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生命中重要的人
“說真的,哥哥?!甭辐Q澤突然幽幽地說,“我在最開始就說過,你和諾諾不會有好的結(jié)局,所以該放下的就盡早放下吧?!?p> “真奇怪,為什么你們都這么說?”路明非問,“在最開始的時候只是因為她是老大的女朋友還很好理解,但是后來連老媽他們都這么說,諾諾還變成了奧丁等待的人......”
路鳴澤沒有說話,只是坐在路明非身邊靜靜地聽。
“才突然發(fā)現(xiàn)師姐確實是個不一般的人,A級血統(tǒng)卻沒有言靈,明明有著那么神秘又強大的背景卻從不顯露......”路明非突然頓住了,他沒有說的是,他想起了當初路鳴澤盜出來的那本諾諾的寫真,那本寫真現(xiàn)在還藏在他的床底下,和一只小黃鴨一起鎖在一個密碼箱里。
那本寫真集記錄了諾諾人生里所有重要的時刻,但在所有的這些時刻里,沒有父親、沒有母親、沒有愷撒、沒有蘇茜、當然也沒有他......沒有任何其他的人,只有諾諾自己。
也許在外人看來是光鮮亮麗的紅發(fā)巫女,但其實諾諾的內(nèi)心里很孤獨吧?路明非想,諾諾其實是A級的高血統(tǒng)混血種,那么按理來說應(yīng)該會感到明顯的“血之哀”才對,其實他作為S級混血種應(yīng)該有更強烈的“血之哀”,就像在BJ尼伯龍根的時候的那枚北冰洋瓶蓋,只是他自己從來都感覺不到。
呀嘞,路明非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先入為主的誤區(qū),他感受不到“血之哀”一直被稱作特例,所以不代表其他人也感受不到“血之哀”啊,甚至早些時候他還不相信自己是混血種來著,他從來沒有想過真正的“血之哀”是怎樣的一種孤獨,他眼里的愷撒風流倜儻,與他熟悉的楚子航悶騷又八婆,敗狗芬格爾賤到無下限,而諾諾則是那個天使般的小瘋子。
但是他忽略了愷撒在學院里其實也鮮有親密的朋友,甚至和他最熟悉的人可以是在日本同生共死過的路明非和楚子航。而楚子航一直以來都是人群中那匹獨行的狼,從仕蘭中學到卡塞爾學院都是那個只能令人遠遠地注視而難以走近的人。諾諾最好的朋友只有蘇茜,除此之外與她最熟悉的也就是愷撒和路明非了。芬格爾......這家伙是個另類,以他賤到無下限無節(jié)操的氣魄,大概就算有“血之哀”這種東西也被他給忘得一干二凈。
所以大家其實都很孤獨啊,只有他沒有注意到而已,其實他的朋友也很少啊,數(shù)來數(shù)去也就這么幾個,只是他自己沒有感受到孤獨而已。
也許正是因為孤獨,所以身邊的每一個人都那么的彌足珍貴,所以他會為了諾諾為了楚子航為了小怪獸和路鳴澤交換生命,芬格爾會不遠萬里從古巴趕來找他,冒著被死侍撕碎的風險幫他拖在高架路上,諾諾會不顧所有人的看法帶著他一路逃亡,甚至幾度重傷。
因為他們都是對彼此很重要的人啊。
人生里不過就那么幾個好朋友,就那么幾個放在心里的人,怎么能舍得讓他們失去?。?p> 就連身邊這個和他糾纏不清的小魔鬼,雖然是個緊盯著他所剩不多生命的催命鬼,卻也是他人生中那么重要的角色,所以就連來的時候知道要與他決戰(zhàn)都那么無法下定決心,因為沒有了他似乎人生就會變得不完整。
你需要下定多么大的決心才能割舍掉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所以現(xiàn)在,”路鳴澤把手放在路明非的肩膀上,“你懂了嗎?哥哥?!?p> 路明非慢慢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路鳴澤干凈白皙的臉,昔日熔巖般熾烈的黃金瞳淡如秋水。
“我知道的,從我們站在山頂?shù)臅r候我就知道了?!甭访鞣锹貒@了一口氣,“另外,這個切割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騙局,對嗎?”
“為什么這么說?”路鳴澤淡淡地問。
“他們用你的力量構(gòu)建了這個尼伯龍根,在這里投入了極大極多的心力,而根據(jù)尼伯龍根的原理,一旦尼伯龍根的主人死亡,尼伯龍根就會坍塌,就像北京地鐵的那次,因為制定世界規(guī)則的人死了,規(guī)則就崩潰了。”路明非低聲說,“所以我們的決斗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如果我贏了,你死了,避風港就會崩潰,他們所有的努力毀于一旦。如果你贏了,我死了,那你大概會把他們?nèi)細⑺腊???p> “我不是那么殘暴的人吧哥哥,”路鳴澤冷冷地說,“但是如果他們真的把你從我身邊奪走的話,我想會的。”
雖然不合氛圍,但路明非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看路鳴澤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難道小魔鬼真的有這么看重他們之間的感情?
“所以呢,他們?yōu)槭裁匆才胚@次切割?我知道他們知道的遠比我多,于是我在想我們之間的聯(lián)系是不是比我想象的要緊密的多?如果切割的結(jié)果無非你贏或者我贏,老媽大概也不至于那么擔心。當我說我想要離開的時候,老爹也沒有阻止我,但我后來想到了,他們就這么放心讓我?guī)е@個秘密離開么?”路明非的思路漸漸清晰,“他們想要維續(xù)尼伯龍根的存在,就需要你活著,或者有人代替你支撐尼伯龍根。”
那么結(jié)論已經(jīng)很清楚了,他們二人中必然有一個人要繼承支持這個尼伯龍根的力量,而這個人必然要在避風港的控制之下,如果是路明非睜開了眼睛,路麟城大概會想辦法留下他,如果是路鳴澤睜開了眼睛,也許現(xiàn)在那根昆古尼爾就懸在他的心臟上方。
“你說對了,哥哥。”路鳴澤的嘴角浮起一絲笑容,“無論結(jié)局如何,他們都沒打算讓你走出這個避風港的?!?p> “不過沒關(guān)系啊哥哥,你還有我呢,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路鳴澤的黃金瞳再次燃燒起來,“逆我們的,都將死去!”
“如果我猜的沒錯,我們現(xiàn)在是被困在這個夢境里面了吧?”路明非站起身,看著頭頂陰云密布的天空。
“是的,他們使用了大量的藥物使你進入深層夢境,正如他們說的,只有我們兩個中死一個才能出去?!甭辐Q澤說,“因為這個夢境是以我們共同為基礎(chǔ)構(gòu)建的,當我們都在夢境中的時候,這個基礎(chǔ)保持穩(wěn)定,只有當我們兩人中有一人死去的時候,這個基礎(chǔ)才會崩潰,夢境破解?!?p> “那怎么辦?難道真要只剩下一個人出去?”
“那當然不用,”小魔鬼露出詭秘的笑容,“交給我吧哥哥,夢境從內(nèi)部無法瓦解的話,那就從外面瓦解好了?!?p> ......
杜登博士緊張地搓著手,在屋子里來回踱步,不時看一眼躺在床上的路明非,旁邊的電波圖顯示他現(xiàn)在的情緒比較平穩(wěn),不像十分鐘前那樣波動劇烈。
但是這樣的話說明夢境里的戰(zhàn)況沒有想象中的激烈,杜登博士很擔心會出現(xiàn)他不希望看到的結(jié)果。
一陣寒風突然席卷房間,杜登博士不由得緊了緊衣領(lǐng)。
“誰開的窗戶!不知道這里在忙著嗎?”他一邊抱怨一邊走向窗邊,窗外的風雪飄零,不遠處一抹金色閃過。
“霍爾金娜?這個時間你們應(yīng)該在上課才對吧?”杜登博士嘟囔著關(guān)窗戶,但是當他走到窗邊的時候就愣住了,這里明明是四樓,怎么會有人爬這么高的樓層來打開窗戶?
下一刻他微微地打了個寒顫,因為他清楚地記得窗戶是自己親手鎖上的,還拉上了窗簾。
但是那段記憶卻有些模糊,就像做夢一樣,反而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卻是如此真實,就像剛剛夢醒。
他堅信自己的記憶不會出現(xiàn)低級錯誤,他對自己要求極嚴,每次開展工作之前都會反復(fù)確認流程,把每一個細節(jié)都刻在腦海里,絕不會讓低級錯誤干擾到工作進程。
但是現(xiàn)在他卻感到自己的記憶出現(xiàn)了混亂,當他再回想剛才發(fā)生的那一切時,似乎其他的東西也是模糊的,好像夢醒之后記不清夢里的細節(jié)。
“你......是誰?”他捂著額頭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房間里站著一個女孩。
女孩很眼熟,金色的頭發(fā)嬌小的身材,但是他并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女孩。
不!還是有什么地方不對!杜登博士一把扶住窗臺,他的記憶里一定有什么地方出現(xiàn)了錯誤,而且是個致命的錯誤!
是什么?必須馬上想起來!不然會導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對,對了!他想起來了,他的確檢查過所有的細節(jié),甚至連外面鎖住了幾道門屋子里留下了幾個人都清清楚楚,但是此時門口的門依舊從里面鎖著,而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和那個女孩,其他的所有人都不見了!
“你是誰?”他再次發(fā)問。
女孩沒有回答,杜登博士終于看清了她的相貌,看起來只是個十三四歲的俄羅斯女孩,看起來還沒有開始發(fā)育的樣子,小小的臉蛋冷若冰霜,手里提著一根與她身材極不協(xié)調(diào)的三棱軍刺。
在意識剛剛清晰的下一刻,他就被那支三棱軍刺貫穿了身體。
意識再次模糊間,他似乎想起了在哪里見過這個女孩,可是那怎么可能呢?明明沒有人從那里活著出來,而且就算她從那里活了下來,今年也該三十多歲了吧?
隨著杜登博士倒地的聲音,一切似乎恢復(fù)了正常。
滿屋子的醫(yī)護人員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他們大多數(shù)人都還有呼吸,但是被注射了大量的藥物,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了,只有杜登博士被三棱軍刺貫穿,鮮血流在潔白的瓷磚上,窗戶確實還緊鎖著,只是門鎖已經(jīng)被撬開過一次,現(xiàn)在只是從里面簡單地閂上一下。
零皺了皺眉頭,“鏡瞳”無聲地開啟,房間里所有的儀器和藥物在她的大腦里被高速分解重組,見過的沒見過的、知名的不知名的,她以不可思議的能力理解了這些儀器和藥物,然后她開始操作,將所需的藥品按照嚴格標準打開再按比例配制在一起,注入儀器中預(yù)熱和離心,需要多個人才能完成的工序她只需要一個人就能有條不紊地完成,而且完成得既快又好。
一管試劑緩緩地推進路明非的靜脈,零摘掉手套撿起三棱軍刺,站在門口等著他醒來。
夢境中的路明非突然身體一震,似乎有一種涼爽的感覺在血管里流淌,他驚訝地抬起手臂,陽光刺破云層照在他的身上。
“該醒啦,哥哥?!甭辐Q澤說,那本應(yīng)照亮世界的陽光并沒有照在他的身上,熾烈的黃金瞳在陽光的映照下似乎略顯暗淡,只是那小臉上的笑容依舊如晨風拂曉。
路明非猶豫了一下,問道:“我出去以后,有什么辦法能救你么?”
“你是指那個被昆古尼爾刺穿的我么?不需要啦哥哥,那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了,只能說是沒死,但不能說是活著。”路鳴澤淡淡地說,“快逃吧哥哥,有些事情就要發(fā)生了,如果你不想你的朋友們和你留在這里陪葬的話,就帶著他們快逃!”
路明非還想要問些什么,卻感到自己的視線逐漸模糊,他知道自己將要被從夢境中抽離了,夢境里所有的一切都扭曲虛化,除了小魔鬼的身影還是那么清晰,掛在嘴角的笑容還是那么真誠,卻讓他不由得有一絲傷感。
似乎有種背叛的感覺,好像他拋棄了小魔鬼獨自逃走。
“放心去吧哥哥,”路鳴澤似乎聽得到路明非心中所想,“我當然不會死的,只要哥哥你還需要我,我就會陪著哥哥。”
路明非突然想起路鳴澤曾經(jīng)對他說過的那么多話,除了不斷灌輸?shù)臋?quán)與力的法則之外,也曾屢次與他一同走在飄搖的風雨里、一同泡在越來越深的海水里,怎么趕也趕不走,倔強地要和他一起淋雨。
可是自己每次都成功逃脫了,他卻每次都留下了。
那樣的感覺,會不會很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