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前線戰(zhàn)事依舊,但陣勢卻比日前輕松許多,雙方幾乎同時撤去大軍,只留前鋒三百里膠著拼殺,放眼望去,數(shù)千里延綿之地溝壑深淵、尸體橫呈,血腥之色浸染泥土潮水,只此一戰(zhàn),亡魂百萬!
相隔萬里之遙的吞盧城內(nèi)此刻忙碌異常,無數(shù)傷殘遠送回來,整個城內(nèi)開始瘋狂運作,有救治安頓,有重整隊伍,有修理戰(zhàn)損舟船,還有備好所需以待下次大戰(zhàn)來臨。
道清掌教姜虛靖此時已經(jīng)褪去那件浸染半身鮮血的墨綠道袍,換了一身藏青道服巡視城內(nèi),一眾多少帶傷的大能修士同行結伴,在這城內(nèi)四處查看,既為檢驗傷情,又有幾分大氣意味。待到午后時分,眾人先后相辭離去,只留下道清本門幾大首座相隨前后,幾人皆是沉默不言,與先前眾人說笑歡談摸樣截然不同,默默前行間卻是向著道清本門所在駐地而去。
尚未走近敞開大門,內(nèi)里一道匆忙人影忽然疾步走出,瞧見這邊門外幾人登時一怔,旋即強壓下緊張焦慮之色共生施禮:“弟子見過掌教師尊與諸位師叔!”
姜虛靖走近他身側,輕扶手臂示意他起身免禮,“起來吧……你神色匆忙,可是有什么急事?”
自在峰首徒戚浩陽直起身來,面有苦澀:“回師尊,弟子正是急著去找您相稟要事?!?p> “哦?”姜虛靖揚眉問道:“有何要事?”
戚浩陽略有遲疑,四處一掃低聲謹慎道:“師父,各位師叔,且隨我來。”
片刻后,在院內(nèi)一眾弟子接連不斷的恭敬施禮聲中,戚浩陽帶著姜虛靖等人到了陸正房間門前。
“拜見掌教與各位首座師伯!”房內(nèi)有人音傳來,姜虛靖踏足而入,卻見地上跪拜的并非路政,而是星河峰暫代首座呂勝。
“嗯?怎么是你?陸正呢?”
眾人神識一掃,很快便發(fā)現(xiàn)屋內(nèi)并無陸正身影,貞穎瞬間神識散發(fā)將整個院內(nèi)前后掃視一遍,但很快便沉下臉來:“怎么回事?陸正人呢!”
雷問驚、祖中天也發(fā)現(xiàn)不大對勁,姜虛靖更是雙目如電直視戚浩陽:“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戚浩陽苦笑道:“回稟師尊,昨日回城后,呂師弟他們便發(fā)現(xiàn)陸師弟不在房中,當時聽留守弟子所言,乃是有自在峰弟子代傳掌教口諭將陸正帶走了,卻是比咱們回城還要早了一日……呂師弟以為真是掌教師尊另有安排,等到今日見了弟子才提起此事……恕弟子妄自揣測,這段時日弟子一直跟在師尊身側,并未聽說有什么口令著人下達,所以立即意識情況不妙,趕忙出門找尋師尊……”
眾首座一時怔然,姜虛靖渾身顫抖努力吸氣平復:“能假傳口令而不引起他人懷疑的自在峰弟子并無多少,呂勝,是誰!”
呂勝緩緩起身,一字一頓——“魏、成、然!”
?。?p> 傷勢好轉許多的陸正御使著腳下仙劍不斷前行,前方有一抹遁光一路南下,陸正不知他到底有何要事,但想想掌教口令一說,還是靜靜一路跟著走了下來。
回身遠望,吞盧城早已沒了影子,陸正速度陡然加快幾分,趕上一段距離后喝聲問道:“魏師兄,掌教師伯到底有何密令?此地距離吞盧已遠,只有你我兩人,你大可放心告訴我了!”
前方魏成然遁速稍減,回頭盯著陸正,片刻后忽然說出一句讓陸正震撼非常的話語——“你若想知道丈師叔是何人所害,那就加快速度隨我前往!”
兩道遁光登時快捷幾分,隨著魏成然這一句忽然話語,陸正胸中猛的燃起了熊熊烈焰。
數(shù)日后,兩人先后落在一處荒丘之上,魏成然面色陰沉,旁邊陸正卻整個人都僵在了那里。
眼前溝壑坑洼,巨縫網(wǎng)裂,方圓數(shù)百里內(nèi)都如慘遭天譴刑罰,陸正邁著沉重步伐走下這座山巒,知道站在這處恐怖地界邊緣他才慘然一笑,緩緩回頭看向魏成然,卻是苦笑難辨的悲慟神情。
“他們?nèi)四??他們?nèi)四??!?p> “方大叔呢?連大叔呢?他們?nèi)四??!?p> 殘存氣息駁雜不已,但陸正對方大同與連于非熟悉非常,立即便感覺了二人氣息,但這縱橫凄慘之地最少其他還有三道強大氣息存在,其中最為明顯的,便是那熟悉不過焰火氣味——
“軒轅北辰”!
魏成然踩著沙石土礫走下山來,他神色復雜,靜靜看著悲痛嘶嗥的陸正,待到這少年稍有平復,他才開口說道:“看此處痕跡與殘留氣息,他們應該剛走不久,既然沒有方、連兩位前輩遺物尸體,那便不能說明他二人已經(jīng)遇難,說不定逃出魔抓去了別處……我?guī)追嚐捫蕹闪艘婚T追蹤神通,只需一兩個時辰便可找出端倪,若他二人真的未死,那必有氣息沿其他地方而去,我們依著蹤跡繼續(xù)追趕便可。”
魏成然說罷,也不理會已經(jīng)變作驚愕模樣的陸正,只是自顧走近這片偌大斗法之地仔細查看起來,等到陸正回過神來,他已走出好遠。
“喂!等等我,我和你一起找!”
魏成然依舊獨自不斷俯仰找尋痕跡,那邊陸正雖然不懂要術,但仗著對方大同、連于非及那道焰火氣息的熟悉感,很快便對發(fā)生在這里的打斗情形有了些許輪廓。
一個時辰后,魏成然在巨大廢墟的某處邊緣停下腳步——“這邊!”
不遠處的陸正跑了過來,但魏成然已經(jīng)升起遁光先行掠了出去,陸正喊了一聲后緊隨上去,待兩人靠近一些他忽然咬牙說道:“……咱們就這樣貿(mào)然前去肯定救不了他們兩個……掌教師伯沒有什么別的交待?”
魏成然陰著面孔頭也不回:“他們兩個死活如何我管不了,我只要帶你去看看那兇手是誰?!?p> 陸正遁光猛的一滯,渾身氣機瞬間迸發(fā),喝聲隨即出口,讓前方的青年男子登時停了下來——
“魏成然!你根本就沒有什么掌教諭令,對不對?!你騙我出城到底是何目的!”
前方人影緩緩回轉遁光,雙方拉開了十幾丈距離,陸正目中隱有怒火警惕,那邊的魏成然還是一片冰冷樣子,但眼眸中不易察覺的驚異還是被陸正瞧得清楚。
“如果不以掌教師尊的口諭為借口,你愿意跟我出城么?”
魏成然轉過身去,氣息激蕩準備再次疾馳,但陸正身形一閃到了近前,生生將他攔下——“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成然靜靜看著眼前少年,單薄如鋒刃的雙唇吐出一句話來:“我只知道,我是帶你來找尋兇……”
“嗡!”激蕩尖鳴陡然從遠處傳來,兩人齊齊轉頭,暮色下隱約可見遠方術法施展的星點光芒。
“走!”
魏成然依舊閃了出去,陸正再顧不得詢問其他,只是極力驅使黑曜仙劍向著那邊斗法之地沖去,沿途不斷偶爾可見有斗法痕跡殘留,數(shù)個時辰后,當兩人屏息斂氣悄悄走近先前那處斗法地界時,肉眼之中除了空蕩被毀跡象外已無半個人影。
陸正緊張焦慮,不安使然,背后忽然有一記輕拍傳來,他立即轉頭去看,只見魏成然給兩人身上先后貼了一張神秘符咒。
“這是……”
“清隱神符?!蔽撼扇粵]有看他,目光轉向了那邊殘留氣機波動激烈的地方,“藏身斂息之用,歷練所得……放心,這等神符,只要不是故意顯露氣息,即便強如掌教師尊也不會發(fā)現(xiàn)我們蹤跡?!?p> 陸正死死盯著眼前之人,雙唇幾次開闔,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