉都有點扭曲了。
“當初的賭約呢？你那時說我的胡子不能留到腳下，你看，你看，”師伯扯著胡子得意洋洋：“胡子輸給我了。比武又把女兒輸給我徒弟了，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p> 爹爹哭喪著臉，躲著師伯想伸過去揪他短短兩撇小胡子的手。
我兩只手托著頭，津津有味地看著，時不時添油加醋：“爹爹，天宇一代大將??！臉面啊！師伯，你回去怎么和你徒弟交代?。俊?p> 正鬧得屋中瓶歪凳斜，從外面跑來一個小廝：“將軍，將軍！少爺回來了。”
大哥？
“他一個人還是和別人一起？”四皇子站起身來朝我挑了挑眉。
“奴才沒親眼見著，聽別人說是和幾個人一起?！?p> 我霍地一聲站起來，眼睛轉(zhuǎn)了兩轉(zhuǎn)。
四皇子笑笑，不理背后鬧得雞飛狗跳的背景。他徑直走到我跟前，抬起我的下巴：“他要娶你的時候，你用我救火。我要娶你了，想拿他救火？想都別想?！闭f完，他扯著我走出門，回頭狡黠地一笑：“我不會讓他見到你的?！?p> “嘖嘖。”我回頭看看沒打完的兩個師兄弟，遺憾地搖搖頭——不能再看戲了。
“四爺。”他拉著我的袖子，我像只小狗被他拖出了院子。
“你知道我們結(jié)親是假的呀。”
“你知道我是為了躲……”
“你當初說要給我個名分的?！?p> “你……”
“你理我一下！”
四皇子猛然回過身來，我的鼻子一下子撞在他的胸膛上。我痛得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
我揉著鼻子看著他，淚水一眨就下來了。
四皇子握著我的手，深吸了一口氣：“是你答應我要嫁給我，你是我奉旨要娶的王妃。我不是圣人，娶個王妃不可能供起來不碰?！?p> “可是，你當初明明說可以給我個名分的……”我苦著臉。
“當初是當初，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我改主意了。而且當初想娶你是因為希望你父親能夠看在你的份上站在我這邊。現(xiàn)在看來，不用了?！?p> 我抬起頭，等著他的下文。
他笑笑，緊了緊握著我的手。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還握著我，不由得臉紅起來。
“因為你的父親早已經(jīng)站在八弟的一邊了。當初我沒看出來，是我大意了?！彼哪樕珖谰饋?，周身散發(fā)出只屬于王者的睿智與霸氣。
“可是我嫁給你，也不會影響嗎？”我一只手揪著他的袖子，把暗紫色的袍子揪皺了一團。
“唐將軍既然已經(jīng)站在了八爺一邊，應該早就投了不少精力。轉(zhuǎn)而幫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p> 四皇子又想想，忽然勾起了嘴角：“你的影響嘛，如果最后勝的是八弟，以前我最多被發(fā)配到偏遠地區(qū)當個閑散王爺，現(xiàn)在嘛，估計會扒皮抽骨吧。”
“如果勝的是你，會怎樣？”我屏住了呼吸，是的，我在擔心八爺?shù)慕Y(jié)局。我知道我現(xiàn)在最應該做的就是撇掉所有一切有關(guān)八爺?shù)氖虑?，但是我還做不到。
四爺松開我的手，盯了我一會兒，嘆氣道：“他是我兄弟?！?p> 四皇子身后，天成了蛋青色，風帶起他的頭發(fā)，讓我怔了一秒。
“最后一個問題，”我有氣無力地問：“我真的要嫁給你了嗎？”
“四皇妃，你說什么？”
“啊……”
坐在我的小屋里，我一縷一縷地扯著我的頭發(fā)。面前擺著的那條帕子被我扔到了床的另一頭兒。想了想，又扯回來壓在枕頭底下。
頭枕在枕頭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折騰了一個時辰，從床上坐起身來從枕頭下摸出那塊帕子，對著屋內(nèi)微弱的燭光看了看，嘆了口氣。
翻箱倒柜找出當初學女工時的繡線盒，又找了一些棉花。挑亮燭火，端詳了半日手中的這個帕子，嗯，挺適合做成它的。
蠟燭都燃掉了半根，我才勉強把它縫起來了。被我繡成了兩塊黑疙瘩的眼睛，勉強算得上“水汪汪”的吧？我還用紅線縫了個小嘴，微微笑著。而那個“煙”字正好在裙擺上。
我把繡好的東西掛著窗前，自己欣賞了一會兒，心滿意足地睡下了。
窗前的晴雨娃娃一搖一晃地期盼著明日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