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車間的女老大突然注意到了我,這讓我感到有些意外。我沒想到,這種注意竟然會成為我日后離開這家工廠的原因。
“小雨,你帶他到那位大叔那里,去幫忙裝電池。”老大指著流水線中間的位置,對我說道。
我順從地跟著小雨走到大叔那里,選擇坐在他的旁邊。小雨則坐在我的對面,她的存在讓我感到一些安慰,至少我不是一個人在面對新的工作環(huán)境。
大叔看起來很和藹,他笑著說:“小伙子,跟著我照做就好了,很簡單的。”然后從身后的貨物區(qū)搬來一箱報警器,倒在桌上的時候,小雨迅速張開雙手,用身體擋住她那一側(cè),防止報警器掉落到地上。我也趕緊用硬紙板擋住紙箱沒有占據(jù)的地方。
在大叔的指導下,我很快掌握了裝電池的技巧。雖然工作有些枯燥,但大叔的幽默和小雨的陪伴讓時間過得飛快。
中午休息時,我和小雨一起走回宿舍。路上,我忍不住抱怨道:“裝電池雖然不辛苦,但耳朵確實有點痛。長期下去,我的聽力恐怕要下降了?!毙∮曷犖疫@么說,露出了一絲擔憂的神色。但她還沒來得及多說什么,我們就已經(jīng)走到了宿舍門口。
下午上班沒多久,小雨突然遞給我一副用小包裝袋密封的橘紅色耳塞。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我戴上試試。我好奇地戴上耳塞,原本略微刺耳的滴滴聲竟然變得輕緩了許多。這讓我感到有些驚喜,忍不住笑著看向小雨。她看到我開心的樣子,也給了我一個溫暖的笑容。那一刻,我心中仿佛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開始沐浴在這春風中生根發(fā)芽。
從這一刻起,我和小雨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變得更加親密了。我們開始更加頻繁地交流,無論是工作上的事情還是生活中的點滴。
看到大叔搬運貨物時汗流浹背的樣子,我決定主動承擔起搬運和倒箱子的任務(wù)。每當箱子沉重地壓在我的手上時,我都能感受到一種責任和擔當。大叔看著我,夸贊道:“小伙子,你以后會是一個敢于承擔的男人?!蔽抑皇切πΓ]有太在意,只當是大叔的一句玩笑話。
晚上工作時,燈光下的小雨顯得格外認真。她專注地干著手中的活,那認真的模樣讓我心動不已。我仿佛能夠通過她紅潤的面容,窺見到她在心上人面前展現(xiàn)出的可愛一面。漂亮的她坐在我的對面,讓我連這種原本枯燥乏味的裝電池工作,都覺得充滿了幸福和甜蜜。
每當她抬頭看我時,我都會忍不住與她對視,然后害羞地低下頭去。這種微妙的感覺讓我陶醉其中,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我和她。
晚上下班回宿舍的路上,月色朦朧,周圍一片安靜。正當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小雨突然蹦出一句話:“你晚上好像時不時盯著我看,是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還是你想暗暗跟我比拼裝電池的手速?”
前半句話讓我的心跳瞬間加速了一分,感覺自己的小心臟都要跳出胸膛了。但是后半句話又像是一陣清風拂過,讓我恢復了正常。
我摸了摸頭,嘿嘿傻笑著回答:“一直盯著女孩看的人,要么是不懷好意,要么是喜歡。你覺得我是哪種呢?”在昏暗的樓梯里,我的臉仿佛燙得可以冒出白氣,緊張又期待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小雨看著我,眼中閃爍著笑意。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你這個人真是讓人討厭?!?p> 聽到她這樣說,我心中一陣竊喜?;蛟S,她也對我有好感吧?我暗暗下定決心,要更加努力地贏得她的芳心。同時,我也開始更加留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不想因為自己的不慎而失去這份美好的感覺。
在這一周的時間里,老大時不時會巡視我們的工作區(qū)域,關(guān)注裝電池的進展情況。而我似乎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所困擾,每次老大巡視時,她總能發(fā)現(xiàn)我工作中的問題。
有時,我在倒報警器時動作過快,導致幾個報警器不慎掉落在地上,老大便會停下腳步,讓我撿起來重新擺放。有時,在檢查已經(jīng)裝好電池的報警器時,她會發(fā)現(xiàn)一個已經(jīng)損壞的報警器,詢問我是怎么回事。甚至在我稍微有些松懈的時候,她也能敏銳地捕捉到我的狀態(tài),并且開始毫不留情地數(shù)落我一番。
面對老大的嚴格要求,我深感壓力。雖然,我也明白一個道理:“在工作中,只有時刻保持專注和嚴謹?shù)膽B(tài)度,才能夠避免因疏忽而犯錯。”但是,總是偶爾會犯錯誤。
一周之后,老大安排我和小雨一起去打喇叭??吹叫∮昴鞘炀毜膭幼鳎也唤械綁毫ι酱?。她左手穩(wěn)穩(wěn)地固定著白色的圓形塑料,右手則靈活地捏著凝固膠在塑料圈上迅速轉(zhuǎn)一圈。而我則需要把金屬薄片精準地放進塑料圈里。盡管我的工作看似簡單,但實際上卻需要很高的精度和速度,我始終跟不上小雨的手速。
快到中午下班的時候,老大又走過來數(shù)落了我一頓,指出我工作中的不足。我感到有些沮喪和委屈,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努力了,但還是達不到要求。
回宿舍的路上,我忍不住向小雨抱怨:“你手速放慢一點,照顧一下我這個手殘黨吧!”小雨看著我,眼中閃爍著溫柔的光芒。她輕聲說道:“其實,在工廠呆久了,那已經(jīng)是我最慢的手速了。要不下午,咱們倆換一下工作試試?”
聽到小雨這樣說,我心里頓時涌起一股暖流。她并沒有因為我的手速慢而嫌棄我,反而愿意主動幫助我。我決定下午好好努力,不辜負小雨的期望。
下午一上班,小雨就真的和我換了位置,讓我嘗試她之前的工作。盡管我全力以赴,但整個下午下來,我仍然無法趕上她的速度,心里的焦慮感不斷攀升。
晚上吃飯時,我?guī)缀躅櫜簧掀綍r最愛的動漫,一直在思考如何提高自己的速度。到了晚班開始,我決定把重心完全放在速度上,不再過分關(guān)注捏凝固膠的力度。
就在我把第二盤硬紙板上的喇叭端到旁邊去晾干的時候,一位年近四十的大姐走過來善意地提醒我,說我放的凝固膠太多了,如果老大看到了,肯定會批評我的。
聽到大姐的話,我趕緊和小雨換了回來。出乎意料的是,這次我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能夠跟上小雨的手速了。內(nèi)心的喜悅幾乎掩蓋了我平時敏銳的雙眼,我感到自己的努力終于得到了回報。
五天后,車間里彌漫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因為快要過年了,不少工人都提前離開了,車間里人手明顯不足。
老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想出了一個辦法:集中車間現(xiàn)有的力量,白天大家都到前面的靜止流水線上干活,到了晚上,再換班到后面運動流水線上進行包裝工作。
這種安排一開始,我就感到有些不對勁。每天從早到晚都在忙碌著,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更糟糕的是,由于人手不足,每個人都需要承擔更多的工作量。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這樣的工作強度讓我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我來到這里是為了鍛煉自己,但這樣的工作強度已經(jīng)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我開始考慮是否應該繼續(xù)留在這家工廠。
以前,沒有老大的監(jiān)督時,我能夠保持正常的工作速度,相對輕松自在。但現(xiàn)在,老大就坐在我的對面貼標簽,那種被時刻關(guān)注的感覺,讓我壓力倍增。
去年寒假,我也曾在流水線上工作了半個月的晚班,那時車間老大經(jīng)常批評我,但我那時臉皮厚,不太在意。然而,時光流轉(zhuǎn),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不是那時的我。
如今,身邊坐著的是自己喜歡的女孩,我不希望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任何不足。
我不明白,為什么越是不希望發(fā)生的事情,偏偏要以這樣的方式降臨。
老大,那位嚴肅的監(jiān)督者,突然目光銳利地射向了我。他盯著我,仿佛要看穿我的內(nèi)心世界,然后冷冷地吐出了一句話:“你一個男孩的手,怎么跟小女生似的,放不開手腳?能不能像個爺們麻利點?”
那一刻,我的心情仿佛被投進了一顆石子,蕩起層層漣漪。老大的話語像一把銳利的劍,刺入了我原本平靜的心湖。我試圖保持鎮(zhèn)定,但內(nèi)心的慌亂已無法掩飾。
這句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瞬間在流水線上引發(fā)了軒然大波。眾人的目光紛紛聚焦在我身上,猶如探照燈般明亮。我感到自己的臉頰在升溫,仿佛有一塊燒紅的烙鐵緊貼在上面。我低下頭,不敢面對那些目光,更不敢想象小雨會如何看待我。
就在我心亂如麻之際,我注意到小雨的雙手顫抖了一下。她似乎也被老大的話所觸動,但她沒有抬頭看我。
下晚班的時候,心情沉重的我沒有等小雨,而是匆匆打卡后沖向工廠的馬路。夜色中,我孤獨的身影在路燈下拉長,內(nèi)心的難受無法用言語形容。盡管我極力忍住淚水,但心中的痛苦卻像潮水一樣洶涌澎湃。
我不能找小雨傾訴,因為我不想讓她看到我這副狼狽的樣子。而且,我也明白,即使我告訴她,也無法改變老大對我的評價。這種無助和絕望的感覺讓我更加痛苦。
晚上回到宿舍樓時,我恍惚間看到三樓站著一個人影。我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楚是誰,但那個人影卻消失了。我搖了搖頭,心想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上了三樓,走廊里空蕩蕩的,只有風吹過衣服發(fā)出的聲音。
第二天的晚班,表面上風平浪靜,但實則暗潮涌動。仿佛暴風雨前的平靜,預示著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然而,次日的晚班,事情終于爆發(fā)了。由于我的疏忽,把紙箱封反了。老大勃然大怒,指責我連這么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大學白讀了。她的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刺痛我的心,讓我憤怒不已。
我拼命壓抑著心底的怒火,眼睛冒著火,仿佛隨時都會爆發(fā)。而就在這時,我看到了小雨閃著淚花的眼睛。她的淚水像一股清泉,流入我的視線,進入我的心底,與我的怒火交融在一起。
那一刻,我意識到我不能就這樣被憤怒沖昏頭腦。我要冷靜下來,面對問題,找到解決的辦法。
小雨給我打了冷靜劑,那句“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如同晨曦中的微風,輕輕吹散了我心頭的怒火。在那一刻,我深思熟慮了許多。
如果剛剛的沖動導致我與老大爭執(zhí),一氣之下撂挑子走人,那么我辛苦工作了二十天的工錢或許將化為泡影。即使勉強拿到,也會面臨種種困難。生活的現(xiàn)實讓我明白,沖動并不能解決問題,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于是,我決定了,今晚我要熬過去。明天,我將按照正常的流程,找個合適的理由離開這個讓我倍感壓抑的地方。
下晚班后,我如同一只逃離籠子的鳥兒,迫不及待地沖向工廠的馬路。卻沒想到,小雨追了上來。她不言不語,直接給了我一個深情的擁抱。我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時間愣在原地,心跳如鼓。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她輕聲問道,聲音里充滿了關(guān)切。
“明天離職,再去附近找臨時工?!蔽胰鐚嵒卮穑曇衾飵е唤z無奈和堅定。
“明天你先找找看,下午下班以后,我再陪你去附近找找。”她提議道,語氣里充滿了溫暖和支持。
在那微弱的路燈下,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能感受到她那份真摯的關(guān)心。我知道,我的心已經(jīng)被這份溫暖填滿了,仿佛盛滿了滿滿的溫水。
晚上,我躺在床上,心中涌動著各種情緒。我給文員發(fā)了離職的微信,很快就收到了回復。文員告訴我明天下午等通知去辦公室,還要帶上我的銀行卡。
后來,我在睡前發(fā)了一條朋友圈:“獨自在外的生活,是孤單的。謀生的工作,是難過的。但好在,我遇到了她。她教會了我一種境界——心中萬千洶涌,表面風平浪靜,暗地冷靜思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