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孔雪對大董有好感

　　1.

　　安靜以為這事可以告一段落了。

　　可一走出校門，就看到孔雪推著自行車站在路邊，眼見就是在等她。

　　安靜推著車子走了過去，歪著頭看她，等她說話。

　　“對不起啊安靜，又連累你了?！?p>　　“沒什么，不過你拿我當(dāng)擋箭牌，好歹先告訴我一聲?！?p>　　安靜微笑著說完，默默推車子往前走去，孔雪也趕緊推著車子跟了兩步，和她并排而行。

　　兩個人默默地走了很長一段路，到新橋下就要分開了。安靜往北，孔雪向南。

　　“那就明天見嘍，拜拜~”

　　安靜說完，推車子做勢就要騎上去，孔雪趕緊伸手抓住了她的車把。好吧，安靜想，看來她還是有話要說。

　　“安靜，我實在忍不了了。班長他，他，他最近越來越猖狂了?！?p>　　孔雪終于忍不住把憋在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猖狂，都用上這么貶義的形容詞了么？聽她這么說，給人的感覺，班長他儼然是一個猥瑣狂啊。

　　“孔小雪你知道吧，班長他喜歡你?！卑察o問。

　　“我知道，煩死他了，每天都給我傳紙條，寫情詩......”

　　等等，什么傳紙條？什么寫情詩？我怎么都不知道？安靜想，自己還真是一點沒察覺到他們這些小動作哎，大董居然每天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給自己的同桌傳紙條，自己居然沒發(fā)現(xiàn)啊。看來當(dāng)年的自己也真夠遲鈍的啦，呵呵。

　　不過，當(dāng)年孔雪可沒跟她說過這些啊，這次，為什么告訴她了，有什么事，是真的發(fā)生變化了嗎？安靜內(nèi)心忽然多了一絲顧慮。

　　“這幾天我都在躲他，結(jié)果今天他就，就......就借著給我講題的時候，摸我手！”

　　孔雪忍不住氣憤地控訴道。

　　安靜啞然，大董你可真行啊，還會“耍流氓”??！

　　要是擱現(xiàn)在，傳紙條，寫情詩，摸摸小手什么的，那還真都不算啥，現(xiàn)在的孩子們都早熟得很。

　　女兒剛上初一時，就跟自己說過，說班級里已經(jīng)有男女生在處朋友了。女兒的同桌，甚至還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柍鏊澳阌袑ο竺础边@樣的話來。

　　不過現(xiàn)在還是1990年，這會兒的社會風(fēng)氣還是比較保守的，年輕人也都很純情。更何況她們還都是學(xué)生！更何況，孔雪她還不喜歡班長呢。

　　人家不喜歡你，你還敢摸人家手！真是豈有此理呀。

　　或許就是大董太主動太上趕著了，才讓孔雪對他產(chǎn)生了厭煩之情吧？

　　安靜表情有些復(fù)雜地看著孔雪，這個女孩，她自己現(xiàn)在不知道，未來她還是會和班長走到一起。

　　那你現(xiàn)在說這些討厭他的話，以后可都會成為你打臉的證據(jù)啊。安靜有點古怪地尋思道。

　　“那你跟班長怎么說的呢？他現(xiàn)在可是認(rèn)準(zhǔn)了，我在你跟前說他壞話了?！?p>　　安靜剛問完孔華，就見她緊緊地抿起了嘴巴，有點難為情的樣子。

　　“沒事，拿我當(dāng)擋箭牌也行。大董這可惡的家伙，居然敢摸我同桌的小手，看我明天怎么教訓(xùn)他！”

　　安靜佯裝兇惡地說著，把孔雪給逗的忍不住樂了一下，又飛快地抿緊了嘴巴。

　　“孔雪，你如果不喜歡，就直接告訴他，不要給他造成誤解。”

　　半晌，安靜語氣有些鄭重地說道。

　　這個女孩，或許內(nèi)心還是有點點喜歡大董的吧，或許，她只是不知道怎么拒絕。不過無論如何，是不能用這樣模糊態(tài)度的，這在大董看來，恐怕就是欲拒還迎吧。正因為他并沒從孔雪那里感受到直截了當(dāng)?shù)木芙^，所以才會在其他方面找原因呢。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大家都是同學(xué)，又是前后桌，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還經(jīng)常給咱倆講題......”孔雪越說到后面，聲音越小了。

　　然后她看了安靜一下，又喏喏地說：“要不，你幫我跟他說一下？我......我現(xiàn)在沒有時間談戀愛！”

　　安靜差點被她給氣笑了。

　　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大董認(rèn)定了，是他們之間的破壞者。

　　“唉~這個我去說不合適的！”

　　安靜看了一下孔華著急泛白的小臉，抬手制止了她后面想說的話，繼續(xù)說道：

　　“本來這是你倆之間的事，你也不想鬧的人盡皆知對吧？你自己單獨和他把話說清楚了多好呢，多一個人摻和，就會多一份復(fù)雜的。”

　　“如果單純就是怕耽誤學(xué)習(xí)呢，你可以跟他說，等咱們高考完再決定。如果你確實就是不喜歡這個人呢，那就干凈利索地拒絕他，別拖泥帶水?！?p>　　安靜簡練地把兩種可能性給孔雪列舉了出來，讓她自己去想。如果喜歡，就留條退路；如果不喜歡，就一口回絕。

　　不過，安靜現(xiàn)在知道了，孔雪應(yīng)該是選了頭一個建議。

　　否則，他們倆以后也不會走到結(jié)婚那一步啊?？籽?yīng)該還是對大董有些好感，只不過在她這個年齡，還有家庭、學(xué)習(xí)等方面的顧忌，掩蓋了內(nèi)心真實的情感。

　　“謝謝你啊安靜，我知道了，我想想怎么跟他說吧?！?p>　　孔雪好像瞬間就恢復(fù)了她那清冷自持的氣韻，她疏離而客氣地對安靜道謝，倒仿佛剛才那個惶恐著急的人，不是她自己一般了。

　　和安靜道別后，她騎上自行車就走了，她那消瘦挺拔的細(xì)長身姿非常耐看，僅僅是騎車子的背影，也都透著從容飄逸的感覺。

　　安靜看著她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默默地?fù)u了搖頭。即使再回到從前，她依然無法和自己這個同桌更親近?；蛟S她們之間隔著的，除了家庭背景之外，還有性格的差異，甚至連做人的原則也不盡相同。

　　騎車到家時已經(jīng)有點晚了。安靜在路上又走神了一陣子，以至于最后她不得不停下車子，在路邊站了一會兒，平復(fù)一下情緒，才又往家走去。

　　這是她回到過去的第二天，她還是在不由自主地掛念著女兒。今天在學(xué)校意外地被孔雪的事情牽扯了部分精力，可一旦就剩她一個人的時候，尤其是又過去的這一天，她絲毫沒感到有什么可能再回到未來的希望。

　　她感覺自己有點軟弱，她也任由這種軟弱拉扯著自己，深陷于想念女兒的漩渦里。

　　隨遇而安。

　　說得好聽！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隨遇而安可不代表自己就甘之如飴呀。她怎么能毫無心肝地、真的就完全變回了18歲的自己，她怎么可能不掛念自己的女兒。尤其一想到自己的老公，他能不能照顧好女兒呢，他是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吶。

　　該死的，老天爺為什么要如此捉弄她啊！為什么要讓她穿回過去呢，她自問，也沒有任何遺憾的過去需要彌補(bǔ)啊。

　　2.

　　當(dāng)她自認(rèn)為已經(jīng)收拾好心情，剛邁進(jìn)家門，媽媽的一句話又差點把她打回原形。

　　“靜兒，今天咋放學(xué)晚了？身體不得勁嗎？怎么臉色兒看著有點不對吶？”

　　媽媽那略帶焦急的目光，那緊張的追問，讓她差點又流出淚來。她真想告訴媽媽，自己目前正面臨著人生最大的一個困境，她好想哭著問媽媽怎么辦。

　　可怎么辦呢，這個問題可不是媽媽能解決的，還是得靠她自己尋求出路。

　　她體會到一種雙重身份的痛苦，一種是作為母親對女兒的牽掛，一種是作為女兒要獨立面對未知的擔(dān)心。

　　晚上躺在床上時，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安靜特意又尋思了一下今天放學(xué)時孔雪的話。她略帶著點八卦的心態(tài)想，原來孔雪這孩子，對班長也還是有好感的吧。不過這會兒看來，這種好感里既夾雜著一絲輕視，還伴隨著些許慌亂中的新奇。

　　畢竟她還是個單純的女高中生，在遇到大董之前，她可能一直就像被養(yǎng)在暖房里的一株水仙。她家人對她保護(hù)得很好，或者說是看管很嚴(yán)。所以她對大董的主動示愛行為下意識地表現(xiàn)出反感，但又很多地感到新奇，至于說她是否也喜歡大董，現(xiàn)在還未可知，可能還就是有些朦朧的好感。

　　以后就會喜歡上的吧，不然也不會結(jié)婚的。不管怎么說，有情人終會成眷屬，是感情雙相奔赴的最美結(jié)局果。

　　忽然之間，安靜覺得這樣的婚姻難能可貴，大董是一個長情專一的男人，他真正做到了“茍富貴不相忘”?？籽?yīng)該是幸福的，希望她能一直懂得珍視這樣的幸福。

　　那時的年輕人成熟晚吶！安靜不無感概地想著。哪像現(xiàn)在的孩子們，初中就開始早戀，有的還更早。她想起來小玉兒跟她說的那個一見面就問她：“你有對象么？”的事，小玉兒說當(dāng)時她都嚇傻了。相比同齡孩子，小玉兒算是晚熟的，她都上初中了，心智方面還跟個小學(xué)生似的......

　　哦不！不要再想，思緒好像又要繞回到小玉兒那兒去了。

　　安靜強(qiáng)迫自己不要再瞎尋思，她扭頭看看黑暗中安然模糊的睡姿，頹然地拽上被子蒙住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