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 黑水猛獸
弗魯姆走近巨大的馬戲帳篷。
白天的時候這里看上去是個表演節(jié)目的地方。
但到了晚上，這個帳篷便露出了它本來的真面目，一個地下黑拳場。
雖然這個拳場大大方方地建在了城鎮(zhèn)中央的地表上，但它黑拳的本質(zhì)毋庸置疑。
在昏暗的吊頂燭火下，人們的身影如同夜晚狂歡的夢魘，張牙舞爪地投影在紅白相間的篷布上。
場地中央，一塊半徑8米的木質(zhì)八角籠被圍上了鋒利的鐵絲，只要一不小心靠上去，便會拉出數(shù)道鮮紅的血痕。
這也是為了極大地刺激觀眾們狂野的內(nèi)心，每當(dāng)有人見血，那都是一陣如雷貫耳的狂呼。
此時此刻，兩名少年正各執(zhí)一柄棍棒武器圍繞著場地中心相互對視著。
他們無不是虎視眈眈地看著對方，那眼神就想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一樣。
手執(zhí)紅藍兩種顏色券票的觀眾們在觀眾席上怒吼著，他們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票券，就好像那樣就能贏得勝利女神的青睞，最后賺取大把的鈔票。
不同顏色的票券代表著不同的選手，每個選手的賠率都不盡相同，越是厲害的賠率越低，但基本上勝出的概率也越高。
而弗魯姆的賠率一項是很高的，因為他總是需要“出演”那個被揍的角色。
每一場戰(zhàn)斗，大概率都是寫好了的，大部分情況下，選手在開場前都會接到經(jīng)紀(jì)人的通知，而這些經(jīng)紀(jì)人，又從老板那里拿到消息，決定這場誰輸誰贏。
有時候，你覺得一個壯漢很厲害，但人家就是有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失誤摔了一跤，然后就被人扼住了咽喉。
而有的時候，你覺得那個小伙特別精壯，毆打一個少年完全沒問題，但人家就是會莫名其妙地踩到沙地上的玻璃，然后被人一腳甩中了下巴。
這樣莫名其妙的安排數(shù)不勝數(shù)。
用拳場老板高津奈美的話來說，“總是一眼就能看出誰輸誰贏，那真是對意外這個詞語最大的侮辱?！?p> 但有點腦子的人都清楚，這是拳場在背后操縱比賽結(jié)果，然后賺得盆滿缽滿。
觀眾臺上根本沒有真正的贏家。
但今天，弗魯姆拿到的“劇本”只有一張空白的紙條。
這是最糟糕的情況。
因為這意味著高津奈美要他和他的對手拿出真實的實力，以死相拼。
一般拳場里將這樣真刀真槍干的場次稱之為“洗牌”，每幾次劇本局之后，總有那么一場“洗牌”為了防止觀眾們產(chǎn)生懷疑。
但弗魯姆沒想到自己的運氣竟然這么背，直接抽中了洗牌局，這也是為什么刺猬這個經(jīng)紀(jì)人兼?zhèn)鶛?quán)人今天沒有太過為難他的原因。
這同時也是今天弗魯姆去學(xué)院山城最可靠的藥劑店購買藥劑的原因。
這是決定性命的一戰(zhàn)，只要贏了，他以后很可能不用再打假拳并且獲得更高的報酬，也能盡早地還清老爹欠下的一屁股債。
但如果輸了，等待他的將會是極為慘烈的命運，他甚至有可能直接死在拳場上。
雖然這個游戲可以復(fù)活，弗魯姆甚至自己攢錢買了份10功勛的基礎(chǔ)商保，但這種保險對身體的各項機能并沒有很好的保障。
就算是復(fù)活，一副更為脆弱的身軀又怎能支撐起他早已破敗不堪的生活呢？
而且，但等待他妹妹還有母親的，會是更為糟糕的結(jié)局。
場地中央，穿著紅色馬甲的男孩兒看似被擊倒在了地上，他正在努力地從地上爬起。
看臺上的售票員見狀高呼著“趕緊下注，勝負已經(jīng)顯而易見”，而后一大幫罵罵咧咧的漢子在他的唆動下趕緊買了大把的藍票，而后眼中滿是對勝利的渴望。
這種眼神，弗魯姆非常熟悉，他在父親的眼中看過了無數(shù)次。
但弗魯姆知道，事已至此，藍馬甲的少年必輸無疑。
下一秒，趴在地上的紅衫少年猛地抓起一把沙子，揮舞在藍衫少年的臉上！
在一聲慘叫中，觀眾們憤怒了！
“該死的！藍衣服的臭小子趕緊揍他！”
“洛富克！你在干什么！用你的棍子揍他??！”
“藍衣服的，別慌，你能打敗他的！相信自己！”
“那可都是我的全部家當(dāng)??！干死那個紅色的！快！”
紅衫少年在眾多觀眾的噓聲中，將棍棒高高舉起，猛地一下砸在了藍衣少年的下巴上，看得臺上的觀眾，全都后仰過去，直呼不敢直視。
藍衣少年很干脆地倒了下去，觀眾席上又是一陣哀鴻遍野，而后便是不計其數(shù)對紅衫少年的惡毒詛咒。
紅衫少年直接對著場內(nèi)豎起了中指，而后還不忘在倒下的藍衣少年腦袋上補了一棍、啐了一口，這才邁著一瘸一拐的步子走去后臺更衣室。
拳場的打手們走進八角籠，拍了拍藍衣少年，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一動不動了。
幾人剛想要把他抬走，卻發(fā)現(xiàn)這小子竟然瞬間化成一灘膿水……
死得非常徹底。
雖然黑拳場上經(jīng)常死人，大家也都已習(xí)以為常，但今天這場怎么看都像是倆人在演戲，可讓一些老觀眾都感到意外的是，紅衣服的小子竟然把對方給直接打死了！
一時間眾人反倒是分不清這拳是真打還是假打。
雖然打假拳的事情，觀眾們多多少少都知道，但很多人依舊是視而不見，嘴上總說下次不玩了不玩了，但每次還是忍不住買下一張紅票或是藍票。
可今天這場有點演戲的蛛絲馬跡，但誰都沒想到真就給他打死了！
看著場地上的一灘膿水，觀眾們開始小聲討論起來……
“喂，難道高津那個老婆娘真的準(zhǔn)備整頓拳風(fēng)了么？”
“可是，她每次都信誓旦旦說要整頓，每次不都還是那個鳥樣……”
“可這是今天死掉的第三個拳手了，要是這么打下去，我看都不用整頓，拳手們都得人人自危了……”
“這關(guān)咱們屁事，他們打得越真越好，這才說明沒有作假！”
木棚搭建的更衣室里，弗魯姆走到一臉血痕的紅衫少年面前，他眼中帶著憤怒和不解，沖上前去拽住了他的衣領(lǐng)，怒道：
“佩達！你答應(yīng)我不會對洛富克下死手！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佩達只是一把撇開弗魯姆的雙手，不去看他的眼睛，同樣憤怒道：“你問我，我去問誰，我拿到的是白紙條！你懂這是什么意思！”
弗魯姆的心中難以置信：“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早上洛富克還跟我說他拿到的是蜘蛛。”
蜘蛛紙條在拳場中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要你輸?shù)暨@場比賽”。
佩達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從口袋里掏出了他的那張白色的小卷紙，上面確實什么都沒有……
尋思片刻，弗魯姆癱坐在地上，大概猜到了高津的陰謀。
但已經(jīng)沒有多少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了，佩達將自己身上的紅衫脫了下來，丟給了他，自己一個人飛奔著跑了出去。
場地中央依舊是令人厭惡的叫罵和呼喊，那個八角籠如同一頭永遠都吃不飽的猛獸……
等待著下一次生命的祭口。
弗魯姆握緊了小管針劑，將其藏在了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