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五丈河邊的父女
對漢族人來說，吃飯是最能拉近彼此距離的方式。
這不，這主仆五人一餐午飯下來，彼此關(guān)系也緩和了不少，至少陳不二得體的談吐，時不時開一個玩笑哄哄潘明月，讓大家的關(guān)系處得比較融洽。
等到酒足飯飽后，店小二就主動跑了過來。
“七少爺，吃得可好？”
“嗯，好好，豐樂樓的手藝，永遠(yuǎn)值得信賴?！?p> 那店小二一聽就樂了，連連作揖感謝，然后報出了今天的賬單：“七少爺，您一共消費了十兩五錢，您看這是記賬上，還是給現(xiàn)銀？”
陳不二現(xiàn)在口袋里有錢，賒賬那不是羞辱他這種“有錢人”嘛：“胖子，你去柜臺結(jié)賬?！?p> 潘明月聽到十兩五錢飯錢的時候就已經(jīng)暗暗吃驚了，要知道她這樣的大小姐，一個月例錢也不過十五兩而己，只夠一頓飯錢。
而且剛剛陳胖從隨手?jǐn)y帶的一個木匣子里取出銀子的時候，里面明顯還有很多。
他這么多銀子是從哪來的？
潘明月始終想不通，便假裝不經(jīng)意關(guān)了一句：“七哥兒，聽我哥說，近來景室堂藥材被歹人劫了幾批，陳家的資金周轉(zhuǎn)困難？”
陳不二見也不是外人，便低聲說道：
“誰說不是呢，就這個月，從西南來的藥材又被劫了一批，聽我父親說損失起碼在萬兩以上，現(xiàn)在我家里的用度都削減了。”
潘明月假裝像個傻白甜，繼續(xù)無知地問道：
“那，那我們一餐吃了七哥兒十兩銀子，豈不是要害得七哥兒大大破費？要不，小妹這里還有些銀兩……”
陳不二一聽，心里還是暖暖的，這年頭肯借錢的，那絕對是真朋友。
他還沒回答，旁邊的瘦子就主動替他回答了：
“小娘子不必?fù)?dān)心，我家少爺自有賺錢的法子，這不，我們一上午就賺了一百多兩銀子呢?！?p> 其實也不是瘦子嘴不嚴(yán)，實在是眼前這個女子，可是將來的主母，身份非同一般。
人家都說要借錢給自家少爺了，萬一被人家誤會為自家少爺已經(jīng)破產(chǎn)，家里窮得叮當(dāng)響了，那自家少爺這不是被人看扁了嘛。
這要是再碰到壞良心的女家嫌貧愛富，直接來個退婚，那自家七少爺以后這臉，算是徹底丟在地上，成為汴梁城一大笑話了。
不得不說，瘦子是瓦舍里面戲曲看多了，戲里都是男家落難，女家落石的，所以他是非常擔(dān)心自家少爺?shù)拿u，以及面子問題。
問題是，瘦子這回可真真是好心辦了壞事。
潘明月一聽，恍然大悟，心里想的是：
“好哇，原來這家伙能賺外快，一上午就能賺一百多兩，這創(chuàng)收能力相當(dāng)強(qiáng)呀，看來將來一定要好好打聽一番，把他的銀子都逼出來?！?p> 陳不二則沒有想那么多，自家跟班給他解釋了，他也就省了口角。
“對了明月，下午你們有什么安排？如果沒事，為兄帶你去南斜街瓦舍玩玩，今天有曹保義的皮影戲?qū)?，機(jī)會難得啊?！?p> 潘明月和秩兒一聽可以看皮影戲，少女心思又活落起來了。
反正準(zhǔn)備將陳不二當(dāng)一天“工具人”了，于是都笑嘻嘻的答應(yīng)一同前往。
陳不二在起身的時候，看了看旁邊那桌客人，發(fā)現(xiàn)那對玻璃已經(jīng)離開了，便笑了笑，覺得大周朝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啊。
從豐樂樓出來，陳不二幾人沿著五丈河邊一路往東，穿過曹門就往南斜街而去。
這時候他們發(fā)現(xiàn)河邊圍了好大一群人，里面似有爭吵。
做為優(yōu)秀的汴梁人，怎么能錯過這種熱鬧？于是在胖子和瘦子的擠來擠去下，給陳不二和潘明月找到了一個靠前的位置。
爭吵的似乎是一對父女。
其實也不應(yīng)該是爭吵，應(yīng)該是父親在罵女兒。
“你個賠錢貨，現(xiàn)在老子輸光了錢，外面欠了一屁股債，人家可是說了，要是我今天再不還錢，就要打斷我的腿，掉到這五丈河中。
為父要是沒有腿了，如何做工？如何賺錢？如何養(yǎng)活你們這一家子？現(xiàn)在為父有難，想讓你賣身救父你都不肯，你怎么就如此狠心？把你爹往火坑里推？”
那蹲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孩，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雖然沒有長開，但看這相貌長得那也是相當(dāng)標(biāo)致，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就是身上穿得都是麻布粗衫，那一雙破鞋，腳上都已經(jīng)有個洞了，看這對父女的穿著，就知道是貧苦人家。
只見這個女孩兒一邊哭，一邊在輕聲解釋：
“爹，求求你不要賣了我，女兒一定會好好出去做工，賺來的工錢全部交給你。爹，女兒不想去青樓，女兒不想離開爹娘和弟弟，嗚嗚嗚~~~~”
“青樓怎么了？你瞧瞧對岸青樓里的那些女子，個個都穿著綾羅綢緞，吃得是山珍海味，每天都不用干活，不就是賣個笑賣個唱嘛，你在家不是挺能唱小曲的嘛？
今兒你去就去，不去也得去，你爹我養(yǎng)你養(yǎng)得這么大，把你嫁了也收不到幾個彩禮錢，把你賣到妓院還能落個五十兩銀子，五十兩啊，足夠你爹還清了債務(wù)，還能給你娘和弟弟做幾身好衣裳。”
這位父親一說完，就扯著女兒要往青樓走去。
旁邊的汴梁人聽了，個個都在指指點點，氣憤難平。
可是再氣憤又如何？如果是歹人強(qiáng)迫，這汴梁人還能站出來打抱不平一下。
但眼前是一對父女，按大周的社會潛規(guī)則，父親是有權(quán)處置女兒，是嫁還是賣，外人也插不上什么嘴。
難道你自己掏五十兩買下這個丫頭？
幫幫忙，五十兩銀子，對普通汴梁人來說，是好大一筆錢好不好？買不起的。
潘明月聽了，火氣也是蹭蹭往上來了，低聲罵道：“這世上竟有如此狠心的父親，這不是活生生將女兒往火坑里推嗎？”
秩兒也狠狠地點頭：“這老頭太壞了，賣女兒只為還賭債，賭品這么差，遠(yuǎn)不如咱家的大少爺呢。”
潘明月一聽，白了自己丫鬟一眼。
陳不二在旁邊聽了，心里也相當(dāng)不是一個滋味，剛剛他在豐樂樓吃了一餐飯，就花去了差不多十五貫錢，這相當(dāng)于這個女孩的半條命啊。
一念至此，心中更是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