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舉人宅子中,楚河安安穩(wěn)穩(wěn)住了三天,期間盛兵果然一次都沒來過。
楚河每天白天就在院子里練刀,走七步樁,一遍又一遍,終于在后三刀都劈出了空爆聲,嚴琛說他的十三霸刀已入了第二層。
若是能劈出六刀空爆,便是第三層。而等到無需蓄力的起手一刀也能砍動空氣的時候,那就是踏入第四層的標志。
嚴琛講,十三霸刀入了第四層,便是真正踏入了刀之一道。世上習刀之人何止千萬,但真正能夠登堂入室的,鳳毛麟角,萬中無一。
這幾天楚河是白天練刀,晚上修煉軍中煉氣術(shù),勤耕不輟,一天就睡兩個時辰。
而嚴琛則好像是鏡子的反面,他是白天躺在院子中的搖椅上曬太陽,晚上則在內(nèi)院發(fā)出一陣陣殺豬般的叫聲。
楚河一度想半夜溜進后院,看看這二人究竟是何招式,竟能如此慘烈。
這天正午,楚河依舊在頂著大太陽練刀,梁旖和馬大娘一起在灶房忙活午飯,嚴琛靠在門框上賤兮兮地盯著她看。
梁旖給馬大娘打著下手,抿嘴一笑,便露出兩個好看的酒窩來。
“大娘,可多虧了你。我平時一個人住,家里什么事都得我自己干,實在干不過來,一日三餐也都是挑些省事的做,能糊弄就糊弄過去。自打你來了我這,您瞧瞧,我都胖了!”
一旁的嚴琛一陣傻笑,“嘿嘿嘿,胖點好,胖點好……”
梁旖瞪了他一眼,向來橫行無忌的嚴琛立馬一縮脖子,好似個見著大花貓的小耗子。
午飯共四個菜,臘肉炒煙筍、清炒菜心、醬牛肉,還有一碟花生米。
牛肉和花生米是給兩個男人下酒用的,今天嚴琛心情不錯,非要拉著自己這好弟弟喝兩杯。
這些酒肉,都是馬大娘用之前楚河給她的銀子買的。
在他們來之前,身為舉人遺孀的梁旖連這些都吃不上。
按她的話說,縣衙每年撥給她的救濟銀是一年比一年少,再過兩年估計就要徹底斷了這點進項,現(xiàn)在也只是能勉強糊口而已。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上面的官老爺們將她的救濟銀層層克扣,對于一個沒了頂梁柱的小寡婦,他們可不必顧及吃相,人走茶涼是官場通理。
她想將這宅子賣了遠走他鄉(xiāng),縣衙卻不允,告訴她衙門不收回這宅子,已是仁至義盡。
嚴琛往梁旖碗里夾了兩片臘肉,漂亮的婦人眉眼含笑,看向情郎的眼神波光流轉(zhuǎn)。
楚河有種感覺,他們過來的這幾天,應(yīng)該是梁旖自打丈夫死后最快樂的日子。
四人吃過了午飯,兩個大男人在院中曬著太陽消食,梁旖則和馬大娘一起到灶房涮洗碗筷。
梁旖將刷好的碗用白布巾擦干,歸置進柜子里,用手肘擦了擦臉上淌下來的汗水,偷偷看了看院里的嚴琛,又忍不住偷偷笑了兩下。
嚴琛一邊大咧咧地剔牙,一邊用腳踢了下楚河,“剛才沒喝過癮,咱倆晚上接著喝。”
楚河趕緊搖頭道:“不喝,我還要練刀。”
“我說兄弟,你不至于那么勤奮啊,其實我原先沒告訴你,你練刀天賦挺高的,甚至假以時日,有可能達到你哥哥我這個層次,所以還是要勞逸結(jié)合的嘛?!?p> “我老家有句俗語,想不想聽?”
“說來聽聽?!?p> “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p> “放他娘的屁,說這話的人,都該下地獄。”嚴琛怒道,“我們老家也有俗語,我講給你聽啊。”
沒成想楚河將頭搖得飛快,“不聽不聽。”
“不聽也得聽,我告訴你啊,叫……哎,怎么說的來著……”
這時,忽然響起了敲門聲,兩人條件反射一般躍起身,各自去尋兵器。
梁旖也有些慌張,趕緊從灶房里快步走出來,問道:“誰呀?”
“陳家妹妹啊,我是隔壁王舉人的媳婦啊?!?p> 她的亡夫,姓陳。
梁旖忙做手勢,示意他們趕緊進屋,自己則去開門。
打開門后,就見一位珠光寶氣的貴婦人站在門外,但似乎與梁旖也不是很熟,沒有跨進門檻。
還沒等主人家說話,那婦人便先開口了,“妹妹啊,你晚上聽沒聽到,咱們家這邊,好像有野貓在叫春似的。哎呀,可真是煩死我了,攪得我好幾宿沒睡安寧了?!?p> 梁旖先是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瞇著眼看著那婦人,不發(fā)一語。
“哎呀,你說說,這畜牲就是畜牲,怎么就這么管不住自己呢?”
梁旖瞥了眼貴婦人身上的綢緞衣服,淡淡地回了一句,“對,畜牲就是畜牲,再怎么打扮,也成不了人?!?p> 那婦人見梁旖油鹽不進,便又將聲調(diào)抬高了些,有些尖銳,“妹妹,你知不知道,咱們縣太爺之前想修一座貞節(jié)牌坊的,可這事還沒落實,乾軍就殺進來了,也不知道那老頭子現(xiàn)在是活著還是死了?!?p> “他當時可跟我說了,妹妹你啊,適合將名字刻在那第一位,將來那可是要流芳千古嘞。”
梁旖盯著那婦人,一字一句罵道:“去你媽的貞節(jié)牌坊!”
那舉人老爺家的夫人,哪受過這氣,保養(yǎng)得白皙油膩的胖臉,一下子就漲成了豬肝色,指著梁旖半天說不出話來。
“滾!”梁旖砰地一下合上大門,走回灶房接著收拾碗筷。
受過高等教育的楚河,打心眼里敬佩梁旖,沖著嚴琛伸出個大拇指來,“我這嫂嫂,果然是女中豪杰。“
嚴琛皺了皺眉,開口道:“你還是叫嫂子吧,怎么聽著那么怪呢?”
這時,又響起了敲門聲。
“嘿!這老娘們沒完了是吧?”
嚴琛一擼袖子,作勢便要沖出去,被楚河死死攔住。
梁旖又從灶房里風風火火地走出來,嘴里嘟嘟囔囔罵道:“臭不要臉的,給臉不要是不是?敢惹老娘,活得不耐煩了?!?p> 結(jié)果一開門,門外站著的已不是那隔壁的貴婦人,而是一個有些清瘦的年輕人,相貌頗有些陰柔。
“你是?”
“哦,在下姜遠,來找嚴琛嚴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