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熱鬧的旭莊,這兩月更是變得無比嘈雜,每每一大早就把熟睡的談藍淺吵了起來,稍稍有點起床氣的談藍淺,怒火中燒,開門出去警告他們小點聲,眾人早已聽說談藍淺的懶,待到親眼見到未曾梳妝就出來發(fā)號施令的女人時,都屏住呼吸,訥訥的看著自家的公子,岳其琛臉色鐵青的,上前把談藍淺架回房內(nèi)。
自那夜過后,就商量著婚事定在三月后的中秋,納團圓之意。
今夜,離中秋不過一月,熱鬧了好幾月的旭莊,此時倒一反常態(tài)的安靜,談藍淺不知為何,心中不詳?shù)念A(yù)感油然而生,習(xí)慣了熱鬧的旭莊,今夜的寂靜,就好似一場暴風雨前的寧靜,岳其琛最近的行蹤難測,心緒煩擾,難耐心中不安,便再三詢問舒爾,待確認莊子無事,才肯作罷。
就算有了準信,但談藍淺仍是心慌,輾轉(zhuǎn)反側(cè),至后半夜才恍惚睡去。
又陷入夢魘。
手微微遮住部分視線,阻擋光亮刺眼,沿著那唯一的光源走去。
駐足。
“你到底意欲何為?”誰的聲音?
“一命換一命,我要的,是你的命?!边@男子又是誰?
“若是芷顏僥幸贏了,你們便要退兵,從此我與你的恩怨一筆勾銷,如此,可好?”你是誰?談藍淺大喊,回答她的,卻是無盡的回音,空曠而絕望。
場景變暗,腳底漸漸生出那日夢境中的花,紅的妖冶,生花無葉,極其罕見,已然見過一次,再見,卻不生害怕。
“魔族太子已然過了奈何,芷顏上神須得緊隨其后,才不至于在凡世亂了輩分。”一個滄桑的聲音響起,是個老婆婆?但是,你是誰呢?芷顏,芷顏又是誰?
場景又變,空曠的大殿中,殿中有誰?看不真切,匍匐在地的正是岳其琛,面白如紙,渾身帶血,身旁只有自己拼命的哭喊,但任憑她如何的悲慟,岳其琛也是氣若游絲,絲毫不見起色。
“照顧好藍淺?!痹榔滂χ勊{淺說,她很是莫名,不,不對,身后有人?談藍淺猛地回頭,一道火光刺痛了眼睛。
突然的火光一片,把談藍淺從夢境中拉回現(xiàn)實。
手撫上眼角,那里還殘留著夢境中的淚,她把夢境中的情緒也一同拉了回來,心慌無助無比放大。
連日來的夢境她隱隱覺得并不單純,似是想告訴她些什么,但她卻怎么也抓不住它,再也無法入睡,渾身是血的岳其琛讓她感到了恐懼,翻身下床,她現(xiàn)在急需做的一件事就是確認岳其琛的安全。
一打開房門,剛踏出一步,她便生生的頓住了腳步,瞬間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她待在原地渾身不斷的哆嗦著。
這不是旭莊!
方才她都沒來得及打量這間屋子,這里并不是旭莊她的房間,但好似不陌生,這到底是在哪?
也就是說,一夜之間,她被人從旭莊帶出來,而她自己竟絲毫沒有發(fā)覺!
這個想法讓談藍淺全身發(fā)憷,夢境中的場景再次在眼前清晰了起來,空曠的大殿,高臺的神秘人,還有……渾身帶血的岳其琛。
“岳……岳其琛,舒爾,岳毅,你們在哪?”談藍淺漫無目的來回穿梭在黑漆漆的廊道里,慌張的叫著他們的名字,顫抖中的哭腔,種種跡象表明,她現(xiàn)在存在著無限放大的懼怕與不安。
窸窸窣窣,隱約聽見有人走來的聲音,猛地一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被放大的臉,還有身后拿著燈籠的奴才,她認得,這是邊譚的服飾。
他本比談藍淺高出許多,此時正微微向前彎著身子,咧嘴笑,并不露齒,笑的無邪,但卻不達心底,好似在惡作劇般,看著他玩弄的對象。
“我的好妹妹,怎么這么晚了,還到處亂跑,也不怕著了涼?!彼闹逼鹕碜樱P(guān)懷之心濃烈。
“你是……邊時延?”談藍淺聲音似被凍住,發(fā)出一言一語都極其困難,她不可置信般,十三年未見,再見時,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都朝邊界,他怎么敢?
“怎么不叫六哥?直呼我名字,六哥是會感到失落的!”邊時延語氣輕松,看不出深陷他國的焦慮。
“這里到底是哪里?我為什么會跟你在一起?”談藍淺聲音微微顫抖,心中有一個可怕的想法呼之欲出。
“邊時馥,做了十三年的談藍淺,就忘記你是誰了嗎?甚至連自己家都不認得了?”邊時延依舊笑瞇瞇的,但距離感不減反增。
轟……談藍淺大駭,家?這里是邊譚,她回到邊譚了?
旭莊到邊譚的路程絕對不止半夜,自己到底是睡了多久?滿腹的疑問沒來得及問,另一個問題卻已出口,“岳其琛呢?岳其琛在哪?”
一覺之前,在旭莊歡聲笑語,一覺醒來,忽覺變了天。
談藍淺不禁在想,邊時延是如何悄無聲息的潛入都朝,將自己抓回邊譚,是他親自去的還是只是個命令下達者;那現(xiàn)在自己身處邊譚,岳其琛知道嗎?亦或是在自己昏睡時,岳其琛發(fā)現(xiàn)了邊時延,與其奮戰(zhàn),那結(jié)果呢?
結(jié)果可想而知,自己在邊譚了。
那岳其琛呢?也被抓了嗎?會不會也在邊譚?
“馥兒,六哥知道你在想什么,岳其琛不在我這?!边厱r延親昵的叫著談藍淺的小名,好似他還是那個疼惜妹妹的好哥哥。
談藍淺聽到他的稱呼,冷哼一聲,待聽到岳其琛不在他手上,心中釋然,但依舊疑慮,“你只擄走我一個?并未傷害旭莊一人?”
“旭莊?原來你們一直藏在旭莊?旭莊雖是都朝與邊譚交界處的,但維帝只會更加的重點搜索呀,怎會兩年多了都還未找到?”邊時延訝然,隨即大笑,“若不是岳其琛連夜把你送離旭莊,我的人也不可能找到你,這……算不算天助我?”
談藍淺聞言,大為失色,“你不是在旭莊擄走我的?岳其琛為何要把我送走?”
邊時延似是站的累了,往旁邊的木欄坐下,一腳踏上木板,手靠著膝蓋,托著臉,作沉思狀,“你的婢女和一個岳將告訴我,維帝找到你們了,以防萬一,岳其琛就把你連夜送走了。”
“不可能。”談藍淺不信。
“你說的不可能,是指維帝不可能找得到你們?還是指你的人不可能這么輕易的松了口?”邊時延把玩著腰間玉佩,扎的談藍淺眼眶一疼,那是小時候她送他的。
見談藍淺不說話,“也是,他們還算衷心,只是想急于向我表明,岳其琛重新得維帝重用,若我敢動你,岳其琛轉(zhuǎn)而就會助維帝出兵我邊譚,嗯,他說的倒也是實話?!?p> 他轉(zhuǎn)念一想,似是勝券在握的樣子,“但有你在一日,岳其琛絕不敢輕舉妄動。往日的強國,如今離了岳其琛,戰(zhàn)事節(jié)節(jié)敗退,我就納悶了,當年維帝為了你,甘愿放棄岳其琛,難道他不知,放棄了岳其琛,意味著也放棄了都朝嗎?還是說,是妹妹你……魅力太大?”
邊時延語氣無不帶著嗤笑,他說的很多,談藍淺亦抓住了重點,“什么戰(zhàn)事?邊譚和都朝開戰(zhàn)了?”
邊時延不禁一愣,“看來馥兒在旭莊被岳其琛保護的很好嘛,都打了一個月了,你竟一點都不知道?!?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