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有才家里有個現(xiàn)在在菜市場賣菜的母親，有個曾經(jīng)混的還不錯的父親，他的中考陳成績根本不足以邁進延州一中的大門。他的父親見他在初中的最后一年上進的那份勢頭，四處求人借錢，求人花錢，才把張有才差的那幾十分給填了上來。張有才確實沒讓家里失望，成績一路追趕，在班里也能排進中間，考上個一本并不難，但他最喜歡的事情還是泡網(wǎng)吧，買上一包煙，和幾個同學通宵。這些年里，沒有少瞞著菜市場賣菜的母親要錢泡網(wǎng)吧，偶爾心頭涌起一陣愧疚，轉(zhuǎn)瞬就隨風而逝。見識到了陳長天露出的一手功夫，也只是心里羨慕，嘴上說說而已，吊兒郎當?shù)?，不會當作正?jīng)事，他羨慕電視劇里飛來飛去的大俠，也曉得什么是現(xiàn)實。就像在網(wǎng)吧打完游戲的他回到學校，在學習上該下苦功夫還得下苦功夫。纏了陳長天十來分鐘，就低頭和一道題死磕，還盤算著手頭的一千塊錢，給老媽五百合適嗎？要不給老媽二百算了？還是全留下自己花了？
王劍文老師講課確實有兩把刷子，三下五除二，就能用最簡單的方式把一道題講的明明白白。
陳長天微微點頭，水平比岳老師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他對新來的老師給出的評價。他的數(shù)學成績，在便宜師傅的調(diào)教下，極少低于一百四十分，在班里談不上最高，目光確實狠辣，這得歸功于老頭從小到大極端的壓迫。
下課的陳長天實在是不愿意成為焦點，奈何總圍著一堆人，好不容易熬到放學，匆匆趕到附小，把小草的退學給辦了。
辦退學的主任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陳長天退了半學期學費，一萬二，在這地方工作，鬼知道一個不留心會得罪什么人。
小草的學費是陳云的母親陳辛出的，賬記在陳長天頭上，從幼兒園到三年級，小草一直上的最好的學校，而陳長天欠了辛姨十幾萬了。
光腳不怕穿鞋，慢慢還就是了。
一個人在社會上，不偷不搶，想要掙大錢，是極難的。這是陳長天從擺地攤中學到的，如果不遵守一些規(guī)則，掙錢還是很容易的。他從來都沒有讓小草餓肚子，從來沒有。
那個在十年內(nèi)亂中活下來的便宜師傅在一堆書中放著一本筆記，他翻書時見到了，里面有一句話他深以為然。
人的一生太短，知識不能遺傳，所有的教育都只能浮在表面，多數(shù)人本質(zhì)上還是那個在原始叢林里百萬年進化來的直立猿，一層層的教育，思考，文明，禮法，都是在直立猿的基礎(chǔ)上再畫像，說人是環(huán)境產(chǎn)物，而不是教育產(chǎn)物，正是如此。人沒法活在教育描繪的虛幻天堂里，人只能活在現(xiàn)實殘酷的競爭中?，F(xiàn)實變得不殘忍時，人會變的文明，善良?，F(xiàn)實一旦變得殘酷，教育就像潑灑在雕像上的染色顏料，漸漸被大水沖走，留下直立猿的本體，壓迫只要加重一些，人間就會遍布野獸。
接下來的幾天，陳長天總算是過了段安穩(wěn)日子，拉拳架，上學，回家。肩膀上的上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疤了，張有才發(fā)過來的網(wǎng)吧邀請拒絕，林佑的飯局也拒絕。在卓倉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封匿名表白的情書，想起那個長相壯實的女生，單身十八年才收到情書原本有些竊喜的陳長天沒有絲毫猶豫，看完就丟進了垃圾桶，內(nèi)容只有一句傻不拉幾的話，你要做我男朋友嗎？
和董天月打過電話，問了小草的近況，董天月叫來小草陪他聊了一個多小時，大意是說一切都好，讓陳長天不要擔心她。最后董天月說過兩天會有個人找他，讓他去車站接一下。心里大罵著董天月的陳長天嘴皮子答應(yīng)的賊快，他這么多事都是這個女人引出來的，但是小草還在對方手上，只能忍辱負重。
周六下午，站在火車站門口等人，心里盤算著那種破境的感覺，越來越近了，估計就是這兩天的事。
牛仔褲，象牙白的風衣，一身氣場碾壓周圍的所有女性，董天月提著個行李箱，站在陳長天面前。
遠比她之前穿的大紅連衣裙更有味道。
“你說的那個朋友，怎么是你??？”
“不歡迎大姨？那我走？”
“……”
“怎么沒開車？”
“還不是你害的，車撞樹上，我的經(jīng)費被扣了?！?p> “……”
“師傅，前面那個小區(qū)門口停?！?p> 下車時陳長天很大度的付了五塊錢出租費。
“你帶我來你家小區(qū)干啥？”
“這不接到你了嗎，你想去那里就去那里，我順路回家了?！?p> “那大姨就在你家呆一呆喝口水再走吧，你不介意吧？”
“有一點……介意。”
“開門啊，站著干嘛呢？你上次調(diào)戲我的膽子呢？喂狗啦？”
陳長天不情愿的打開門，他根本就沒想讓董天月進門，現(xiàn)在屬于是啞巴吃黃連了。
董天月自來熟在屋子里晃悠。
“你打個地鋪，我睡床。”
“嗯？”這套路怎么這么耳熟呢？這不就是老頭那心愛的王八盒子失去的過程嗎？上面讓村子里把槍收起來集中登記管理取用，舉報不登記的還有獎，登記后取用槍變成了一件越來越難的事情，到最后直接不讓用了。老頭的愛槍就這么沒了。
一退再退，至無可退。
對陳長天來說，換任何一個美女來一起住，都是一件美事，只要不是董天月，以及那個一米八的門神女子，陳長天都會高興。所以陳長天直接攤牌問董天月要干什么，已經(jīng)完成鳩占鵲巢的董天月四兩撥千斤，陳長天一敗再敗，啥都沒問到。
董天月對他仿佛一朵被大霧半遮半掩玫瑰，握上去一定是一把刺，以前惹不起，現(xiàn)在都躲不起了。
戰(zhàn)敗的陳長天在書房打了個地鋪，長吁短嘆，這個女人給他帶了了太多的麻煩，不知以后還有什么麻煩，哎，認命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