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海風(fēng)中的挽歌

　　“他使用言靈·歸墟的話，是不是我們?nèi)慷家甑埃俊狈腋駹柕哪樕兊蒙钒?，趕緊躲到酒德麻衣身后。

　　“言靈·歸墟的力量遠(yuǎn)勝于此，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極高的高空發(fā)動言靈，至于究竟會造成什么效果......”酒德麻衣此時也很緊張，傳說中言靈·歸墟可以在頃刻間淹沒一座城市，沒有人能從那樣的災(zāi)難下存活下來，所以也沒有人知道這個言靈作用過程中的效果是什么。

　　“我們不會有事的?！睈鹑稣f，他的手里還緊緊地攥著引爆器的開關(guān)，但是他的心里還存著一絲僥幸，他希望此時的阿巴斯依舊是阿巴斯，所以他才會升上高空與奧丁決戰(zhàn)，就像他依舊愿意相信路明非一樣，他也對阿巴斯還懷著一絲期待。

　　強烈的元素亂流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可以看到黑色的云層像是怒濤一般翻涌，以某處為中心匯集，好像形成了一個向天空深處倒灌的海淵。

　　歸墟一詞出自于《列子·湯問》：“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無減焉?！狈g過來意思就是渤海遙遠(yuǎn)的東方有一個無底的深淵，名叫歸墟，來自四海八荒的水流都最終匯集到那里，而歸墟里的水從不曾有任何增減。

　　而言靈·歸墟，作為海洋與水之王的滅世級言靈，暗喻著大海用無盡的深淵吞噬世界，而此時的天空不也像是深邃的海洋？當(dāng)這個滅世級言靈在萬米高空之上使用出來的時候該是什么樣子？

　　狂暴的風(fēng)刮過海面，巨型的龍卷盤旋著上升，從海面連接著天穹，漁船里的人們不得不退回到船艙里，玻璃被狂風(fēng)搖的直響，好像隨時都會碎掉，整艘漁船在海面上搖晃，如果不是被錨固定在淺灣里早就被怒濤掀翻了。

　　青銅宮殿里的另一伙人不得不退回大殿內(nèi)部，就連在戰(zhàn)場上幸存下來的那幾條古龍都掙扎著飛回青銅宮殿，有一條龍在半空中被颶風(fēng)和海云吞噬，然后就再也沒能飛出來。

　　“是不是奧丁......也在使用滅世級言靈？”路明非小心翼翼地問，眼前的景象讓他想起了在北京地鐵見過芬里厄使用“言靈·濕婆業(yè)舞”的場景，無數(shù)的鐮鼬爭相逃亡，只要被那死亡的領(lǐng)域稍稍刮碰就會瞬間斃命。

　　“我們無法做什么了，兩個龍王使用滅世級言靈對轟的結(jié)果，大概只能以一方的死亡為結(jié)束了吧？”蘇恩曦說。

　　“我們會不會被波及??？”楚子航問，他還不懂什么是滅世級言靈，但是從學(xué)術(shù)名詞上就能聽出來很不一般。

　　“有可能，不過他們兩個的領(lǐng)域擴張不到這里，我們應(yīng)該沒有生命危險?！碧K恩曦說，就算是龍王的領(lǐng)域也不會隨意擴張，而且就算他能擴張出來個直徑萬米的領(lǐng)域有意思么？只是浪費力氣而已吧。

　　劇烈的強光從云層之上透出，好像有一個太陽在陰云上閃耀，刺目的光伴隨著劇烈的爆炸聲，這場言靈的終極碰撞終于開始。

　　這是殊死的對決，無路可退的戰(zhàn)場，當(dāng)決戰(zhàn)的雙方開始最終的吟唱之時，就注定了這場戰(zhàn)斗只能有勝者生還。

　　阿巴斯把戰(zhàn)場拉到萬米的高空，確實是做好了殊死的準(zhǔn)備，只是他并不想戰(zhàn)斗波及下方的人們，所以他寧可選擇了水元素更少的高空而不是海面，他戰(zhàn)斗既是為了復(fù)仇，也是為了守護(hù)。

　　云層像是海潮一般高高掛起，又像驚濤一樣重重拍下，但是擋在那浪濤面前的是深灰色的巨型龍卷，龍卷風(fēng)的直徑長達(dá)千米，狂暴的元素在風(fēng)中交錯，云層更上空的夜空中出現(xiàn)強烈的極光，以青綠色為主，多彩的極光像是一層層潮峰一樣在天空中彌漫。

　　這是兩個言靈完全的正面碰撞，只是力量的極致輸出，不需要任何技巧，只需要純粹的暴力，誰擁有更加強大的暴力，誰就能贏得這場戰(zhàn)斗。

　　這就是龍族之間的戰(zhàn)爭，以絕對的力量，碾壓對手。

　　整個摩爾曼斯克港此時亮如白晝，天空中的衛(wèi)星被強電子流影響而失靈，在卡塞爾學(xué)院總部的地圖上那里只是一片白色的亮斑，靠近那座港口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聯(lián)系。

　　船艙里的EVA也斷了信號，這場滅世級言靈的碰撞造成了史無前例的元素風(fēng)暴，而這場戰(zhàn)斗的旁觀者只能默默地注視著天空中的戰(zhàn)場，除此之外所能做的就只有祈禱了。

　　隨著最后一聲炸雷響起，天空中的濃云轟然散開，一朵巨大而明亮的蘑菇云在萬米高空之上冉冉升起，這是一場元素的核爆，宣告著這場戰(zhàn)斗的結(jié)束。

　　黑色的身影從高空中墜落，在天地之間他實在是太渺小了，分明數(shù)刻鐘之前的他還肆意揮灑著狂暴的力量，而此時的他卻渺小到令人心悸。

　　殘破的膜翼勉強鼓起海風(fēng)，距離海面越來越近的地方，海水緩緩升起，像是一雙手上前接住那墜落的人，然后輕輕地把他放在青銅的殿門前。

　　在遙遠(yuǎn)的高空中，獨目的奧丁靜靜地看著對手的墜落，卻沒有發(fā)起追擊，如果他還有多余的力量一定不憚于上前補上最后一刀，可是在補上那最后一刀之后的他也必然會被旁觀的人類殺死。他身上的盔甲已經(jīng)全部崩碎，染著鮮血的裹尸布破破紛紛，露出下面掛著殘缺鱗片的皮膚，他雖然獲得了最終的勝利，卻也只是慘勝，阿巴斯近乎以命換命的打法讓他吃了大虧，可以說從最開始對方就是想要與他同歸于盡。

　　僅剩的兩只巨龍匍匐在青銅殿的門前，他們環(huán)繞著重傷的阿巴斯卻不敢上前，因為一伙人類擋在了他的身前，他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的血統(tǒng)之優(yōu)異，已是重傷之軀的他們毫無勝算。

　　最終他們鼓起雙翼飛上了天空，追隨著他們的君主而去，消失在極光下的夜空中。

　　阿巴斯此時的狀況已經(jīng)不能用很差來形容，可以說已經(jīng)是半個死人了，路明非甚至無法使用“不要死”的言靈來刺激他的生命力，他的生命已經(jīng)是肉眼可見地衰竭。全身的骨頭恐怕是沒一塊完好的，所有的關(guān)鍵部位都受了貫穿傷，他已經(jīng)沒有生命力可以壓榨了，死亡正在降臨向這個年輕人、或者是龍王。

　　只是那強大的血統(tǒng)依舊勉強延續(xù)著他的生命，劇痛讓他還能保持清醒，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死了。

　　“路明非？”他看到了離他最近的那張面孔。

　　“是我，”路明非點點頭，“你感覺怎么樣？”

　　“好疼?！卑退箍嘈χf，那苦笑在他滿是傷痕的臉上一點也不好看。

　　路明非沉默了，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在他的記憶里他們本來就沒什么友誼可談，可是此時看著他就要死了，他還是不禁感到一陣傷感。

　　“楚子航？”阿巴斯的目光移向一旁，看到了呆呆地站在那里的男孩，問道。

　　“我是楚子航。”楚子航趕緊上前點點頭。

　　“看起來還不錯?！卑退拐f。

　　“你是阿卜杜拉·阿巴斯？”說話的是零，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她與阿巴斯當(dāng)然是認(rèn)識的，此時她問出這句話是在確定對方究竟是一個龍王還是一個人。

　　“算是吧。”阿巴斯點了點頭，“可以扶我起來一點么，這個地面硌得我很難受。”

　　沒有拒絕的理由。

　　“你的身上有種很熟悉的氣息?！卑退雇蝗徽f，他的眼里閃過一抹迷惑，“可是你是你啊......”

　　“阿巴斯！”

　　快艇高速靠岸，愷撒抱著雪，施耐德和芬格爾幾人跟在后面從快艇上跳下來，看到路明非一行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對路明非點點頭，圍到阿巴斯身邊。

　　那具殘破的身體觸目驚心，雖然阿巴斯身上的細(xì)胞都在努力地想要修復(fù)這具瀕死的身體，但也無法挽回那漸漸流逝的氣息。

　　身體還沒有恢復(fù)的雪跌跌撞撞地?fù)涞桨退股磉?，看著他的樣子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竟然紅了眼眶。

　　“可不要哭啊，之前經(jīng)歷了那么多你都沒有哭過?！卑退褂昧ο霐D出一個微笑，可是他忘了現(xiàn)在的他滿臉是血，這個微笑屬實一點也不好看。

　　但是雪還是忍住了眼淚，點了點頭。

　　“愷撒，”阿巴斯看向愷撒，“那個東西用不上了，我就要死啦?！?p>　　愷撒沉默了，點了點頭。

　　“真沒想到我到底還是一個龍王，可是為什么我還是不記得過去發(fā)生過的事情呢？”阿巴斯苦笑著搖搖頭，“這也算是件好事吧。”

　　“你傷的很重，不要說太多話了?！笔┠偷露紫律?，顫抖著把手放在阿巴斯的手臂上。

　　“我很清楚我就要死啦，所以才要多說幾句，以后就再也說不了了?！卑退拱咽终聘苍谑┠偷碌氖稚?，“對不起教授，原來我終究還是一個虛假的存在，這么說來，這個楚子航才是你真正的學(xué)生吧？就像對待我一樣對待他就好了?！?p>　　“我會的?！笔┠偷抡f，他轉(zhuǎn)頭看向楚子航，點了點頭。

　　“不過要記住，我是作為屠龍者阿巴斯而死的，而不是作為龍王。”阿巴斯說，他每說一句話都不斷地有鮮血從口中冒出來，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了。

　　“我們知道?！睈鹑稣f，“還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么？可以交代給我?！?p>　　“沒什么了。”阿巴斯搖搖頭，用力抬起手臂，剛好可以揉到雪的腦袋，“照顧好這個孩子，也許把她帶到學(xué)院是個不錯的選擇。”

　　“阿巴斯......”雪的小臉上寫滿了慌張，她也聽得出這是在交代遺言了，在失去父親之后，緊接著她又要失去像兄長一樣的人了。

　　“你的血脈，不會再有問題的。”阿巴斯說，他輕輕地把雪抱在懷里，“就當(dāng)是我對各位的請求吧，保守住這個秘密?！?p>　　“龍血洗禮么......”施耐德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不禁微微驚訝。

　　“對不起，教授，你的傷勢太久了，我現(xiàn)在的身體也無法幫到你了。”阿巴斯睜開眼睛看向施耐德，那雙璀璨的黃金瞳此時只剩下了淡淡的暗金色。

　　“沒關(guān)系，我本就是活不長的人?！笔┠偷抡f，“奧丁跑了，我們會再次追上他，殺死他?！?p>　　“謝謝......我的朋友不多，大家都在這里了。既然都來送了我最后一程，我就不需要什么葬禮了，請把我的骨灰焚化后，就灑在這片大海里吧......”阿巴斯說，他輕輕地躺倒在路明非懷里，悵然地望向天空，青色的極光在慢慢淡去，他眼里的光芒也在淡去。

　　雪終于還是哭了出來，撲倒在阿巴斯再無氣息的身上，他的身體里流淌著阿巴斯的血，這是阿巴斯對她最后的饋贈，可是阿巴斯卻離開了，再也無法回來。

　　“這件事就這么過去吧?！笔┠偷螺p聲說，“學(xué)院那邊我會想辦法交代?！?p>　　雖然這是一具蘊含著完全體海洋與水之王力量的龍骨十字，但是在在場所有人的眼里，這不是龍王而是他們的朋友阿巴斯，他們不可能把他的遺體交給秘黨去做研究。

　　“師兄?！甭访鞣禽p聲說。

　　“君焰”在楚子航的掌心燃起，所有人都默默地站在火光之外，望著那烈火中燃燒的龍骨，靜佇無言。

　　天空中的陰云完全散去，極光也消散了，星辰在穹頂閃耀，遠(yuǎn)遠(yuǎn)地可以看到機群編隊在向這邊飛來。

　　“和我們一起回學(xué)院嗎？”愷撒問路明非。

　　“不會把我給抓起來吧？”路明非撓撓頭，“對了老大，師姐還在東京的醫(yī)院里，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蛇岐八家在保護(hù)她，得趕緊去把她接回來?！?p>　　“那我這就直飛東京。”愷撒笑著點點頭，“一起嗎？”

　　一起嗎？只是作為一個朋友的身份。

　　路明非猶豫了一會兒，拉了楚子航一把，“一起吧?！?p>　　“我們?nèi)ソ訋熃銌幔俊背雍竭€有些搞不清狀況。

　　“重新介紹一下，這位是愷撒·加圖索，師姐的未婚夫?！?p>　　“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