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混亂
不過這根絞索,要絞殺的是自己,是和自己類似的大地主。
種種政策相互配合,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就是要逼著田戶和徒附離開地主豪強(qiáng),去為楚陽耕種“王田”。
等人跑光了,誰來幫地主們干活?若是拋荒土地,那五成的田稅,誰還能交得起?
“可是……可是,楚相國,你哪來的那么多‘王田’?”杜賓面白如紙,但還帶著最后一絲希望,不甘心地反駁道。
要知道,現(xiàn)在田戶的數(shù)量是極少的,幾乎已經(jīng)絕跡。徒附的數(shù)量卻是巨大的,他們也是漢末時為地主耕種、作戰(zhàn)的主力。
僅僅杜賓自己家里,連同在府邸中的仆役,就有一千多名徒附。
這樣數(shù)量龐大的徒附,楚陽哪有那么多的土地安置?
“馬上就有了?!背柹衩氐匾恍?,說道。
杜賓看著楚陽,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這“馬上就有”的“王田”,說的不就是自己這種人的土地嗎?
只要敢反抗,土地絕對會被楚陽剝奪,拿來當(dāng)他那什么“王田”。
但是不反抗,難道其他豪強(qiáng)就會這么等死嗎?
一定還有什么辦法!
“噗通”,杜賓在楚陽面前跪下了。
“請楚太傅救我?!倍刨e哭喪著說道。
“你干嘛這么激動?把我的官職都喊錯了。你現(xiàn)在主要的收入不是水泥廠嗎?又不全靠土地發(fā)財?!背柌唤獾氐?。
杜賓跪行了兩步,卻被楚陽的親衛(wèi)擋住,不讓他再靠近。
于是他就跪在楚陽十步之外說道:“可是我族中還有二房三房啊,他們好多家都是靠地租過活。
我不是擔(dān)心他們的生計,我是擔(dān)心他們不自量力,試圖反抗相國。所以請相國給我指條明路,讓他們不至反抗,至少不會因?yàn)闊o人耕種土地,而被田稅逼死。”
“唉,算了,看在你老杜的面子上,我就出點(diǎn)錢好了。你若是不想種地了,可以繳納了今年的田稅之后,把土地賣給官府,我們愿意高價回收?!?p> 楚陽道。
他倒也沒想過要把這些地主全部逼死。
如果老實(shí)的,愿意自己放棄土地,那么就可以獲得“贖買”的優(yōu)待。
“謝過楚太傅恩典?!倍刨e磕了個頭,站了起來,說道:“請容我告退,去通知三房四房這個消息?!?p> 對杜賓來說,面臨這種明顯是絞殺的稅改,能把土地賣掉,不失為一條好出路。
拿了錢,他不僅可以擴(kuò)張水泥廠,甚至還可以去投資鐵礦、煤礦。對于已經(jīng)嘗到經(jīng)營工商業(yè)甜頭的他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
雖然杜氏其他各房里的富戶豪強(qiáng),未必個個都能轉(zhuǎn)入工商業(yè),但能獲得一筆錢,把變成燙手山芋的土地拋出去,至少讓杜賓增加了幾分說服他們放棄抵抗的把握。
“去吧。”楚陽揮揮手道。
當(dāng)杜賓匆匆趕到二房時,正好見到二房幾名族老,在組織宗族部曲和徒附,個個手持武器,神色激動。
他上前大喝道:“你們想要造反嗎?”
“振卿,你來得正好,如今我們是不得不反啊?!倍孔謇蟼儽吹卣f道。
“你們在急什么?我家的土地馬上就要量完了,我都沒有著急?!倍刨e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那楚陽是你們能對付的?
我看你們是活膩了?;钅伭俗约喝フ腋K子上吊,不要連累全族!”
他劈頭蓋臉地一頓痛罵,總算是讓激動不已的幾個族老冷靜了下來。
接著杜賓命他們遣散部曲,然后細(xì)細(xì)地向他們講了自己從楚陽那里得到的信息。
“可惡,為何只有我們幾家吃虧?”一位擁有數(shù)千畝土地的族老氣憤地道。
“我看,這些消息還是不要告訴族中小戶?!绷硪晃徽f道。
他還有些不死心。
杜賓搖頭道:“你們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們以為你們不說,那些不到百畝的小戶,那些徒附就永遠(yuǎn)不會知道嗎?
《興平三年稅制》和《王田令》是一起張貼在各處縣城的,你不說,總有人會說?!?p> “再說,我不是告訴你們,不要試圖抗拒嗎?你卻還想著這些沒用的東西。聽我的,到時候把地賣了,好好做買賣吧。若是不會的,可以帶著賣地的錢來找我,我教你們。”
“我看那楚陽定會失敗,他這樣搞,馬上三輔士民就要全部起來反抗他了。哪怕他力大無窮,也是沒用的?!辈凰佬牡哪敲謇希薹薏黄降卣f道。
“呵呵,你不要管人家能不能成功,誰叫你輪到前面了呢?如果你們不肯聽我的,相信我,你們絕對等不到楚陽失敗的那一天,自己就會先被弄死?!倍刨e對著族老們冷笑道。
杜陵的田地,主要為杜氏和韋氏兩姓所有。
比如杜氏一族,廣泛分布在大約七個鄉(xiāng)亭的土地之上,部分外姓單家的田地夾雜其中。
這些單家擁有大量土地可稱為“大地主”的比例,比起杜韋兩姓的宗族里要少得多,絕大多數(shù)是人均少于一百畝的自耕農(nóng)。
所謂“單家”,就是指沒有和宗族聚族而居的單戶寒門。比如徐庶就是“單家子”,羅貫中曾把這個“單家子”當(dāng)做了“單姓人家的子弟”。
把徐庶的名字弄得無比復(fù)雜。實(shí)際上在《晉書·蘇峻傳》里也曾說道:“峻本以單家,聚眾于擾攘之際”。
因此徐庶的本名就是“徐?!?,在犯事潛逃以后改為“徐庶”,此后便一直以“徐庶”為名,并沒有叫做“單?!钡慕?jīng)歷。
丈量完杜氏這一帶的土地,清查完人口之后,杜氏爆發(fā)了一波短暫的混亂。
現(xiàn)在杜氏幾乎沒有田戶的存在,為幾十戶大地主耕種的主力基本都是徒附。
《興平三年稅制》公布以后,即使知道了這個消息的人,不管是豪強(qiáng),還是田戶徒附,也大多采取著觀望的態(tài)度。
但經(jīng)過清丈土地、查點(diǎn)人口之后,地主們覺得大勢已去,同時楚陽的新政被眾多徒附所得知,于是大量徒附或自愿離開、或被地主們直接遣散。
除了部分人知道《王田令》的存在,大多數(shù)人都茫然失措,不知該何去何從。
從事實(shí)上來說,他們已經(jīng)從徒附變成了“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