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以為,自古以來能掌控軍權的,無外乎三種情形。
一是創(chuàng)業(yè)之初即為元老或魁首,如漢之劉邦,唐之李世民,前朝太祖朱元璋等;另則是繼承大統(tǒng),初時隱忍,后通過非凡手段掌控軍隊,如漢之劉徹,劉肇,唐之李亨等;當然,順天府的玄燁也算一個……嗯,咳咳。
第三種就是趁朝廷虛弱,趁機禍亂朝綱的逆臣賊子,比如董卓,曹孟德,朱溫之流。
很顯然,咱們的皇上屬于第二種!”
“皇上年幼,軍務生疏,國家又處于戰(zhàn)時狀態(tài),武夫當?shù)?,要想掌控軍隊確實有難度?!?p> “皇上如此信任咱們,縱使有潑天難度,也得想法子啊?!?p> 諸位大臣都是一副忠心為主的架勢。
武將強橫跋扈,無論戰(zhàn)場勝敗都是大爺,只知不停索取糧餉,糧餉,糧餉!前方戰(zhàn)況文官卻莫能插手,實在受夠了這等窩囊氣。
如今皇上要對付這幫丘八老爺了,咱文臣還不鼎立相助,效犬馬之勞。
因為這一點,他們暫時拋棄彼此的積怨和成見,志同道合的站在了同一條戰(zhàn)壕里。
郭昌,來度,錢點三人照例聚在一處,喋喋不休的討論著,曹申吉輕捋頜下三縷美須,來回踱步,偶爾點提兩句;方光琛認真翻著一本《資治通鑒》,希冀從歷代興衰啟示中找到一點破題的靈感。
“諸位,本人以為欲掌控軍權,首要在于掌控軍頭!”
來度突然靈光一閃,大聲道:“王屏藩率五萬人馬經略蜀地,東寧侯一向忠貞,深得太祖高皇帝器重,這一路應該是會聽命于朝廷的。
拱衛(wèi)留都和行宮的禁衛(wèi)軍,原本就歸皇上直接指揮;云貴兩省駐軍隸屬五軍都督府,五軍都督府也歸咱們皇上管。
胡國柱乃順治十一的舉人,和咱們算半個同道;馬寶只有臨陣統(tǒng)兵權,無調兵權,不足為慮……所以,最關鍵就是那個……”
郭昌哈哈一笑,指著他的鼻子揶揄道:“怎么,來大人不敢說了?!?p> 來度苦笑道:“滿朝皆知的事,就無需咱明說了吧。”
“哼,有什么不敢說的!”方光琛一擲《資治通鑒》,猛的站起來,叉腰憤然道:“吳應期父子權勢再大,也是先帝賜的,皇上要拿回來,他們必須得還!”
“大伙都別瞎扯了,集中心思,共同籌謀如何對付吳氏父子!”
“唉,這也是太祖高皇帝失策啊,以至于形成今日二人擁兵自重,尾大不掉之勢。”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他們乃先帝血親,皆具將才,不重用是說不過去的?!?p> …………
“轟!”
“轟…轟!”……
一干肱骨大臣在御書房竭心竭力的為小皇帝分憂,而小皇帝正在鐵雞山下的樹林里打鳥打得正歡呢。
為什么選擇這里,自然是為了挽回昨日丟失的顏面唄。
從這一點上講,小皇帝并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
隨著一顆顆彈丸噴射而出,一只只鳥兒跌落,樹林里喝彩聲迭起。
鳥銃基本結構就是一根長三尺的通管,加火門,槍機,準星等,其余三分之二部分為木件,重量不過十來斤,吳世璠操作起來毫不費勁,充分在眾人面前展示了一把前世在部隊里全連優(yōu)秀射擊手的風范。
鳥銃一分鐘能發(fā)一到兩發(fā),但有一個缺點就是一桿不能連續(xù)多發(fā),否則銃管會發(fā)熱,倒入火藥可能會提前引爆,必須自然冷卻后再進行第二組發(fā)射。
不過既然到了禁衛(wèi)軍駐地,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羅維民拿出軍營中僅有的三十桿鳥銃,安排人次第裝填藥彈,供小皇帝盡興玩耍。
或許是吸取了昨日啞火的教訓,今日的火藥都是精心處理過的,啞火的情況幾乎沒有。
見他這等伺候殷勤,勇于改錯的態(tài)度,吳世璠有點想原諒他的意思了。
“皇上真乃神槍手,我等行伍之輩亦不能及也!”
“皇上勇烈雄武之風,頗有太祖爺當年的神采啊?!?p> “吾皇威武!”
吳世璠每發(fā)一銃,羅維民便恭維一句,雖聽的肉麻,但心里還是蠻酸爽的。
但一想起昨夜夢中情形,當時就是他和江義率領清軍攻打行宮;正所謂夢由心生,潛意識里那份戒慮短時間內是難以徹底消除的。
“小東子,點一點,一共打了多少只了!”吳世璠玩得有點累了,坐到一塊石頭上,甩了甩胳膊,喘著粗氣問。
“皇上,一共打了四十七只!”
“好,立刻讓人拔毛凈肚,生火烤炙,等會大伙一起吃鳥肉!”
“太好了!”
吳世璠掃了一眼隨行侍衛(wèi)和助陣的軍士,大約三四十人,便道:“董鑣,找?guī)讉€槍法好的陪朕再打一陣,都是爺們,怎么說一人四五只鳥兒是要吃的?!闭f著,甩了甩胳膊,提著鳥銃起身就走,尋找鳥兒打。
羅維民趕緊吩咐一部分軍士去拿鹽巴,碗盞,扛酒壇子來。
小東子帶著人處理打下的鳥兒,拾柴禾準備生火。
“轟!”
“轟…轟……”
隨著銃聲停歇,樹林里升起了一堆堆篝火,四人圍成一處,架起一只只鳥兒;不久,一陣陣烤鳥肉的香味就隨風飄散開來。
吳世璠毫無架子的蹲著,一邊熟練的轉動木棍,一邊在鳥兒身上捻灑鹽巴,不時還伸鼻子聞一聞。
見差不多了,率先咬了一口鴿子肉,嚼了嚼,贊道:“嗯,不錯,真是香!”提著鴿子腿取下,大塊朵頤起來。
“大伙都別傻愣著,敞開肚皮給朕吃,不吃就是抗旨!”吳世璠見軍士們有些怯場,便下達了皇命。
很快,眾人圍著篝火,大碗喝酒,大口啃吃起來。
軍士們都是頭一回如此近距離觀看皇上吃東西,見平時高高在上的皇上一手端酒碗,一手拿著鮮嫩的鴿子撕咬,吃的滿嘴流油,心里都涌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老實講,這些丘八們先前打心眼里多少有點孩視小皇帝的意思,但今日見到神準如斯的槍法,又這么沒架子,人心都是肉長的,將心比心,任誰心里都會起變化。
吳世璠大口吃完一只鴿子,又取下一只斑鳩,一句話也不說。
此時無聲勝有聲。
倒是坐在一旁的羅維民有些熬不住了,把酒碗放下,動情的說道:“皇上,末將小時候經常聽父親大人說起,當年他跟隨太祖爺征戰(zhàn)沙場的往事。
想當年啦,咱們的太祖爺也是經常和將士們在野外同吃,同住,情同一家人似的……
直到臨終前幾天,他老人家還嘮叨著這些事兒呢,皇上今日之舉,倒是令末將想起了太祖爺……”
吳世璠不待他說完,轉頭詭異的一笑,道:“聽羅將軍的意思,莫非是想留朕在你的軍營過夜,與你同床共寢啰?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的!
你這雙腳丫子實在太臭了,穿著鞋子都能聞到,朕不被你熏死才怪哩!”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羅維民啞了半晌,也跟著哈哈大笑。
偌大的樹林里頓時響起一片歡快的笑聲,氣氛一下子變得輕松愉快起來。
事實證明,沒有什么事是一頓燒烤搞不定的,如果不行,那就再來一頓。
“大伙別光顧著笑,吃鳥肉,男人多吃鳥肉有好處的!”
“不夠了,朕再去打,反正這林子大,什么鳥兒都有,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