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鐵竺國和親的消息來得太過突然,即使聰慧如幽然,也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她處事一向理智,于是對此不置可否,含糊應(yīng)付過去了。
待她與唐華從正殿中退出時,唐華皺著眉頭,向幽然道:“妹妹,與鐵竺國和親一事,非同小可,關(guān)系著你終身大事,你可要慎重考慮才是?!?p> 幽然“嗯”了一聲,幽幽的說道:“我知道了,二哥?!彼Я艘ё齑?,又道:“只不過,我們生在帝王之家,個人終身,總歸比不過國家大事重要。這便是我們的宿命啊!”語氣中透著無奈。
唐華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個妹妹雖然身為女子,但心中所思所想,全以王族國事為重,這一點(diǎn)就連自己與大王兄唐正也比不上她。因此唐華心中隱隱有些擔(dān)擾起來。
唐華道:“幽然,既是如此,我倒是覺得,你還是暫時疏遠(yuǎn)一下扶蘇的好。他與李琉斯同為鐵竺人,只怕之前還是相識的,你們疏遠(yuǎn)一些,日后才好相處。”
以幽然這樣冰雪聰明,哪里會聽不出唐華的言外之意。她輕輕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知道了?!闭f著便告別了唐華,向文華殿而去。
唐華見幽然這時意興闌珊,遠(yuǎn)不是早前來時的雀躍模樣,心下暗嘆,也自回寢殿去了。
幽然一路折向西行。她快走到文華殿時,突然在花蔭下停住腳步,猶豫片刻,便不再向文華殿走去,而是轉(zhuǎn)向北行,一路穿過數(shù)座宮殿,最后走到唐夏王城的最北端。
唐夏王城地處唐京北部,大部分都是平地,只有王城的最北端處,隆起了兩片丘陵,這兩片丘陵的中間,便形成了一個僻靜的山谷,而有一條小道,彎彎曲曲的從王城向山谷里延伸而去。
幽然此時一個人,正穿越了大半座唐夏王城,獨(dú)自朝冷清寂靜的山谷里行去。
這時恰是月上柳梢的時候,月光的清輝灑在幽然裊裊婷婷的身上,顯然分外的冷寂。而借著月光的清輝,萬里云空高處的聆薇,則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幽然的身影。
聆薇神力的來源,正是她云臺旁邊的明月。因此,在白天的時候,月光掩映在熾烈的日光之下,聆薇神力受了很大的影響,因而并不能清楚的看到七國大陸上的情況,只是能聽到人界的聲音而已。
但到了晚上,太陽西沉,月華升起,借著月光的神力,聆薇才可以看到人間的萬事萬物。
一直以來,聆薇對于幽然這位美貌不輸于自己的人間絕色少女,總懷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疑忌,總覺得在幽然的軟語輕笑間,掩藏了太多的故事。漸漸的,她將自己對于扶蘇的注意力,至少分出了三分之一來,轉(zhuǎn)移到幽然的身上。
而自扶蘇跟著幽然進(jìn)入唐夏王城之后,聆薇便一直關(guān)注著幽然。她自然也聽到了幽然父王所說的,鐵竺國李琉斯要來向幽然求親一事。
聆薇聽了此事,心中又是喜,又是憂。只是,這兩種感情,她卻總還是想不太明白——她是為什么而喜,又為什么而憂?
而此時當(dāng)她看到幽然獨(dú)自走進(jìn)王城北端的山谷里時,心里一動,想道:“這山谷人跡罕至,但唐幽然對路徑極熟,必然經(jīng)常來此??墒瞧婀郑粋€人,撇下華美的宮殿不去,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來做什么?而且,這繁華的唐夏王宮里,又怎會有這樣一個荒谷存在呢?真叫人猜想不透。”
就在聆薇看得莫名其妙的時候,幽然那嬌美的身姿,已施施然走進(jìn)了小山谷里。
這小山谷里,四周均被丘陵所環(huán)抱,只有一條進(jìn)出的道路。山谷并不甚廣大,里頭赫然便是一個廢棄的花園。在山谷的四周山壁下,均建有一圈圍墻。只是這圍墻看起來年歲已久,墻上又黃又舊,更有數(shù)不清的斑斑痕跡印在墻上,顯然是年久失修,搖搖欲塌的模樣。
而在圍墻下,則筑有一排的花圃,只不過里頭除了稀稀落落的生著幾枝細(xì)竹外,早已是荒草叢生,若非花圃比地面高出一截,就讓人根本分不清哪是花圃,哪是地面了。
在這一圈花圃的中間,則是一片平地,除了滿地的荒草之外,這塊平地上便只有兩件東西。一件是在山谷的最深處,建有一座涼亭,不過早破敗不堪,更塌了一角;另一件則是在山谷的中央,建有一口古井。
整個廢園之中,只有這口古井顯得是完整的,只不過,井口上已滿是清苔,不知有多少年歲不曾有人在井里打過水了。
聆薇從高高的云臺上看下去,倒也還看得見在這井中,水光粼粼,并不曾干枯。
而此時,幽然正默默的在這廢園里,繞著古井走來走去,眼光游移不定,一會兒看著古井,一會兒盯著天空,一會兒又看向地面,好像她心中有什么煩亂的心事,讓她不能決斷,因此無法平靜下來。
而聆薇神力凝聚雙耳,更是聽到幽然正輕輕的喃喃道:“扶蘇……,李琉斯……,鐵竺……”
她走了好一會,突然腳步一定,停了下來,正站在井邊,眼光靜靜的看著廢園四面的墻。她看了好久,好久,一個人佇立在月光之下,一動也不動。
聆薇這時看得更是莫名其妙,不知幽然到底是要做什么。
就在聆薇看得要不耐煩時,唐幽然突然動了起來。而且,她并不只是簡單的動一下,而是從一個極靜的狀態(tài),突然到了一個極動的狀態(tài)。
在月光下,只見幽然突然用右手從腰間抽出那柄黃澄澄的鷹爪斬,在廢園里舞起劍來。一時間,在這個原來靜寂無聲的廢園里,一道道黃光霍霍閃起,“嗖嗖”的劈風(fēng)之聲不絕于耳。
聆薇驚訝之余,凝神看去,就見幽然這時所使出來的動作,正是那天她在楚滄使館內(nèi)與扶蘇第一次見面時,用來制住扶蘇的招式。聆薇不懂得技擊之術(shù),因而也就不知道幽然這劍法有多么精妙。
但以聆薇的聰慧,卻也漸漸看出來,幽然每次使完幾式劍招后,總要退回到古井旁她先前站立的地方,凝立片刻,再接著使出幾勢劍法來。幾招過后,她又要重新退回到原先的位置。
聆薇仔細(xì)數(shù)了數(shù),只見幽然總共使了八次招式,各不相同,退回原先的位置有七次。聆薇雖然奇怪,但她畢竟不懂劍法,因此也就并不太在意。
八套招式舞完,幽然凝立于古井旁的綽約身姿,竟然有些微微發(fā)抖,顯然剛才的舞劍,很是耗費(fèi)了她不少的體力。她微微聳起的胸口不斷起伏著,正在大口的喘著氣。
又過了一會,幽然喘息慢慢平靜下來,而她的心情好像也平靜了下來,眼光重新變得堅定。這時,聆薇便聽到幽然喃喃的自言自語道:“他們雖然都是鐵竺國的天才法師,但一個是一介平民,一個是王孫貴族,這又有什么可比較的呢?要與鐵竺國結(jié)盟,一百個扶蘇,也比不上一個李琉斯??!雖然我不曾見過李琉斯殿下,但據(jù)說他是個世間少有的美男子,與他結(jié)親,當(dāng)然不會辱沒了我?!?p> 又過了一會,幽然又道:“二王兄說要我慢慢疏遠(yuǎn)扶蘇。唉,可是看起來,扶蘇對我……唉,只怕我是猜錯了。就算我沒有猜錯,嗯,你可不能怪我呵,扶蘇,我身為帝王家的女兒,我的終身,并不是純粹便能由我決定的啊!”
“可是,不,我不能就此疏遠(yuǎn)了扶蘇。扶蘇對我好,這我是知道的,若他恨了我,不但不會再為我們唐夏國所用,恐怕日后更要為害我們唐夏。
是的,我不能疏遠(yuǎn)他,反而要對他好些,就算是我與李琉斯結(jié)了親,我也要把扶蘇他留在我的身邊,為我們唐夏付盡全力。畢竟呵,以他十七歲的年紀(jì),卻已達(dá)到了六級法師的實(shí)力,這樣的天才法師若不能為我們唐夏所用,那可就是太浪費(fèi)了??!”
幽然這樣細(xì)聲細(xì)語的說著,一面慢慢將鷹爪斬收回腰間,轉(zhuǎn)身細(xì)步朝廢園處走去。不一會兒,這處廢棄的花園,又恢復(fù)了先前的寂靜與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