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禮物
兩人走在院子里，回廓上涼風(fēng)習(xí)習(xí)，風(fēng)中帶著山中特有的林木的清香。大妞走著走著居然有感而發(fā)：“姐，這里倒象咱們以前的家?！?p> 是有點兒象。
他們以前住的地方也靠山，用詩意點兒的形容，那就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推開窗子就可以看見屋后的郁郁青山，在夏天的時候，云被風(fēng)吹得飄忽不定，投下的陰影就象奔馬一樣疾速的從山巔掠過。陰雨的天氣里，濃郁的霧氣就象巨大的紗幕，把整座山遮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
那時候的日子過得特別簡單，也很快活。
“現(xiàn)在也有現(xiàn)在的好，見到很多以前沒見過的事情，還吃到很多沒吃到的東西。”
大妞點頭：“其實我也知道，咱們家再好，也不可能在家住一輩子，早晚青姐你和我都要出嫁的，到時候還不是一樣要離開老地方。就是現(xiàn)在一做夢，就還想家。晚上有時候醒過來，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睡在哪兒……”
這種感覺阿青也有。
不過她是在剛穿越的時候，這種感觸特別深刻。穿越之初的那兩三年，她幾乎每天醒來的時候都要經(jīng)歷一個從迷惘到清醒的過程，然后不免的也會感到失落和茫然。
突然到了異地他鄉(xiāng)的那種惶然，沒誰比她更明白了。
“那邊是什么地方?。渴欠鹚?？”大妞指著東南角的一座閣子。因為有層層的林木遮掩，那閣子看起來就象建在綠葉之上，半新不舊，看起來格外清幽。
“不是的，佛塔不是這樣的?！卑⑶囗樋趩柛齻兊哪莻€小丫頭：“請問那兒是什么地方？”
“哦，那是我們庵主住的地方?！?p> 雖然這位庵主從頭到尾面都沒露，可是從院子的格局，素齋與清茶的品質(zhì)，也看得出來這是個非常有氣質(zhì)的人。臨走的時候，那位接待她們的楊媽媽還拿出兩個蜀漆雕蓮花的禮盒來，分送給孫夫人和吳嬸?；厝サ穆飞洗箧ぞ腿滩蛔“讯Y盒打開來看了，盒子分做兩層，一層是是各式素點，只看賣相，聞其香氣，已經(jīng)讓人嘆為觀止了，想必吃起來的美味絕也不會比色相遜色。下面一層則是兩小盒茶葉，一盒也就是二兩的份量。茶葉盒蓋上用貝殼拼成花朵盛放的圖案，黑白交映，雖然全是素色，卻讓人一瞬間象是看到了繁華似錦的繽紛。
“這盒子真好看?！?p> 吳嬸笑著說：“以前聽人家說，買櫝還珠什么的，還覺得奇怪。要是那盒子都做成這樣，那也怪不得人光看中盒子了。這個你們姐妹倆一人一盒吧。”
大妞搖頭：“不用了，看著怪細(xì)巧的，我怕我一不小心給摔了碰了，還是讓青姐收著吧?！?p> 阿青有些不安：“娘，咱們沒給香油錢，卻吃了人家的飯，還收這樣貴重的禮物……”
吳嬸也想到這事，不過她們過去是孫夫人帶著去的，這素齋和禮物也都是對方看著孫夫人的面子才給予的待遇。既然孫夫人沒說有什么不妥，那收下來應(yīng)該也沒關(guān)系。
這一次進香可以說是皆大歡喜，孫夫人和吳嬸都求得了好簽，了卻了心事。阿青她們吃了一頓美味，又得了這樣精致的饋贈?；貋碇螅呛悬c心阿青留下幾個研究做法，剩下的被大妞和小山二一添作五給分了個干凈。這點心樣子是很精致，但是糖和油放的并不多，口味清淡，并不受小山青睞。他嘗了兩個之后，覺得太寡淡不怎么合口，索性全都塞給大妞了。大妞舍不得一下子都吃完，又抱來和阿青共享。
阿青研究了一通點心，做法并不繁瑣，但對方的用料都是最上乘的，自己就算試著仿做，大概也做不出這個味道來。她又拿起一邊的茶葉盒在手里把玩，一翻，看見盒子底下有個圓圓的印記。
阿青把它湊近了看，應(yīng)該是個字，但是九曲八彎，她認(rèn)不得是個什么字。
這年頭對字體的標(biāo)準(zhǔn)并不統(tǒng)一，除非官面公文，科舉應(yīng)試，其他的時候，文人們的字體簡直是興之所至，隨意發(fā)揮，更有不少外人根本不解其意的自創(chuàng)字。
茶葉盒底的這個字，看起來象個家族徽記。
阿青對這個不關(guān)心，不過這更證了那位庵主的身份非富即貴。
京城的暑天特別難熬，吳家雖然靠河很近，但白日里也不見得能涼爽多少。大妞怕熱，可是桃花要幫她打扇扇涼，她又堅持不愿意，自己拿把小蒲扇整天撲扇撲扇，看她那急不可耐的樣子，只怕是越扇越熱。
阿青倒還好，就是飯量減了，人也清減了一些。另外針線做得少了，天實在太熱，拿起針線手要出汗打滑。寫字倒還在寫，只是得趁早上天氣還算涼爽，汗出的不多的時候?qū)憽?p> 吳叔的事情是有眉目了，孫重延果然落力幫忙，給吳叔謀了一個巡檢之職。小山一聽這消息激動的兩眼放光，趕緊打聽：“是幾品？”
吳嬸笑著說：“是正八品呢?！?p> 呃……
小山臉上明晃晃的流露出期望落空的尷尬：“才八品啊……”
吳嬸又好氣又好笑：“怎么著？你還看不起這官兒?。俊?p> 小山趕緊搖頭：“不是不是。那我爹幾時上任？是不是得穿盔披甲？有沒有兵器？”
這些吳嬸知道的也不詳細(xì)，小山又問個不停，惹得她更不耐煩：“去去，別在這兒給我添亂了。”
小山抱頭鼠竄。
他記得以前在鎮(zhèn)上的時候，鎮(zhèn)上好象也有巡檢，可是那些巡兵穿的破破爛爛，拿著長桿，除了亂吆喝沒旁的本事，更談不上什么威風(fēng)。
爹這個巡檢的差事，多半也不風(fēng)光。
阿青就比他了解行情了，其實她之前也不懂這方面的事，還是在孫家聽說了一些。吳叔這個巡檢不是街上那種普通的巡街兵丁，是直接統(tǒng)屬于京城巡檢司，手下統(tǒng)領(lǐng)的是應(yīng)該是禁軍。雖然官職說起來不高，但這是個很好的起步。
在京城要謀一個散官并不難，但要謀一個實職事官可就不容易了。吳叔有了差事做，吳嬸又打算盤下個鋪子打點補貼家用。聽說張伯的藥鋪也有眉目了。
他們兩家，算是正式在京城扎下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