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離開南京
顧衡聽到這些話，若說不感慨，那也是假的。
“蘭生先生，可有紙筆？”
梁蘭生帶著顧衡到了他的屋子，屋子不大，有些簡陋，但是非常干凈，除卻一套掛著的戲服之外，只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一些筆墨紙硯，和一些書稿。
顧衡拿起來仔細(xì)看了看，發(fā)現(xiàn)梁蘭生的書法非常不錯。
“蘭生先生的字寫得可真好?！?p> 梁蘭生笑了笑說道：“你叫我蘭生就好，我不上臺唱戲，自然是稱不上先生。”
顧衡點頭，梁蘭生給顧衡磨墨，顧衡不再言語，而是將自己記得的一些戲劇名篇大概的故事內(nèi)容寫了下來。
并不是太多，但是每一個都是流傳很久的名篇。
顧衡的毛筆字寫得并不是很好，所以花了不少時間。
待到寫完，桌案前的燈芯已經(jīng)快要燃盡了。
梁蘭生將紙張拿過來簡略看了一下，只有幾個故事，但若是細(xì)細(xì)品讀，便會發(fā)現(xiàn)，這每一篇故事都非常精彩，梁蘭生忍不住感慨。
“小阿衡定然是位高人，若是學(xué)一學(xué)作曲，便是那京城的沈延年，恐怕也不如你。”
顧衡有些不好意思，這些戲曲名篇跟她可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梁蘭生從懷中拿出來一塊白色的玉佩，他遞給顧衡，而后低聲說道：“我身無長物，卻也不知該如何謝你，這塊玉佩陪了我多年，應(yīng)當(dāng)值點錢，便送與你了。”
顧衡接過，入手溫潤，應(yīng)當(dāng)有些價值，她正要推辭。
這梁蘭生卻說道：“若是日后，你無處可去，或者有難處，也可賣了它，左右有個傍身之物?！?p> 顧衡想要將東西送回去，可也知道，自己這樣的狀況，確實不適合在虛偽地推辭了。
京城在北方，離南京少說也得有兩個月的路程。
梁紅玉給的盤纏也并不算多，她們確實需要些依仗在身上。
顧衡將那塊玉佩放到了自己的懷里，然后對著梁蘭生說道：“日后若是機(jī)會，我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梁蘭生無奈的笑了笑。
“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小阿衡快去休息吧?！?p> 顧衡拿著玉佩離開了梁蘭生的房間。
第二日一早，陳氏早早的收拾東西，她算了算梁紅玉送來的錢，和這幾日在南京城中賺到的錢，省一些花，倒也還夠。
陳氏頓時喜上眉梢。
此時小桃從外面進(jìn)來，手里拿著一件女子的衣服，她對著顧衡說道：“這是班主讓我給你的衣裳，你也十四五了，卻穿的像個小孩子一般，到了京師可不比其他地方，你穿的衣服不好，人家就輕看你?！?p> 顧衡接過衣服，是一件料子尚好的夏裳。
此時已經(jīng)快要入夏。顧衡穿的依舊是春天的厚衣服，確實有些不得體。
顧衡趕忙對小桃說道：“好的，請小桃姐姐幫我謝謝班主?！?p> 小桃抱著胸，似乎有些生氣，又似乎有些不舍，她低聲說道：“這次的新戲說來也要謝謝你，只是咱們注定沒有緣分，班主和蘭生哥哥已經(jīng)出門去了，你們便不用去道別了?！?p> 陳氏聽到這話，趕忙說道：“好，那就有勞小桃了，我們這就走了，咱們有緣再見?！?p> 這小桃卻不放人，她開口道：“等等，廚房讓我給你們捎些東西，雖然只是饅頭咸菜，可是想必你們也不怎么講究?！?p> 小桃拿出來一大包干糧，陳氏喜滋滋地接過。
顧衡趕忙向小桃道謝，小桃頗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行了，趕緊走吧。”
陳氏帶著顧衡離開了春喜班。
她們到了南京城西的碼頭，找了最為便宜的船，不過這次好一些，有睡覺的床鋪。
陳氏上船之前買了許多干糧，這船上不比陸地，任何東西都要貴上許多，這段船運(yùn)，她們至少要坐上一個月。
自然是能省則省。
同她們睡在同一房間的是一對母子，母親大概三十多歲，小孩子才六七歲，上來就開始暈船，一直在吐，其他房間的人都不愿意跟她們住一起。
船老大給陳氏免了一部分船費(fèi)，陳氏才同意的。
這婦人姓杜說是從云南一路到京師找夫君地。
杜氏五官尚可，只是皮膚有些黝黑，她操著一口鄉(xiāng)音極重的官話，十分熱情。
“我家娃兒第一次出門，有些不習(xí)慣?！?p> 陳氏笑著說：“沒事兒，我當(dāng)年跟著我娘第一次坐船的時候，也是吐得不能行，后來吐習(xí)慣了就好了，或者我這邊有個偏方，你要不給娃兒試試？”
……
一來二去，陳氏竟然和這杜氏熟絡(luò)起來，在一旁閉目養(yǎng)神的顧衡聽兩人閑聊。
這杜氏到京師也是來找人的，找的是她那上京趕考的丈夫。
他的丈夫到了京師之后，隔三差五便會托人來書信，可是一年前這書信卻斷了，這杜氏擔(dān)心夫君的安危，便帶著七歲的孩子踏上入京的旅程。
只是杜氏同她們一般，手中的盤纏不多，好在這一路上有許多好心人看他們母子倆可憐，也就多有照拂。
這才從云南一路來到了這里。
陳氏聽完忍不住有些感慨，從云南到京師，那可不是一般的遠(yuǎn)啊。
這陳氏當(dāng)下就決定和杜氏同行，一路之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
幾人安安生生坐船坐了小半個月。
陳氏和杜氏越聊越投機(jī)，每日倒是分外熱鬧。
只是有一日夜半時分，陳氏拍了拍顧衡的肩膀。
“閨女，娘怕黑，跟娘一起去茅房吧?！?p> 她從床鋪上起來，此刻杜氏的兒子小豆子恰好出了門。
顧衡趕忙問道：“小豆子，你干什么呀？”
那小孩子根本不聽顧衡的話，直接跑上了甲板。
陳氏罵罵咧咧地去了廁所，顧衡在廁所旁邊等了許久，覺得太臭了，就去甲板上透透氣。
月色朦朧之下，巨大的江面上漂浮著一艘船，而小豆子就站在船的甲板上，他趴在欄桿上，看著頭頂?shù)男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p> 顧衡走過去問道：“怎么了小豆子，還暈船嗎？”
小豆子看向顧衡，他開口說道：“阿衡姐姐，我爹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村里的人都說，我爹這么久都不回來，肯定是不要我了?！?p> 顧衡嘆了一口氣。
“除非說這些話的人親眼見過，要不然是沒有道理相信地，你爹爹在京師不回來，可能是因為生病了，可能是因為忙，也可能是因為其他原因，不能因為他不回來，就斷定他不要你了呀?！?p> 小豆子睜大了眼睛。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