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離開你的季節(jié)

　　老金進屋跟湯妍說話的工夫，大圓期待的人終于到了。

　　“大圓，湯妍怎么樣了？”梁宥凡著急忙慌地想進屋。

　　“凡哥，屋里有人。”老金來了后，大圓特意站在房門口等梁宥凡。

　　“劇組的人？”梁宥凡趕緊降低音量問。

　　“不是，老金。”大圓如實回答，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門虛掩著，透過門縫，梁宥凡正好看到有一雙手好像放在了湯妍的小腿上。

　　來不及多想，梁宥凡越過大圓破門而入。

　　“你這腿踏踏實實擱這兒直著吧，別動了?！崩辖鹣乱庾R彎下腰扶了湯妍直愣愣舉著的雙腿一下，讓她的腿重回沙發(fā)，自己準備在旁邊的單座上落座。

　　梁宥凡的破門而入嚇了湯妍和老金一跳，他倆直直地看著梁宥凡，誰也沒說出話。“小湯包，你沒事吧？”梁宥凡在湯妍身上來來回回看了兩遍，又看看老金，稍稍掩飾自己的不快，率先開了口。

　　老金一聽這稱呼，再看看梁宥凡和湯妍的表情，已經(jīng)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安唤榻B一下？”老金看著略顯呆滯的湯妍笑著說。

　　“啊……”湯妍還在組織語言，梁宥凡已經(jīng)走到老金面前，“你是老金吧，久仰久仰，我是梁宥凡，湯妍的男朋友?！?p>　　“哪里哪里，幸會幸會?！崩辖鹕斐鍪只貞哄斗驳奈帐?，從力度里感知了梁宥凡并不歡迎他，但他還是一臉明媚笑容地對湯妍說：“湯圓兒，你這保密措施做得夠好的啊?！?p>　　“啊……是……”湯妍尷尬地笑著回答，梁宥凡的出現(xiàn)和“自爆”身份讓湯妍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那你們聊吧，我先回去了，好好養(yǎng)著。你這腿腳兒就別送我了?！崩辖饛氖贾两K都沒能在沙發(fā)上落了座，他還是燦爛地笑著，露出一側(cè)臉龐上的酒窩，瀟灑轉(zhuǎn)身擺了擺手，走出了湯妍的房門。

　　“那我不送你了，謝謝~”湯妍軟軟的聲音在老金和梁宥凡身后響起。

　　老金走后梁宥凡把門關好。

　　湯妍看著眼前的梁宥凡，覺得又親切又陌生。兩個多月不見，梁宥凡黑了，也瘦了，之前剃了寸頭的頭發(fā)也長長了。湯妍很想跳起來抱住梁宥凡，但她的腿不允許，她的心也不允許。“你怎么突然來了，也沒提前說一聲?！?p>　　梁宥凡看著湯妍穿著居家短褲，兩條筆直白皙的腿在沙發(fā)上伸長，兩條腿的膝蓋處都敷著紗布，左腿的紗布還透出了一點點血?！霸趺此ぶ耍刻鄄惶?？”梁宥凡坐到湯妍腿邊，手覆上她的小腿側(cè)面。

　　湯妍想躲開，縮起了自己的兩條腿，疼得“嘶”了一聲。

　　剛剛老金扶著她的腿她都沒躲，卻躲自己，梁宥凡的心就像被澆上了一股熱油，瞬間燃起了火花。“湯妍！你這是怎么了？”

　　湯妍緩緩將自己的腿放到地面上，看著梁宥凡難以置信的表情心臟一陣陣地抽痛?！拔也惶娣?。”她垂下眼睛回答，避開了梁宥凡灼熱的目光。

　　“我問的不是這個，你的病情我都和大圓了解了?！?p>　　“既然你都了解了，還來干什么?！睕]等梁宥凡說下一句話，湯妍搶先說道。

　　“湯妍，你能不能別這樣。自從我回來感覺你像變了一個人?！绷哄斗蚕氲阶罱鼫麑λ年P切都愛答不理，也不主動說自己的事，心里泛起一陣酸澀。

　　“梁宥凡，我真的有些累了，如果你要說的就只有這些，那你要不先回去吧?！睖嘲l(fā)靠背上靠了靠。

　　“湯妍，你這是在趕我走嗎？”梁宥凡把低著的頭抬起來，紅著雙眼。你知道我來這一趟有多不容易，頂著多大的風險，兩個多月沒見面，剛見到你，你卻要趕我走。

　　湯妍閉著眼睛，沒有看到梁宥凡含著淚的雙眼。

　　“別人來看你你都不累，我一來你就累了?！绷哄斗惭鲅鲱^，把眼淚憋回去。

　　梁宥凡的話讓湯妍更感到自己的心臟在抽搐，她緊緊地攥著自己的雙手，一字一句地說：“你走吧。”只是輕飄飄的三個字，湯妍卻用了很大力氣才說出來。

　　“妍妍，你能不能別這樣。你也在這個行業(yè)，許多事情我們都身不由己的。你是這樣，我是這樣，徐鴿也是這樣。”梁宥凡靠在沙發(fā)上重新垂下頭，他以為湯妍這些天對他冷淡的態(tài)度都是緣起和徐鴿的競爭。

　　“你這是在幫你的師妹說話嗎？”湯妍忍著痛咬著字說，“你以為我因為徐鴿連帶了你？”她看向梁宥凡，眼淚順著臉龐落了下來。

　　“她還向你道歉。”梁宥凡的頭越埋越深。

　　“所以我該說‘沒關系’是嗎？”湯妍抬起手抹掉自己的眼淚，哭得不動聲色，“梁宥凡，你跟我說這些，就是想要這樣一個回答，好回去交差，是嗎？”湯妍覺得此刻自己的心像是在寒冷的大海里漂泊。我不過想聽你說你自己，你卻把別人亡羊補牢般的道歉煞有介事地向我傳達，還希望我榮獲圣恩一般地接受嗎。

　　“妍妍，我們不要讓這些影響我們好不好？她是她，我是我，你不是這么小心眼的?！彪m然湯妍的話語很輕，但一字一句都扎進梁宥凡的心里，他覺得一提到徐鴿，湯妍就變得咄咄逼人了起來，這是他以前不曾見過的湯妍。

　　“你不是這么小心眼的……”湯妍在心里回味梁宥凡對她的定義。所以梁宥凡，你到底是愛我的寬容、大度、淡泊，還是愛我，有脾氣、會吃醋、甚至也會無理取鬧的我。也許你愛的，是你幻想中的湯妍吧。你愛的，是那個只會以你為先，以你的事業(yè)為先，永遠都笑著說“好”、“沒關系”的湯妍。

　　“梁宥凡，我累了……”

　　“好，我走?！睕]等湯妍說完，梁宥凡站起身，沒有看身旁的湯妍一眼。

　　“我們分手吧?！?p>　　梁宥凡震驚地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看著湯妍，而湯妍也轉(zhuǎn)過身子，背對著他。

　　“湯妍，別鬧了，好嗎？我們都很累?！绷哄斗驳穆曇粲行┥硢?。

　　湯妍還緊攥著拳，仿佛這樣就能給她力量，“既然都累了，就放手吧。”

　　“給我一個理由，一個確切的理由，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分手?！绷哄斗捕⒅鴾麊伪〉谋秤啊Ｄ銢]有理由，你沒有確切的理由，你不過是在鬧脾氣。

　　湯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好，說清楚也好。我不過是想知道你出國那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發(fā)生了那么大事情，卻一個字都沒跟我說……”

　　居然是為這個，梁宥凡松了一口氣，沒有聽湯妍后面想說的話，“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沒想到自己的話還沒說完，梁宥凡就急著辯白，湯妍嘆了口氣，沒有接著剛才的話說，“我從網(wǎng)上看到的，和你告訴我的，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網(wǎng)上那些都是事實啊。小湯包，你該不會也像有的人那樣，覺得我是逃跑吧？”話說出口，梁宥凡的心有點虛，自尊心又有點疼。

　　“你著急忙慌一聲不響地跑去國外，確實有點像逃跑?！睖磷庀ⅲ蛔屪约赫f出的話語帶著哭腔。

　　湯妍輕飄飄的語句又一次像刀子一樣扎進了梁宥凡的心里?！霸瓉?，你就是這么看我的。沒得到你想知道的‘真相’，是不是很失望?！绷哄斗驳哪樕祥W過一絲譏笑。

　　如果不是因為身體實在不舒服，湯妍真想起身痛痛快快地跟梁宥凡吵一架，告訴他她沒有怎樣看待他、告訴他她不過是想要梁宥凡親口的解答、告訴他是她自己犯賤他為別的女人還是處處跟自己作對的女人大打出手她還一直在擔心他?！笆前。苁??！敝皇乾F(xiàn)在湯妍太累了，她好想躺下來好好休息一會兒，所以她要盡快結(jié)束和梁宥凡這段驢唇不對馬嘴的對話。

　　“湯妍，沒想到，我們之間的信任這么脆弱?！睘槭裁淳瓦B你，就連我從來都毫無保留對待的你，就連我最愛的你，都來踐踏我的自尊心。梁宥凡負氣地轉(zhuǎn)過頭，瞥到了老金送給湯妍的花束。紫色和白色的風信子，搭配粉色的滿天星，每一朵盛開的花似乎都在含蓄地替老金說著“我愛你”。“是我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沒有我，你照樣少不了愛意和鮮花。‘湯圓兒’，呵......”梁宥凡苦笑了一聲，“恐怕，我今天來是礙事了吧。”梁宥凡轉(zhuǎn)過身面對門，他多想奪門而出，只要再邁一步就可以，可他舍不得，只是站在原地默默流淚。

　　湯妍將所有的力氣都放到兩只手臂上，苦苦撐著自己的身子，眼淚順著臉龐流到她的唇邊、滴落到她的衣服上、滴落在地毯上。她和老金，只是合作過多次的好朋友，早在第一次合作的時候，老金就喊她“湯圓兒”了。在她被黑的時候，還是老金出面替她澄清。而你，梁宥凡，我的男朋友，那個時候，你又在哪里，在做什么呢？“是啊，原來，我們之間的信任這么脆弱。”湯妍很失望，對梁宥凡失望，也對自己失望。自從和梁宥凡在一起，即便沒有公開也面對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語，那個曾經(jīng)自信滿滿的女孩兒，如今卻患得患失。湯妍很喜歡梁宥凡，卻實在不喜歡因為梁宥凡而變成這樣的自己?！傲哄斗?，我們分手吧?！?p>　　“如果我不同意呢？”梁宥凡還在掙扎，他生氣、他難過，可他仍然舍不得。

　　“你想過和我結(jié)婚嗎？”湯妍躬著身子，縮在沙發(fā)里，盡量平靜地出聲。

　　結(jié)婚，又是結(jié)婚，程昱問他什么時候結(jié)婚，湯妍也問。梁宥凡這才意識到，其實他從來沒認真地考慮過結(jié)婚的事。他總覺得自己的事業(yè)剛有起色結(jié)婚還太早，他總覺得他還需要積累和湯妍結(jié)婚的資本，他總覺得他和湯妍還有很多的時間……

　　湯妍吸吸鼻子說：“你從來沒想過和我結(jié)婚的事吧?！笨晌疫B結(jié)婚場地都挑好了?！霸谀阈睦?，你的事業(yè)，比什么都重要?！?p>　　“不，小湯包……”梁宥凡想為自己辯解什么，卻又說不出什么。

　　“梁宥凡，我累了，我經(jīng)不起風口浪尖的日子了，我不想要轟轟烈烈的戀愛了，我也想要一個一心一意為我的人。凡事能以我為先，以我的喜樂、以我的事業(yè)為先?！睖痤^望著天花板，想止住自己的眼淚，“我……我不是在責怪你，我也不想你因為我放棄什么，我也希望看到那個意氣風發(fā)、閃閃發(fā)光的梁宥凡。也許愛情真的不能只有愛吧，還得合適。我們并不合適，我們……該結(jié)束了?！?p>　　“你……真的想好了？”梁宥凡的心也像被錐子頂著一般疼痛，此時此刻，他的自尊、他的驕傲，都碎了一地。雖然湯妍口口聲聲說著不怪他，可他還是覺得，自己的驕傲與尊嚴，都因為自己對這個女人的愛，而被她狠狠踩碎。

　　“說了這么多，我真的好累了。”湯妍斜著身子靠在沙發(fā)上，“我們也算好好告別了吧。我就不送你了?！?p>　　“砰！”湯妍沒有得到梁宥凡的回答，回答她的，只是這一聲關門的巨響。

　　“妍姐，怎么了？”大圓看到梁宥凡紅著眼睛沖了出去，根本不理會自己，就連忙跑進屋。

　　此時的湯妍終于能暴露自己的脆弱和疲憊，她緩緩地倒在沙發(fā)上，顧不得自己膝蓋上的傷，蜷縮著身子。沙發(fā)上，淚濕一片。

　　“妍姐，怎么了……”大圓看著湯妍蒼白著臉，淚流滿面的這副模樣也跟著鼻頭發(fā)酸，“和凡哥吵架了？”

　　“沒有。”湯妍苦澀地笑了一下，“我們……分手了?！闭f出這句話，湯妍覺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了，掩面痛哭。

　　和湯妍一起工作的這八年，大圓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狽的湯妍。無論是被黑還是被搶資源，湯妍都能客觀分析原因重振旗鼓，還能鼓勵身邊的工作人員，就連今天磕到鮮血直流，湯妍都不曾落下一滴眼淚。而現(xiàn)在，面對失去愛情，失去自己心愛之人而痛哭流涕的湯妍，大圓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能感受到湯妍那份錐心的疼痛，就像她看到湯妍曾經(jīng)在梁宥凡身邊展露明媚笑顏的時候能感受到湯妍的那份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和幸福一般。大圓席地而坐，趴在沙發(fā)沿邊，一邊用手輕柔地撫著湯妍的后背，一邊默默陪她一起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