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路奔行的陸正終于尋到了蒙柯和阿藍的身影時,入眼情形卻是一片哭哭啼啼的詭異景象。
被圍在眾人之中的蒙柯不斷攙扶眾人起身,但在這十幾個草原人喜極而泣的淚光中明顯看到了畏懼恭敬,任由蒙柯如何溫言細語,這幫堂堂草原壯漢就是不肯起來。
饒是早已猜到了一點蒙柯的真實身份,可如今一看這等情形,陸正仍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遠遠看著這邊狀況,他下意識放緩了腳步,隨后便看到站在人群外的阿藍沖他招了招手。
“這是……”陸正走近阿藍身旁,看著那邊蒙柯的無奈笑意,壓低了詢問聲音。
“你猜對了?!卑⑺{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輕輕點頭,挽著雙臂,“他就是當年金帳王庭的大汗?!?p> 陸正張了張嘴巴,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出來,只是瞪直了眼睛盯著不遠處跪倒在地不斷叩首哭啼的草原人。
“……就這么看他們哭下去?”陸正終于吐了口氣,開口道:“后面可是還有不少追兵?!?p> 阿藍淡然笑道:“他們要是膽敢靠近三百里,我就讓他們永遠也回不了東羅城。”
這話說得相當霸氣,陸正聞之不由肅然起敬,“果然是高手風范!可要是引來什摩古剎的人呢?我們到現(xiàn)在還沒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啊。”
阿藍努了努嘴,一言不發(fā),那邊有些手足無措的蒙柯卻是聽得清楚,當下板起臉來,一聲怒喝,隨后擺出一副威嚴甚重模樣,那群草原人這才相互攙扶站起身來。
直到這時,陸正才看到了這幫草原人的為首老頭正是當時在東羅城外以一己之力拖延了諸多赤河國薩滿術(shù)師追擊速度的高手,他目光不斷打量,那邊抹著縱橫老淚的矮瘦術(shù)師似有所感,立即也轉(zhuǎn)過頭來,看到陸正后,一邊擦著眼角,一邊不忘報以善意恭敬笑容。
陸正登時有些不適,“他認識我?”
阿藍正在看著那邊,聞言轉(zhuǎn)頭白了他一眼,“他為什么要認識你?”
陸正面容訕訕,干笑兩聲,知道自己說了句廢話,眼下情形,必然是作為金帳王庭大汗的蒙柯給自己和阿藍提高了身份地位,若是換做王庭尚存時候,只怕自己借著和蒙柯的這份交情關(guān)系便可以在整個域外西北橫著走了,不過若是王庭還在,他只怕也不會結(jié)識蒙柯。
陸正心生感慨,兀自神游天外時,那邊蒙柯已經(jīng)帶著眾人走了過來。
“這兩位是我朋友,之前也跟你們說過了,”蒙柯緩緩說著,臉上還可見到一絲不太習慣的尷尬,“以后見到他們就跟見到我一樣……”
蒙柯還沒說完,身后眾人作勢又要跪地行禮,阿藍和陸正頓時相視苦笑,上前幾步趕緊和蒙柯一起打住了眾人的舉動。
“不必如此,快快請起?!标懻粗鴱?fù)又起身的眾人,拱了拱手,用不太熟練的草原話說道:“我和蒙柯只是朋友,來你們這里最多算是貴客,千萬不要行此大禮……他的事情就是我們兩個的事情……”
陸正說的別扭,這幫草原人也聽得懵懵懂懂,為首的矮瘦薩滿老頭突然開口,用著還算流利的中土話問了一聲:“兩位可是從中土而來?”
還在搜羅腹中詞語的陸正登時一怔,旋即尷尬笑道:“原來你會中土言語,甚好甚好?!?p> 矮瘦老者躬身一拜,肅然道:“多謝兩位出手相助,今日我們能再見到卓力大汗也有兩位功勞,往后若有什么需要我們的地方兩位盡管吩咐……”
這位修為深厚的薩滿老者還在恭敬碎語,這邊陸正已經(jīng)疑惑發(fā)問,“卓力大汗?”
“是我以前的名字。”蒙柯站了過來,看著同他一起遠赴西北草原至此的兩人,苦笑道:“蒙柯這個名字,是當初阿巴前輩替我取的……我的本名叫卓力?!?p> 陸正一副恍然大悟模樣,看了看面前眾人,又瞅了瞅蒙柯,隨后走過去把這位曾經(jīng)的金帳王庭大汗拉倒一邊,小聲問道:“他們知道你失憶了么?”
蒙柯?lián)u頭道:“我沒說,不過估計他們能看出來一點……”
陸正皺著眉頭,“那你還沒完全想起以前的事情?”
蒙柯澀笑道:“想起一些,起碼肯定了自己的身份,但關(guān)于當初那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還得再仔細問問他們……”
陸正一臉狐疑,“你以前是金帳王庭的大汗,現(xiàn)在雖然時隔多年,但既然想起當年事情,怎么也看不到你有恢復(fù)一點當初的霸氣威壓?”
蒙柯微楞,旋即搖頭嘆道:“其實這些事情我自己心里已經(jīng)有了準備,以往記憶混亂,總覺得像是做夢,現(xiàn)在被人一言點破,雖然貼近了現(xiàn)實,但還是遙遙不太真切,如果現(xiàn)在的我跟以前真的不一樣,那也只能怪失憶之癥太過嚴重了……呵,霸氣威嚴?我自己都不記得以前是什么樣子的……”
陸正莞爾一笑,點頭道:“這樣也好,不要一下子全都想起來反而讓仇恨蒙蔽了眼睛,到時候你要是完全變了一個人,我和阿藍可要后悔死了?!?p> 兩人隨意說了幾句,隨后陸正便提起可能還有追兵,站在不遠一側(cè)的阿藍神識感應(yīng)中,幾百里外果然又有不少騎兵薩滿向這里追來。
“不太對?!卑⑺{眉梢一挑,“他們不但沒有撤退,反而增派了兵馬人手……看起來像是扇形搜索,但幾千騎兵明顯是在向這邊靠攏?!?p> “還有內(nèi)奸?”陸正目光陡然犀利起來。
“這應(yīng)該是古納圖的追蹤秘術(shù)。”那邊人群中的矮瘦老者向前幾步,恭敬說道:“先前追蹤的薩滿術(shù)師隊伍里面有一個叫古納圖的上師,他最擅長的就是追蹤辨位,先前路上殺死的那幾個家伙應(yīng)該就是被他下了印記,要不是這位道友修為高絕神識強大,只怕咱們就要被一路追死了……以前王庭還在的時候,我跟他打過交道,他有一門秘術(shù),只要找到別人的一點殘留氣息,就可以利用獨門法寶秘器在千里之內(nèi)讓其現(xiàn)形,我們一路匆忙逃竄,沒有來得及處理善后,只怕已經(jīng)是被他用秘術(shù)盯上了?!?p> “可有破解之法?”阿藍皺眉問著
這位年邁術(shù)師一陣苦笑,道:“古納圖修為一般,但奇異術(shù)法確實了不得,這個秘術(shù)也許有破解方法,但我不知道……之前路上若不是道友發(fā)現(xiàn)異常,我連看都不看出來那幾人的古怪,除非直接施展搜魂之術(shù)……現(xiàn)在這個,更是無能為力了。”
“那怎么辦?”陸正心中一沉,對阿藍問道:“只要靠近千里之內(nèi)就能辨清我們的具體方位,這等奇巧之術(shù)在中土應(yīng)該也有,以你幾千年經(jīng)驗難道沒有一點辦法?”
阿藍面色不佳,道:“方法自然有,但也要有合適施展地方,我本體是海鯨,只要到了有水的巨大池湖就可以為所有人掩蓋氣息,可現(xiàn)在本就是身處缺水之地,更接近戈壁荒漠,你讓我哪里去找什么克制此術(shù)方法?”
荒漠上氣氛瞬間壓抑起來。
“這種追蹤秘術(shù)雖然詭異,但總歸是有所限制,”阿藍突然說道:“僅憑一點殘留氣息,他們也無法維持長時間的清晰定位追蹤,只要拖延一段時間,估計這秘術(shù)自然失效。”
矮瘦的年邁術(shù)師悵然道:“話是如此,但以古納圖的本事,這追蹤術(shù)少說也能維持十天半月,這段時間,足夠他們調(diào)遣足夠高手趕來圍殺了。”
“勿須擔憂,”一直站在旁邊沉默的蒙柯突然大手一揮,鎮(zhèn)定說道:“只要返身將他們殺光,毀了那追蹤的法器,看他們還如何跟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