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布纏了一圈又一圈,鮮血止不住地往下滴,桶里的清水逐漸變成血水。
榻上的人閉著眼睛,冷汗直流。
“吳太醫(yī),世子情況如何?”站在床邊的男人開口道。
吳太醫(yī)拱手行了一禮,道:“回將軍,世子受傷嚴(yán)重,恐怕得修養(yǎng)個半月。”
“我知道了?!鄙蚰樕畛痢?p> “報,皇上回信。”一位士兵跪在帳篷上,將手里的信封遞給了將軍。信封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
致沈?qū)④姟?p> 攤開信封,皇上的回信中表明了對世子受傷情況的擔(dān)憂,感謝沈?qū)④娨恍袨閲鴵敉诵倥⒂聼o畏,并承諾豐富的謝禮。
“父親,是我。”帳篷外響起了一道清脆的女聲。
這是沈墨的女兒,沈遙。
沈遙從小跟著沈墨學(xué)習(xí)武功,長大后擊退了許多敵人,性格堅強,殺伐果斷,立下了汗馬功勞,去年被封為將軍,也是這軍營中年齡最小的將軍。
沈墨看著沈遙纏上了繃帶的左臂,一直深沉的臉有了一絲不忍,關(guān)心道:“傷口沒事吧?”
“女兒無礙,父親放心,世子的傷……”沈遙側(cè)頭看了一眼帳篷里的人,眼里有著幾分擔(dān)憂。
沈墨知道自家女兒在戰(zhàn)場上向來狠厲,可到底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子,也明白沈遙這么多年只對李世子有過男女之情,但還是誠實開口道:“世子的傷有些嚴(yán)重,需要休息十天半個月才能痊愈。”
沈遙眼里有些黯淡,竭力控制住表情,向父親行禮:“女兒知道了,父親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彪S后便離開了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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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歲那年,沈遙隨父親來到皇宮,趁父親和皇上在商議要事,她偷偷溜開了父親身邊,在皇宮里到處晃悠著。終于,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沈遙發(fā)現(xiàn)自己迷路了。
“這皇宮可真不是一般的大。”沈遙感慨道。
尋著父親的住所,卻不知如何來到了一個長廊,看到了一位身高相似,眉清目秀,白色衣袍的男生。
男生手里揮舞著劍,干凈利落,配合著步法,動作迅速,完成了一套劍法。
沈遙沒有出聲,安靜地看完了全過程,連時間都沒注意。男生身上梔子花香的氣味傳進她的鼻子,她看著身前白色衣袍的男生,突然間對武功有了興趣,也對這位男生有了興趣。
后來,她才知道,那是世子,李清煜。
“李,清,煜?!鄙蜻b小聲自語道。
那是沈遙第一次見到李清煜,也是這場戰(zhàn)爭之前唯一一次見到李清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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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的時光流水般的逝去,沈遙的傷勢好了大半,卻再也沒靠近過李清煜的帳篷。
李清煜已經(jīng)醒了過來,看到身邊的沈?qū)④?,知道敵軍已?jīng)撤退,心里的喜悅難以控制,這是他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戰(zhàn)場。
他低頭思考一會兒,看向沈?qū)④姡褶D(zhuǎn)問道:“沈?qū)④?,?zhàn)士們都沒事吧?”
沈墨如實交代:“有幾位戰(zhàn)士犧牲了,已經(jīng)給了他們的家人安慰金,其他人都無大礙?!?p> 李清煜如釋重負般嘆了口氣,“那就好?!?p> 慶功宴在第二天晚上舉行。
沈遙坐在父親身邊,右手端起茶杯放在嘴邊裝作細細品嘗,余光忍不住看向了對面的人,只是一秒,又迅速收回視線,生怕被對面的人發(fā)現(xiàn)。
即使不看他,沈遙面上裝作平靜,心卻不停地亂跳,無論他人的喧鬧聲有多大,都擾亂不了她的心緒。
整場宴會下來,沈墨不停和不同的人敬酒,也沒在意沈遙,沈遙趁著這個機會喝了不少酒,眼神迷迷糊糊,不知究竟醉沒醉。
宴會散了之后,沈遙憑著最后一絲理智和清醒,尋著自己的帳篷搖搖晃晃的走著。
就在她快要撞上一個堅硬的物體時,一雙大手擋在了她的額頭前。
梔子花香的氣味撲鼻而來,睜開眼,卻只看到一團朦朧的白色身影。這個身影她永遠也忘不了,但想了想,那個人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這,自嘲地笑笑,含糊不清地說:“這酒挺烈?。 本谷贿€做起了這樣的夢。
李清煜沒聽清沈遙在嘟囔著什么,自己喝了些酒,腳竟不受控制般向她靠近。
一時間醉意上了頭,沈遙抓住了面前的人的衣裳,“既然是夢,那就把我平時不敢想的事都做了吧!”說完便靠近了李清煜,印上了他的嘴唇。
李清煜雖喝了酒,但理智和清醒還是有的,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卻不想推開沈遙,甚至想把她擁緊些。但最后卻什么也沒做,等她離開了他的嘴唇,他已經(jīng)清醒了大半,但此刻沈遙卻倒在了他的懷抱。
瘋狂和理智交織,但最后他還是冷靜下來,雙手抱起沈遙,將她放到她的床上,替她掩好被子,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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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沈遙腦子里混沌一片,許多片段連起來,這才驚覺昨晚的一切竟是真的。
這時沈墨走了進來,沈遙行禮道:“女兒拜見父親。”
沈墨擺了擺手,“我們父女之間不必多禮。”
隨后又試探道:“遙遙,你現(xiàn)在還心悅李世子嗎?”
沈遙沉默許久,低低地“嗯”了一聲。
沈墨似乎下了決心般,“既然如此,我找個時間問問李世子對你的意思,如果他也心悅你,那我就跟皇上提親,如果他……”說到這頓了一下,“如果他沒有那個意思,那你就要斷了你的情意?!?p> “就這么決定了!”說完也不管沈遙的意思,直接離開了。
沈遙坐在榻上,眼神無彩,望著某個地方出神。
自己和世子的地位本就不等,皇上只有世子一個兒子,未來世子肯定是要娶一位他國的公主或某個地位高貴的女子,怎么也輪不到沈遙。況且,況且,皇上似乎已經(jīng)在為世子擇選一個適合的人……沈遙不敢再往下想了,把頭蒙進被子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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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歲那年,李清煜不想練武功,溜出皇宮,來到人來人往的街上,這里的鋪子很多,有很多他在皇宮沒見過的花樣,他只覺得這一切都很新奇。可身上沒有帶任何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想吃的被人買走,卻沒有一串是他的。
“父親,父親,我要這個?!?p> 一聲稚嫩的嗓音吸引了李清煜的注意,轉(zhuǎn)頭看過去,一個紅衣小女孩頂著兩個包子在頭上,手指著離她不遠處的一串串的東西,一個一個紅色的圓球插在竹簽上,看起來很美味。
女孩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充滿了天真和無邪,李清煜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紅色身影。
他雖然不認識那個紅色身影,但卻隱約見過那個站在她身邊的高大身影,那是沈大將軍,沈墨。
沒過多久,李清煜的貼身女仆便找到了他,將他帶回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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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煜的帳篷內(nèi),沈墨跪在地上,雙手和額頭貼著地面,道:“世子殿下,臣懇請您給個回應(yīng)?!?p> “快快請起,沈?qū)④娔氵@是做什么呢?我受不了這么大禮。”
沈墨未起,語重心長說:“小女心悅世子殿下,臣懇請世子殿下給一個準(zhǔn)確的回答?!?p> “我同意?!?p> “什么?”沈墨有一絲呆滯,沒有想到世子竟這么快就給了回答,將他滿腹的草稿都打了回去。
“我說,我同意。”李清煜語氣堅定道。
剛才父女倆的聊天,都被帳篷外的他聽了進去。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亦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