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漠南王庭飄搖百年,想不到此時此刻還能有那么強的凝聚力。”
看著整個大營陷入混亂之中,漠南軍隊迅速的匯聚然后與留守的漠北軍隊展開交戰(zhàn),江浩不禁贊嘆。
不過畢竟定位只是用屯駐接應的駐軍而非防守,再加上后方幾乎穩(wěn)定所以大營并不高,更像是象征性的圍上護欄,所以漠南很快就奪下了營寨東南西北四處大門將漠北軍隊朝一個方向逼去。
“漠南從來就是游離于漠北之外的部族,很久以前他們或許是族人或許是朋友,但在草原變成沙漠后,千里大漠將他們一分為二,此后漠北是漠北,漠南則是漠南。”霍子期擦拭著手中的劍,他一般不作為戰(zhàn)斗人員,但現(xiàn)在他也在做著最后的準備。
“項長生呢?”江浩突然想起那個男孩,然后扭過頭將目光投向身后的人群中,沒過一會兒他就看見了項長生的身影。
這個男孩此時正獨自一人坐在一塊巨石上,他雙眼空洞地看著遠處的山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打算怎么處置他?”霍子期也順著江浩的目光問道。
“不知道,我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一邊的人,或許他只在乎他自己?!边@個問題其實已經在江浩他腦海中存在許久,對于這個男孩兩人都沒有太準確的處置方案,畢竟怎么講他都還只是個孩子。
這時一直在軍隊中不知在做什么的王皓也走了過來,他不知道從哪搞來了一支煙罕見的點上抽了起來。煙霧順著他的指尖上升然后再空氣中不規(guī)則的飄散。
江浩看著王皓,感覺他就像是換了個人,他不再是那個嬉鬧的兄長,而是一位真正面對生死的將軍。他眼神陰郁,江浩從沒發(fā)覺王皓的瞳孔竟然如此的漆黑,黑的看不出第二種顏色,看起來就像是夜里的一口井。
“來一根?從離州帶來的,抽一根能想起離州的味道。”王皓看江浩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手一伸就從懷中掏出了一盒煙草與火柴,他的臉被煙霧遮蓋看不清表情。
“離州的味道?”對于王皓的形容江浩十分不解,他不知道王皓口中所謂的離州味道是什么味道,但他竟然不自禁地伸手接過,然后在王皓熟練的幫助下將其點燃。
火焰的溫度在手上傳遞,在寒冷的寒冬里顯得格外溫暖。這不是江浩第一次抽煙,只不過他并不喜歡煙草的味道,那種孤獨且空洞的味道。
煙霧順著喉嚨直抵肺部,劇烈的打擊感讓他忍不住咳嗽了出來。
“離州的煙草,和手卷沒什么區(qū)別,不能像那些內陸達官貴人一樣享受?!蓖躔┑吐暯忉?,比起江浩他更像是一名離州人。
江浩默不作聲地看著逐漸燃燒的枯黃干草,果然是離州的味道,雖然他說不上來,但他確確實實的想念起家了。
正在江浩恍惚間,一只強有力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王皓支撐著江浩的身體順勢坐下,江浩也順勢看了一眼然后二人全都無言看著遠處戰(zhàn)火紛飛的大營。
“這一次回去,就真的不一樣了?!?p> 直直過了許久,王皓才打破了沉寂,江浩也明白王皓的意思。如果擊退了漠北,這一次回到離州那便是功譽滿身,同時皇帝也會借此機會挑撥各路諸侯間的勢力,林卯絕對無法再容忍江浩作為一方諸侯與自己平起平坐。
“林卯的路讓他自己走吧,如果他注定不該為王,那縱然有千軍萬馬圍著他他也成不了事。”
“我們已經盡力了,我們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林逸不會怪我們的?!蓖躔├^續(xù)說著,他提起了那個已經死去多年的名字。
“你是說,我們脫離陳國?可陳國是我們一磚一瓦打下來的?!苯茖τ谕躔┑脑掞@得有些猶豫不決。
“是!可那又如何?他已經不是我們的了!我們能得到什么?猜忌?質疑?江浩!你知道的,只要你想,我有兩萬人能支持你!至于白毅?他怎么想的不重要,只要我們聯(lián)手,根本不用怕林卯!”王皓越說越激動,看得出他早就有了這個計劃,可他卻一直等到如今才說出口。
“可我。?!?p> “可你不想當自己的王?是嗎?你下不了決心做不了決定!你一副高高在上,身負無數(shù)尊榮,實際上卻是個優(yōu)柔寡斷的小男人!你本不該如此,你需要的是執(zhí)掌殺伐的涼薄,就像那個項長生一般,在這個世界,優(yōu)柔只會讓你失去一切!”王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江浩一直像是江面上的一片落葉順勢而為,不反抗也不去妥協(xié),可最終什么都沒做。
“涼???對你也一樣嗎?”王皓說完江浩就接上了話,而王皓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也明顯的停頓了一下。
“我明白,不做可能會失去,可我一旦做了那肯定會失去,我不想讓我們辛苦打下的土地重燃戰(zhàn)火?!?p> “其實在林逸死的那天我做了個夢,夢里我夢到我一人走在軒州的十字中央街上,四面都是人,他們都三倆成堆的站在街邊商販前,渾身像是冒著熱氣,我知道這團熱氣叫做熱鬧。。。我就行走在這群人中,煙火在空中爆炸,可我怎么也無法嘗試自己融入其中,我不想去當這樣的一個人。”
就像。。。就像是執(zhí)掌了無上權力的王,縱使自己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可當自己得意洋洋想要炫耀自己的能力時,環(huán)顧四周卻無一人可說,一個無法裝逼述說的位置,那得到它的意義是什么呢?江浩心中想著。
“你。。。”王皓面頰跳動,他還是憤怒了,可最終也還是沒說什么一甩衣袖憤而離去。
“子期,你覺得呢?”
一直聽著兄弟二人交談的霍子期靜靜地坐在原地,他也清楚陳國內事,畢竟這都是天下皆知的茶后閑談。
“他人手中的劍永遠為他人的意愿而揮動,只有自己成為執(zhí)劍人,才能為自己所想而揮劍?!?p> “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拿起自己的劍,朝這亂世出劍,斬盡世間戰(zhàn)火,斬斷無數(shù)人的貪欲。”
“可代價會很大,傷人又傷己?!苯菩闹心?,當這把劍出鞘,那將會是新的一輪戰(zhàn)火,所熟悉之人會與自己相向,無數(shù)同袍會在戰(zhàn)火中死去。
霍子期默默地看著思考著的江浩嘆了口氣。
“江浩!一支騎兵正在從西北方向朝大營靠近!”
突然王皓折返回來,他指著漠北大營處,果然有一支千人騎兵正在聲勢浩蕩的從一處山谷中殺出。
“上馬!該干正事了?!苯拼蛄藗€激靈,那果斷的表情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像是剛才的交流不復存在一般。
霍子期看著眾人急匆匆開始朝山坡下走去,他靜靜地看著江浩的背影。
“十二月,本該是個涼薄的冬天,可怎會生出你這樣的想當老好人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