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正好,初夏和風,中土各地一片秀麗景色,可在北原極東之地的一片低矮連綿丘陵處卻陰沉暗黑如黑幕遮天,此地雖然靠近浮空山脈,但似這般景象卻不僅是受到山脈另一側萬股戰(zhàn)場的影響,因為這一片怪石嶙峋的山丘林地乃是當今魔門之首“幽冥鬼府”所在。
山體起伏卻并不雄偉,林海綿延卻也遠不是繁茂盛景,襯著高空厚重隔膜,整個山丘地帶多了幾份陰森滲人。就在這片山丘深處的幾座低矮山頭處有著數個漆黑深洞巨口大開,像極了張口吞人的恐怖巨獸,若是仔細查看,便會發(fā)現這些洞口附近百里范圍內不時有人影晃動,或是黑影暗哨,或是巡邏弟子,皆是“幽冥鬼府”的行徑手筆。
山丘黑洞大小各異,數目不一,任何一處都各有走向,深處或有連接,或有阻隔永不相通,橫縱交錯綿延,直將周遭數十里內大小山丘地下都挖的空空如也,真真是一處地底世界,浩瀚杰作!
沿某處洞涇最大處直行,可見左右石壁開鑿光滑如鏡,腳底坦途有黑石鋪就而成,兩側偶有與別處相通岔道或高大石門,但愈行愈深,整個通道內卻是越發(fā)寂靜與其他洞道完全不同。行進不知多少路程,通道前方陡然現出一座恢弘洞天,只見這上高下廣的奇異洞窟四周壁面上燈火通明,將這深處石窟照的亮如白晝,壁上各式刻畫,有面目奇異神情猙獰,有八臂盤坐威嚴明王,或是霓裳飄飄冷艷魔女,或眾多魔教伽羅魔王齊齊歡舞,更多則是景畫般娓長而書。
燈火閃動,洞內寂然,唯有洞窟地面處倚靠坐在通直大道一側石椅上的一位紫袍大漢在那沉思不已,細看時卻可發(fā)現,這大漢面貌雖與常人無異,可偏生額頭處兩個凸角將身份暴露無遺。
“想清楚了么?”洞窟深處一抹黑暗中忽然傳來一道雄厚威嚴聲音,在座的紫袍大漢身子一振緩緩站了起來,隨后又是一陣沉默,片刻后才張口回答:“……昭宗主的條件確實誘人,在下倒還真是有些動心……”
“那你還猶豫什么?”那道威嚴聲音中多了些許不耐:“此事簡單如斯——你們助我殺人,我?guī)湍銈兙瘸鏊{鯨圣王,此后海族揮師東進,天下五州便分其一與你!大家各取所需,有何躊躇猶豫之處?”
紫袍異族再度沉默,旋即便又開口,語氣卻忽然變得果斷堅定起來:“好!那便如此據頂!只盼日后行事之時昭宗主莫要忘了今日言語!”
“哈,有禁魂血書在此,我昭某人怎敢背信棄義?”黑暗中陡然飛出一卷書軸,直直落在那大漢手中,隨后黑暗中又有聲音回蕩:“你若還不放心,那便先以我圣教閥門立下血書,然后本宗依你海族法門另立誓言,如此妥當安排蛟王可還有不放心之處?”
紫袍化人蛟龍嘴角終與浮起笑意,道:“昭宗主如此爽快,那本王自然不會再有別的意見!那請昭宗主先在我這份海族禁約之上滴下精血!只要昭宗主守約,在下安有不信守諾言之理?”
海族蛟王說話間揚手便將一份藍色皮卷扔將過去,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雄厚手掌接住這藍色禁約,隨后在那紫袍大漢注視下,一滴蘊靈精血緩緩落在了皮卷之上。紫袍大漢心中大定,再不猶豫,立即也取了自身精血滴在先前入手的書軸之上,片刻后,雙方完成精血立誓,兩份誓書再次交換各回其主。
“既然商議已定,那本王便不再叨擾了,早日歸海也好早些準備!只要昭宗主將那人引到東荒,那我海族上下必不讓他活著離開!待到鯨王回歸,我們海族便全力攻打東荒廢土……只盼昭宗主早日獵取天下,到時中土你我共主再來飲杯歡暢!”異族大漢抱拳揖首,那邊黑暗中威嚴聲音笑了幾聲,隨后便接口說道:“如此甚好!大家共逐天下,他日再聚,定當美酒以待!”
紫袍大漢大笑連連,似乎心情極佳,但也不做停留,說聲告辭便準備離去。甫一轉身,巨大洞窟入口處卻忽然走出一位黑衣女子,素衣遮身卻難掩玲瓏窈窕身段,面上一抹白色絲巾遮了真是容貌,但美目流轉光彩照人,整個洞窟內頓時光芒更甚。
“請隨我來!”黑衣女子聲若仙鈴,婉轉動聽竟讓那紫袍蛟王都呆了一呆,但他很快回過神來,邁步緩緩跟著從洞門走了出去。直到他身影消失,洞中深處的黑暗忽然一陣劇烈蠕動,仿佛活物般漸爬漸攏,最后凝成一團拳頭大小的黑色事物,隨即便有一只手掌伸將過來把這一團黑色收進袖中。光芒終于將整個洞窟全部傾蓋,原先黑暗所罩之地現出真容,只見一名中年男子端坐正中上首,一身黑色礦大鎏金袍服遮籠身軀,雖然靜坐不動,但亦讓人感覺魁偉如山,其須眉若戟,目光如電,不怒自威氣勢驚人,更有隱隱力量澎湃流動,仿佛隨手一擊便可改天換日,就在他的左邊不遠處,另有一人穩(wěn)坐如山,卻是萬骨門宗主吞天老祖!
此處北原極東之地,距離西域萬骨門何其長遠,可這吞天老祖居然當真出現在了這里!
洞窟內氣氛詭異,四處壁面火光跳躥,壁刻栩栩如生,一幅幅猙獰圖刻跳動閃爍仿佛將要活過來一般。寂靜持續(xù)站茶功夫后,那原本閉目靜坐的吞天老祖忽然睜開雙眼,深邃眼眸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看上首中年男子,隨后沉聲說道:“他已經走了。”
黑袍男子正是幽冥鬼府宗主昭狂之,只聽他嗯了一聲,低垂頭顱抬將起來,利目直盯洞口出入門徑,輕哼一聲后道:“我只道海妖異族會派遣那兇悍鯊王前來,不料竟然來了這么一個多疑的家伙……哼,九階海妖也不過如此!”
“若他僅僅只是表面這般簡單那又如何能坐上蛟龍一族的王座?”吞天老祖另有看法,一雙毒辣老眼瞥了瞥昭狂之,說道:“海妖族類少說也有萬類八千,蛟龍一族獨領風騷,其實力之強可想而知,雖不曾親眼見過海妖實力,但歷次東海大戰(zhàn)都有記載……我料想這蛟王真實實力只怕遠非眼前這般簡單,而且,觀其言行舉止,可真不像一位蛟龍王者!”
“難道他還想示敵以弱?真是欲蓋彌彰!”昭狂之冷笑道:“我雖不想承認,但你所言確實極有可能……倘若真是如此,那他城府心機之深倒還真不是一般深厚!”
吞天老祖點頭道:“能坐上一族之首的位子,哪個會是易于之輩?你想借海妖之力除去丈天七,然后借力奪取天下,可這般行徑無異于與虎謀皮!老夫雖然也想早日光復圣教大業(yè),但如此行事,卻還真是十分欠妥!”
昭狂之輕撫椅臂,炯炯雙目直視吞天老祖,道:“本宗自有分寸……你這老狗一向恨極丈天七,今日卻是為何忽然答應放棄親手將他殺死?”
“成大事者舍小節(jié)!”吞天老祖直起腰來,一雙鷹目迎著昭狂之目光,“圣教光復乃是頭等大事,個人榮辱豈能與之相提并論?不過,昭狂之,你若是膽敢存有異心想著獨吞碩果,那老夫和原、梅兩位宗主絕不會輕易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