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飯之恩，共投項梁

　　張恒與韓信默默對視，直到雙方面色緋紅后才肯挪開目光。

　　“咳咳，姐姐剛才所說的發(fā)達是何用意??？”韓信干咳兩聲掩飾方才對話的尷尬，疑惑地詢問張恒。

　　張恒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趕來的張維之一把拽住胳膊：“好你個混蛋丫頭，跟誰廝混不好，非勾搭韓信這小混混?；丶遥s緊的！”

　　穿越而來的張恒頂著一具孱弱的女兒身，自然禁不住張維之這般生拉硬拽，一邊兒被父親向家中拖去一邊兒沖韓信大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燕雀安知鴻鵠之志！茍富貴，勿忘我！......”

　　一大堆古文中用來形容“胸懷大志”的語句毫無順序地從張恒口中脫口而出，齊刷刷地砸入韓信耳中。

　　搞得韓信不知所云，只當(dāng)張恒是在抽瘋，心想：這姐姐雖生得一副美人皮囊，卻身患頑疾，當(dāng)真是人難十全十美，可惜，可惜啊。

　　回到家中，張維之一把將張恒甩到自己身前，嚴(yán)肅地質(zhì)問：“張琪，你老實交代自己是怎么跟韓信那混小子廝混上的？”

　　張恒并不正面回答問題，而是一再強調(diào)：“爹，韓信日后真的能成大英雄?，F(xiàn)在不巴結(jié)他，以后想巴結(jié)就來不及啦！”

　　“你剛才也看到了，韓信的臉皮都厚到敢當(dāng)街鉆人褲襠了，你說這種人日后是大英雄？......”辱罵韓信的話從張維之口中滔滔不絕地傳入張恒耳中。

　　張恒也懶得多費口舌，畢竟張維之不像自己能夠知曉韓信的未來，此時看不起韓信也無可厚非，口中只是不停地“啊對對對”著來敷衍對方。

　　經(jīng)過剛才目睹“韓信忍胯下之辱”的事件后，張恒也對“投資韓信”這件事有了些全新的認(rèn)識。

　　就算自己身處古代，幾乎知曉每個名人的未來，但是仍不能肆意妄為，隨意改變韓信的個人經(jīng)歷。在韓信功成名就的道路上，他所遭遇的每個人、每件事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

　　馬屠戶的胯下之辱、河邊老嬸的一飯千金、香姬的以身相許......

　　每一件事都是在塑造韓信，讓他能夠成為被世人口口傳頌的“兵仙”。

　　張恒想要巴結(jié)韓信就不能破壞這些必須發(fā)生的事情，而是尋找機會親自參與到這些事件當(dāng)中。張恒一時間毫無頭緒，只好暫且擱置，容日后再作打算。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教訓(xùn)馬屠戶一頓替韓信出氣。韓信畢竟是自己最敬佩的歷史人物之一，張恒豈能容忍自己的偶像當(dāng)著自己面兒白受人欺負(fù)？

　　看著院內(nèi)擺放著的農(nóng)具，張恒猶如在兵器架上挑揀兵器一般反復(fù)斟酌，最終選擇將一把鋤頭抱在手中：“哎呀，好沉！”

　　穿越成女兒身的張恒拿不動這重達幾十斤的農(nóng)具，更不要說將它揮舞起來與年輕力壯的馬屠戶廝殺了。

　　懊惱地放下手中鋤頭，張恒長嘆口氣：“這可如何是好？”

　　再次搜尋院落四周，張恒最終將目光定格在一串辣椒上，嘴角揚起一絲壞笑：“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

　　“馬屠！”

　　馬景發(fā)抬起頭來，一見是姿色在整個淮陰縣都排得上號的張琪，連忙起身招待：“呦，這不是老張家的小仙女么？今兒怎么親自來買肉了？”

　　“這不家父忙著上山砍柴嘛，就托我來買些肉餡。不是小女夸口，輪剁肉餡，這淮陰縣內(nèi)我只認(rèn)馬大哥的刀法?！睆埡愎ЬS馬景發(fā)的同時還不忘向?qū)Ψ缴斐龃竽粗浮?p>　　馬景發(fā)打出生到現(xiàn)在還是第一次被美若天仙的少女夸獎，頓時喜上眉梢：“當(dāng)然，我馬景發(fā)的刀法，認(rèn)了第二，淮陰縣內(nèi)誰還敢認(rèn)第一？你要多少肉餡只管說來，刀法保你滿意?！?p>　　“我要一斤精肉，全部剁成肉餡，不得見半點兒肥肉在上面。用荷葉包裹起來?！?p>　　“好嘞，”馬景發(fā)從豬肋條上剃下一斤瘦肉揮刀接連奪下，轉(zhuǎn)瞬間便剁好了一斤精肉餡，包在荷葉內(nèi)遞給張恒“如今這世道混亂，肉食稀缺，價錢更是高昂。你們家一下就要一斤肉餡，想必是來了貴客吧？”

　　“那是自然。我還要一斤肥肉，也剁成肉餡不得見半點精肉在上面，用荷葉包裹起來?！?p>　　馬景發(fā)頓時面露不解之色：“瘦肉餡可以包餛飩，這肥肉餡又有何用？”

　　“哎呀，你別管，我家客人就好吃口肥得流油的餛飩?！?p>　　“好嘞，那客人倒也不顯膩味。”馬景發(fā)又從豬肋條上剃下一斤肥肉，揮舞手中兩把菜刀轉(zhuǎn)瞬間將它剁成肉餡，包在荷葉內(nèi)遞給張恒。

　　“再來一斤豬骨，也剁成，嗯嗯，剁成骨餡，不得見半點兒肉星在上面，用荷葉包起來?！?p>　　馬景發(fā)張大嘴巴，滿臉驚愕地盯著張恒問到：“骨頭餡又是干啥的？”

　　“咳咳，”張恒捂嘴干咳，隨時準(zhǔn)備對付暴起的馬景發(fā)“客人帶了條狗，也給它做碗餛飩吃?！?p>　　張恒以為這下必定激怒了馬景發(fā)，不想對方只是憨厚地回答：“你們張家的待客之道還真是周全，我試試哈，以前真沒剁過骨頭餡。”

　　只見馬景發(fā)挑來豬棒骨，揮刀剁下約莫一斤的份量，攥緊雙刀盡力剁下去。菜刀砍在棒骨上發(fā)出鏗鏘有力的響聲，馬景發(fā)憑著驚人的臂力每砍下一刀棒骨上便會出現(xiàn)一道縱深的刀痕。

　　這一剁足足剁了半個時辰，馬景發(fā)終于成功將一斤豬棒骨剁成了骨餡，自己也累得大汗淋漓。身旁過路百姓無不為馬景發(fā)精湛的刀工拍手叫好，張恒也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盯著被結(jié)結(jié)實實剁成骨餡的豬棒骨。

　　馬景發(fā)將骨餡用荷葉包起遞給張恒：“大功告成。”

　　張恒接過骨餡心中暗道：我敲，這劇情不對吧？

　　“嗯，我突然想起來我家客人是后天才到。這些肉餡放久了容易壞，還給你吧，我后天再來買?！毖劭础棒斨巧钐羰隆钡牟僮髟隈R景發(fā)身上不適用，張恒趕忙變本加厲地拱對方火氣。

　　這一下終于使馬景發(fā)來了脾氣：“都給你剁好了你說不要了？你這叫我怎么賣？精肉餡還好，肥肉餡誰買？骨餡更不用說了！”

　　“反正我就是不要了，其他的我管不著！”

　　“我看你是來挑事兒的！”馬景發(fā)放下菜刀，雙目圓睜怒瞪張恒，抬起手來五指張開向案板拍去。

　　張恒趁馬景發(fā)抬手拍案的工夫，一咬牙一跺腳伸出左手墊在案板上，這下子馬景發(fā)沖著案板而去的巴掌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在了張恒胳膊上。

　　“啊呀，疼死我啦！大伙兒都看見了，是他先動手打人的！”張恒邊說邊強忍左臂的鉆心劇痛，右手取出一包辣椒面來“呼哧”一聲盡數(shù)揚在馬景發(fā)臉上。

　　馬景發(fā)被辣椒面辣得睜不開眼，雙手緊緊捂住眼睛叫苦不迭。

　　張恒就勢一腳踢翻馬景發(fā)，邊踹邊罵：“叫你欺負(fù)人，叫你打姑奶奶，叫你賣不出肉餡......”

　　張恒抬起小腳丫劈頭蓋臉地踢向倒在地上的馬景發(fā)。

　　馬景發(fā)被辣椒面辣住雙眼，只能在地上不停翻滾，口中連喊“饒命”二字。

　　張恒踢得正盡興時，一只有力的手突然從背后伸來將自己死死鉗住，熟悉的聲音隨之傳來：“你個混蛋丫頭今天怎么凈抽瘋啦？給我滾回家去！”

　　就這樣，張恒再次被張維之拽回家去。鄰里街坊都開始討論起平日文靜的張琪今日為何變得如此瘋癲。

　　“你個死丫頭今天怎么回事？瘋瘋癲癲的，還想不想嫁人啦？”

　　張恒摸了摸自己細(xì)膩光滑的臉蛋：“我這容貌還擔(dān)心嫁不出去？”

　　“你，”張維之被自己女兒氣得一時語塞，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兒今天為何宛如變了個人一般“你去河邊把這框衣服給我洗干凈！”

　　張維之此舉本是想懲罰張恒，不想?yún)s給對方提了個醒。

　　張恒心中暗喜道：這下子可輪不到老嬸嬸去給韓信送飯嘍~~

　　“爹，我洗衣服的時候餓了怎么辦？”

　　張維之隨手扔給張恒一張面餅：“拿走！”

　　張恒興高采烈地收下面餅、抱起一筐衣服趕往河邊洗衣服去了。

　　張恒積極的態(tài)度令張維之大驚失色，誠然不知自己自幼嬌生慣養(yǎng)的閨女竟有“洗衣服”的愛好。

　　來到河邊，張恒將一筐衣服從午時一直洗到天蒙蒙黑都未見韓信身影，氣餒地將面餅塞進嘴里，活動活動疲軟的腰肢回家了。

　　自那天之后，張恒每天午時都要抱著一筐衣服，帶一塊面餅去河邊洗衣，只為等韓信出現(xiàn)。

　　張維之屢次勸阻都攔不住女兒對“洗衣服”的熱情，只好作罷，由著她的性子去了。

　　終于，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張恒堅持了足有五天之久，終于看見了獨自來到河邊釣魚的韓信。

　　“還不是時機，”張恒悄聲提醒自己“等他釣不上魚的時候再出面?！?p>　　這一等就等了足足半個時辰，早已困倦的張恒終于見到一名漁夫走到韓信身邊。

　　“小伙子，你連釣魚的基本方法都沒掌握，這樣是釣不上魚的，”漁夫上來就開始嘲諷韓信“餓了吧？餓了你也釣不上魚吃呦~”

　　韓信悄悄用手摸了摸自己早已饑腸轆轆的肚子，嘴硬道：“我就釣著玩兒，不餓?！?p>　　“死要面子活受罪，年輕人，慢慢釣去吧，哈哈哈哈......”

　　韓信沖漁夫離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不就會釣個魚么？得意個啥勁兒，切！”

　　張恒知道時機成熟了，放下手中活計走到韓信面前：“韓信，還記得我么？”

　　“姐姐，你怎么也在？”韓信一見是那位身患頑疾的美人張琪，慌忙放下魚竿起身擺出自衛(wèi)姿勢，防止對方突發(fā)頑疾傷到自己。

　　韓信驚慌失措的樣子不禁逗得張恒“噗嗤”一笑，從懷里掏出面餅：“餓了吧？這個給你?！?p>　　韓信迅速接過面餅，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嘴硬：“謝謝啊，其實我不餓。就憑我這一身本事，唔，我能把自己餓著？”

　　“好了好了，”張恒伸出手來輕拍韓信后背幫他順氣“你瞧瞧，都被噎住了還說自己不餓。你也別嘴硬，這幾天我都會在這個時間來洗衣服，你等著我的面餅就行了?！?p>　　“謝謝，我，我真不餓?！表n信在狼吞虎咽的同時，依舊不忘嘴硬幾句。

　　張恒并不多言，只是向韓信綻出一絲桃花般的微笑，如救苦救難的菩薩一般轉(zhuǎn)身離去。

　　當(dāng)晚，張恒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施與韓信一飯之恩后，她重新糾正了自己的計劃：

　　“干嘛非要嫁給韓信？他的結(jié)局可是被誅九族的，在亂世之中我可不能跟他去冒險。我應(yīng)該讓韓信念著我的恩情，等他發(fā)達之后自會回報我的。沒錯，別老想著嫁給韓信，在他困難時施以援手，讓他記住我的恩情就好?！?p>　　張恒每日到河邊洗衣為韓信送飯的日子一過就是七天。

　　張恒見“一飯千金”的劇情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便對韓信說：“韓信，我的衣服洗完了，以后再餓到肚子，你就只能自己去找吃的了?！?p>　　韓信向張恒拱手行禮：“此前韓信以為姐姐身患頑疾，實屬不敬，還望見諒。近些日子里才知曉，原來姐姐不但生得美麗，還是位名副其實的活菩薩。我日后揚名立萬了，必將報答您的恩情?！?p>　　“身患頑疾？”

　　“啊......”

　　頑疾不頑疾的根本不重要，張恒迅速收起好奇心，強擺出一副嚴(yán)肅的面孔批評韓信：“你身為大丈夫卻連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飽，我是可憐你才給你吃食，還指望你能報答我么？做人應(yīng)腳踏實地，不要總幻想未來自己如何飛黃騰達?！?p>　　面對張恒的批評，韓信長嘆口氣：“姐姐說得在理，我若再不有所行動，那就是空有一腔抱負(fù)了。天下苦秦久矣，明日我就去投奔陳勝，共討暴秦！”

　　張恒一聽韓信要去投奔陳勝，不禁后勃頸驚出一攤冷汗，面上卻仍然故作淡定：“陳勝起義不過是被逼無奈，若不起義他們就難逃一死。這樣的隊伍雖一時間能攻城拔寨，但日子久了必定不是秦軍對手。”

　　“姐姐所言有理。陳勝的義軍不僅未經(jīng)正規(guī)訓(xùn)練，內(nèi)部也是貌合神離，只要取得一些戰(zhàn)果就會出現(xiàn)內(nèi)亂。這也是我遲遲不去投奔他們的原因。”

　　“如今世道昏暗，暴政橫行，民不聊生。我看你現(xiàn)在只需靜候時機，值得你去投奔的英雄不久即會出現(xiàn)?！?p>　　韓信一臉驚愕地看著眼前的張恒，緩緩地點了點頭，難以相信一個十五六歲的花季少女對時局竟有如此精準(zhǔn)的見解。

　　是啊，陳勝的軍隊注定遭到覆滅，眼下還需靜候時機，等待真正的英雄出現(xiàn)。

　　張恒所言不虛，僅僅過了半個月，陳勝的軍隊就被大秦第一勇將章邯帶兵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瀕臨傾覆。

　　然而，章邯的捷報連連無法壓制四方豪杰推翻暴秦的決心。項梁、項羽叔侄二人殺死會稽太守舉兵起義，二人都是戰(zhàn)國時期大楚的將門之后，頗具聲望，自然有眾多志士前去投奔。

　　“淮陰縣的父老鄉(xiāng)親們，可愿隨韓信一同前往會稽，投奔項梁？”韓信挨家挨戶地叩門詢問，卻無一人愿與他一同前往，只有一戶家底殷實的人家欣賞韓信的志氣，贈其良馬一匹。

　　來到張家門前，即將叩門的韓信猶豫了，自言自語到：“他們張家只有張維之和那位好心的菩薩姐姐，肯定不會有人隨我同去會稽，算了吧。”

　　正當(dāng)韓信放棄叩門轉(zhuǎn)身離開時，卻聽見身后傳來院門打開的聲音。

　　......

　　張恒聽聞項梁在會稽起義，自然也按奈不住激動的情緒。

　　項羽，中國正史記載中唯一的百人斬。有多少男人的夢想是成為項羽這樣的大英雄，再與心愛的虞姬上演一段曠世奇戀？

　　張恒也不例外。

　　她雖明白自己此時只需等待韓信功成名就，回鄉(xiāng)報達自己對他的“一飯之恩”就能享受到榮華富貴，卻不論如何也按捺不住想見西楚霸王項羽一面的沖動。

　　于是，張恒打開院門欲去尋找韓信，卻不想剛巧看到韓信的背影：“韓信，投奔項梁帶我一個！”

　　韓信轉(zhuǎn)過身去愣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脫口說出：“打仗是男子的事情，你跟著去干什么？”

　　“你不覺得，我的預(yù)言很準(zhǔn)么？陳勝義軍節(jié)節(jié)敗退，值得你投奔的英雄也隨之出現(xiàn)。”

　　韓信不得不點頭肯定：“你的預(yù)言確實挺準(zhǔn)的，但這一切也在我的預(yù)料之內(nèi)。”

　　“帶上我，我能幫你預(yù)言、識人，甚至是帶兵打仗，”張恒邊說邊跑到韓信坐騎旁，一把將它死死抱住“總之就是有用，我要去，我要去！”

　　韓信也覺得眼前這名美艷動人的女子有些深不可測，除她之外又有幾名女子能推斷出陳勝必敗、天下群雄即將并起呢？說不定留她在身邊真有些用處。

　　“好，上馬！”

　　韓信飛身上馬，張恒也緊隨其后坐到馬背上，兩人同乘一馬離開淮陰直奔會稽而去。

　　可憐張維之回到家中不見了女兒蹤影，一聽是跟韓信一起投項梁去了，頓時氣得兩眼翻白背過氣去，險些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