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瞧這人是誰?”
二奶奶驚訝的看著那人,“請恕妾身眼拙,閣下是?哦,想起來了,”二奶奶思量片刻,忽然扶了一下額頭,臉上現(xiàn)出又驚又喜的笑容,“您是李家的大少爺!真是失敬失敬!”
那人很知禮的略遠(yuǎn)些便站住了,中規(guī)中矩的行了個禮,“夫人不必如此客氣,論起來,茂林還得尊稱您一聲二嫂呢?!?p> 二奶奶笑著拉過錦華,“快來見過你表叔。你爹便是在李家做事的。”因?yàn)閮杉矣羞h(yuǎn)親,自家丈夫又在李大少爺手底下做事,曾氏也遠(yuǎn)遠(yuǎn)的見過這位李大少爺一兩回,可并沒有瞧真切,因此早前的時候并沒有認(rèn)出來。
好吧,這個世界還真是小。
為了自己親爹的長遠(yuǎn)利益,錦華十分有誠意的福身行禮。
那人見此忙低頭從身上找了起來,不過看起來什么也沒找到,他抬起頭來尷尬的一笑。錦華見次不禁忍笑不禁,忙用帕子遮了嘴角。
那人看了她一眼,索性很豪氣的把衣襟上綴著的一塊玉佩一把給拽了下來,“初次見到表侄,沒準(zhǔn)備什么見面禮,這個。。?!北阆脒f給錦年。
錦華年紀(jì)不算小了,男女大防,再給東西便有些不合適了。
二奶奶看那玉佩精雕細(xì)刻的,那顏色綠的跟一汪水似的,知道價值不俗,忙攔住了,“您這肯定是金貴東西,我們可當(dāng)不起。若是真收了,心里便太過意不去了!”
那人執(zhí)意要給,二奶奶執(zhí)意不收,兩人推拒了良久,最后那人也只好悻悻作罷。
二奶奶又說了幾句“有空來家里坐坐”,“承蒙照顧夫君”之類的客氣話,才領(lǐng)著兒女告辭,轉(zhuǎn)身出寺。
錦華跟著母親轉(zhuǎn)身往外走,眼睛卻掃到那人的眼光一直往自己的腳底下踅摸,心里暗惱。
這人也太沒規(guī)矩!大概是很少見到后宅女人放著大腳,心里好奇,可也不是你這么個看法吧?!真是太無禮了!
下山的時候,因?yàn)闀r間充裕,幾人便放慢了腳程,一路看著郁郁蔥蔥的山林,遠(yuǎn)遠(yuǎn)的似乎還能聽到小溪潺潺流下的聲音,只覺得心曠神怡,連一直感覺比較遲鈍的錦年也出聲感嘆了幾句“如斯美景”之類的酸話。
錦華卻一直若有所思。她依稀記起了一些事來,是關(guān)于那位討人厭的李大少爺?shù)摹?p> 她在河濱縣城里住了十幾年,李家又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髴羧思?,雖然自家一向關(guān)起門來過日子,并沒跟他家打過任何交道,但總有不少關(guān)于李家的消息傳到耳朵里。比如,這位李大爺就有“克妻”的名聲,死過一任妻子并不稀奇,死過兩任的倒也有過,可死過三任的實(shí)在是不太多了。
直到自己離開河濱遷往都城的時候,那人依然是鰥夫之身,不知道后來有沒有娶了第四任夫人。
“娘,那個李大少爺是開茶葉鋪?zhàn)拥陌??”錦華下意識里不愿對著那樣一個人叫什么“表叔”。
“是啊。他們家開的一品香茶莊,可是咱們縣城里最大的茶莊了,名氣很大。他家不但有茶莊,還開了好幾家茶樓,在縣城里頭都是很有名的。”
“這人那個。。??唇裉爝@樣的架勢,家里應(yīng)該是妻妾成群吧?!鼻扑莻€左擁右抱、左右逢源的樣兒,真讓人看不慣。
一句話勾起了二奶奶的談興,丈夫在李家做事,她自然關(guān)心,知道的也就多一些。
“李家在咱們這里也算是大戶了,世代經(jīng)營茶莊,口碑一直還算不錯。如今李家是這位大少爺當(dāng)家主事,聽說這個人誠實(shí)守信,為人大方,急公好義,愛好交友,人品很是不差,不過就是人有些風(fēng)流多情。其實(shí)啊,有錢有勢的人家,哪家不是三妻四妾的?他在這方面倒也不算太出格。我記得你爹提過一次,說是納了一房妾室,通房好像還有一兩個。相比起他的家世來,也并不算多?!痹虾芸陀^的評價道。
女兒即將成人,不出兩年就要嫁人,這方面的東西自然要懂一些為好。
聽了曾氏的話,錦華忍不住在心里翻個大大的白眼,就這么一個登徒子似的人居然還“誠實(shí)守信,為人大方,急公好義,人品不差”?我呸!
錦華不滿道,“娘,您平日不是最為厭惡著這種舉止輕浮的男子的么,為何。。?!?p> 曾氏搖搖頭,“看他剛才的言談舉止,倒是很是守禮。至于那些女子。。。不過是多情風(fēng)流一些罷了,倒也算不得是孟浪之輩?!?p> 一旁一直沉默的錦年忽然插嘴道,“我也覺著那李家表叔為人很是不錯。要不是他主動跟我攀談,我也不知我們竟是表親呢?!笨吹贸?,錦年還有點(diǎn)小興奮、小激動。這可是他第一次的獨(dú)立社交經(jīng)驗(yàn)?zāi)亍?p> 錦華聽他們二人貌似都對那人印象很是不差,心里不爽,但剛才那人的無理行徑自己又實(shí)在難以啟齒。
她大皺眉頭,卻又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那她的夫人對著這樣一個多情的夫君。。?!彼容^關(guān)心那個坐在正室位子上的人的反應(yīng)。
“李大奶奶仿佛身體不是太好,常年臥病,但素有賢名,從來不嫉妒怨恨,而且主動給李大少爺張羅納妾通房的事情,真是賢惠得很哪?!?p> 錦華不禁冷笑一聲,“什么賢惠!什么素有賢名!都是些愚蠢之極的行徑!”
二奶奶見她反應(yīng)如此激烈,倒是嚇了一跳,不禁責(zé)怪道,“你個死妮子,亂吵吵什么,何必替別人杞人憂天!”
錦華繼續(xù)抒發(fā)自己的不滿道,“女人哪里有真心想替丈夫張羅納妾事宜的,又不是傻子!不過是被逼無奈罷了!”
“是啊,即使心里萬般不愿,可是,你若是鬧將起來,一切的罪名便都由女人來承擔(dān)了!還堂而皇之的寫入了七出之中!所以,女人要是真聰明的話,還是不要鬧的好,忍字頭上一把刀,忍吧,忍過去就好了?!?p> 二奶奶不免也有些感嘆。
母親的話是大部分女子的心聲,自己前世,不也是這么想的么?千方百計的維護(hù)整個家庭的聲名,維護(hù)自己正妻的身份。到頭來,一切都如浮云。喧嘩和暢意,都是別人的,而自己,又剩了些什么?
“難道一夫一妻不好么?像您和父親這樣多好??!”
聽了這話,曾氏的臉上卻殊無笑意,反而板著臉問道,“難道你覺得我過的很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