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石，你和小希認識好久了是嗎？”閉著眼睛的王安突然說話了。
喬石“嗯”了一聲，把被子向上拿起來輕輕的蓋在王安的身上。
“我怎么沒聽你說過呢，你們看起來也不好的。”王安還是閉著眼睛問，手伸出來握著喬石的。
“嗯，好久了，我和她是小學就認識的，那時她和我一樣都是不愛說話的，我們都喜歡坐在角落里，我那時跟著外婆住的。
后來上了中學又在一個學校里了，我是跟了媽媽的，她說是跟了什么親戚家的一個外婆的，后來她媽媽找人家了吧，反正她變得愛說話了，座位也靠前了?！?p> 喬石說話時并沒有掩飾什么，這是他的過去，要和王安說的。
“安安，其實我是一個奇怪的人，因為我有一個奇怪的身份?！币驗閻郏瑔淌桨l(fā)的想要和王安說清楚自己，他要王安更有安全感。
那會兒王安一直都是跟著秦小希的，那種為了友誼的奮不顧身的依賴讓人看著心疼。
王安睜開眼睛正好看到喬石的眼睛，喬石的眼睛里神色平和。
“石頭，聽你們說的我也是奇怪的人，小希說我那時就是個病人，我們也算同命相連的奇怪人。”王安用手去摸喬石的嘴。
被王安摸著，喬石還是有些害羞的，他沒有聽到王安是叫他“石頭”的。
王安發(fā)現喬石笑起來很靦腆，真是男人快到中年了更像個孩子。
現在的喬石是成熟的那種，給人一種強烈的安全感。
喬石的溫柔讓王安心里很激動。
她起身“啪”的一聲親在喬石臉上，目光明凈望著喬石說：“我想幫小希這次也是為了能想起過去的自己多一些，我想做個完整的王安。”
喬石知道，王安在為了自己答應秦小希的事做解釋。
“好的安安，你和秦小希是多年的朋友，這是你的財富。但有些時候我們要學會拒絕，拒絕不代表是距離，除了過去的，我們的生活里還要有新鮮的，你知道嗎？”
王安歪著頭，彎起如同月牙清澈的眼睛，猛點頭。
“那當年我若不是聽話就不會遇見你啦，你就會認識了別人，娶了別人，照顧了別人啦……”她調皮地說。
王安壓下叔叔告訴她的那些檢查結果，她是個很危險的病人。
她還想趁自己病未發(fā)時，找出來一個人。
遲寒冰！
叔叔說，遲寒冰是一家小公司老板的孩子，因為患了一種奇特的病，常常會發(fā)瘋的嚎叫，他家里人想要帶他出國治療。
后來聽說好了，已經在自己家公司里上班了，怎么好的不知道。
這種病和她的很相似，同樣都是創(chuàng)傷后遺癥造成的腦部癲癇。
王安是想，遲寒冰如果能治好了，自己的病也就有望了。
她要找到遲寒冰，求到治療方法。
“你呀，比起從前可調皮了許多……”喬石刮了她的鼻子一下，還想說話。
王安嘟起她的嘴唇就往喬石臉上貼，喬石只好任由王安在他臉上和嘴上像小雞啄米似的親著。
信上說這是王安以前每次求饒和做錯事的時候必備的步驟，喬石最喜歡當初自己胡亂親吻他。
“我呀是為了拯救你，要不這么單純的你說不定早就被人販賣了……”躲不開的喬石胡亂的說，借故整理下自己亂了的心。
王安用手捂住喬石的嘴，嘻嘻笑著，她眼睛里星星點點的亮著。
那些信里說過，喬石的愛是真的，是自己不能得到的。
她這不得到了，還一點也不難。
想到這，王安的心又酸了，還揪痛了一下，這是她見到喬石以后最難過的最多的習慣。
“喬石，你知道公司里的大老板是誰嗎？”
“嗯？不知道，怎么啦，怕你呆不住，被人家攆走，是不相信我的為人嗎？”喬石捏捏王安的鼻子說。
“不是，你是公司了的財神爺，怎么會不知道誰是大老板呢?！蓖醢策€是不相信。
“那倒是，我只是知道我媽媽在這有股份，至于媽媽是幾把手我不知道。不過，我給你辦工作的時候挺順利的，可能他們也知道我是誰的兒子吧?！眴淌f。
王安覺得挺好笑的，一家人還在躲貓貓。
“哎，真不知道，你當初應聘的時候，是怎么進來的，沒有人說你是后門進來的嗎？
喬石搖搖頭，真沒人說。
他只是和媽媽說，自己來應聘是為了離家近點，好照顧媽媽。
“我留在這里工作，可以回想與你一起的時光。”喬石說。
王安抬頭又“啪”的一聲親在喬石臉上，目光明凈望著喬石。
“我想幫小希也是為了能想起過去的自己多一些，想起與你在一起的時光，喬石，我想做個完整的王安?！彼t著臉說。
“喬石，我以前是個什么樣的人？”王安說道。
喬石笑了，這不還是個孩子嘛，對自己都不自信的孩子。
“安安以前是個很安靜的女孩，坐在一個地方就能看一整天的天空，那虔誠的樣子就像要等著天上流浪的白云落下來似的?！?p> 喬石心里想著，繼續(xù)道：“那時的你總會在課堂上睡得糊里糊涂地忘記我是誰，但是每次聽到我的聲音就會睜大眼睛的找?！?p> 回想那時侯，喬石的心很疼。
他看到過王安生病時。
王安蜷著身體，扭曲的臉上豆大的汗珠從頭上流下來，身上抖個不停，貼身的校服也濕透了。
偏偏那時王安還會對著他笑，張著嘴無聲地說：“喬石別看，我很丑?！?p> 就是這樣一直想著他的女孩，卻生病了，還是不好治的病，創(chuàng)傷后遺癥腦癲癇。
王安是堅強的是善良的，喬石愧疚的想。
這么單純的人那段消失的時間里，她是怎么度過來的，誰能替她擦汗，誰能哄著她睡覺呢。
喬石無法想象瘦弱的王安倒在冰涼的地上，聽著自己的呼吸一點一點的弱下來。
他的心被自己攥了好幾下才放開，才敢使勁的呼吸。
喬石心里松一口氣，王安太讓他心疼了。
眼前的王安眼睛里都是討好他的愛，也會心事重重的望著他。
喬石知道，王安的安全感很低，那種對周圍的膽怯是被驚嚇過后的余悸。
好在今天的安安看起來好了許多，還會跟他撒嬌。
喬石有些愣怔的想起來一個人，那個人坐在接王安的車里。
警告他，叫他離王安遠一點。
王安告訴喬石，當年收養(yǎng)她的人是爸爸的朋友。
也就是一直在照顧王安的監(jiān)護人。
喬石想，那個監(jiān)護人可能就是那個陰沉著臉警告過他，離王安遠一點的人。
但是他很快的告訴自己，王安是他的了，誰也阻止不了。
王安聽著喬石說著就睡著了，她在喬石的心跳聲里睡得就像一個懂事孩子。
喬石又坐了一會兒，王安的手機還在閃。
他輕輕把手機拿起來，是秦小希給王安的一條留言。
安安，我喜歡你笑著，喜歡以前的你看我的時候那種眼神。
喬石輕搖搖頭笑了，這個秦小希不敢接自己的電話，跑到王安這煽情。
他留了一盞微弱的燈，再次回頭看床上的王安，心里很踏實。
他回到自己房間里，想著明天要怎么和秦小希說，不要和王安提起他們的過去。
床頭上手機震動了好一會兒，他接起了電話。
“媽，你還是不同意我和王安的事，可是這已經是事實了，我們誰也不能改變彼此。就像當初你不要我一樣，不也給了我，您的姓。
我在外婆家的時候別人都說我是野孩子，外婆沒有放棄我。
外公陪我做各種手工玩具，告訴我，我就是您的孩子。
他們都沒有放棄我。
后來您接我到身邊，給了我最需要的母愛，能不能這份愛也給安安一些……
……
媽，我有了您，還有了家，多好啊……
我一直記得外公的話，好好的陪著您。
媽媽，接受安安吧，她已經很可憐了……”
喬石在說到最后聲音小得有些卑微。
那頭一直沒有聲音，直到聽到喬石深深的叫了聲“媽媽”以后那頭才掛了。
喬石呆呆地握住手機，就像抱住了王安，也像拉著媽媽的手。
他好想有過那么一次被媽媽拉著手的記憶，一次就夠了。
外婆和外公走了這些年，媽媽就回到老宅住了。
她可能是去懷念外婆他們，也可能是尋找自己舍不得的東西，那些東西里會不會也有自己呢。
喬石喝了杯已經涼了的水，和衣臥在床上，眼淚從眼角那流下。
小時候的記憶走馬燈似地過著……
外婆說的媽媽，外公說的媽媽……
凌晨的機場，一架剛落下的飛機正眨著紅綠交替的眼睛，緩緩地移動龐大的身軀。
男人身上剛穿上的大衣沒有系扣，里面一條藍色的圍巾嚴實的圍在脖頸處。
他五十多歲樣子五官還是很端正的，干凈的臉上有些疲憊。
他眼睛里也有些紅，嘴角向下拉，一副很焦灼的樣子向外面看。
外面漆黑一片，除了在飛機翼上的燈光閃爍里看到些落下雪花，其余的什么也看不到。
他很輕松的從行李架上拿下一個小型的真皮行李箱，隨著空姐柔和的聲音走下了飛機。
他一個人走在甬道上，身邊零星的走過去幾個沉默不出聲的旅客，這是凌晨，只有很少的人才選擇這趟飛機。
快到出口了的他把圍巾再次的圍好，眼睛看向甬道盡頭，在甬道盡頭欄桿處一個男人也在看著他。
他把大衣兜里的手拿出來，臉上的焦急就沒了，眉眼烏亮，眼神凌厲的看向那個人。
“我叫徐海洋，都準備好了？”話也說完了手也握完了。
“我是藍爵，按照您的要求，我的合格率超過了?！眮砣瞬粍勇暽那屏搜坌旌Ｑ舐冻鰜淼氖滞竽牵o接著用手彈去肩上的水珠，那是外面落下的雪花。
“今年的雪有點下早了……”他像是自言自語的又像和他說。
徐海洋沒接他的話，只是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嗯，那一早就出發(fā)吧，記住自己的身份。”徐海洋把手再次地放進大衣兜里。
藍爵不像他自己說的快四十歲了，年輕的很像三十多些，雖說衣著邋遢些，可也能看出曾經是個面白如玉的人，他眼神里一閃而過些東西正好在燈光里晃了一下。
兩個剛見面的人，在黑暗里坐在一輛黑色轎車里消失在冷冷的雪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