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離開前夜

　　回到客棧的云新一直很安靜，除了正式向云韻拜師敬茶的時候笑過，其他時候，他幾乎是沉默的吃飯，又沉默的接受治療。他的安靜讓黎欣都覺得驚訝。

　　一直到晚上。

　　“云新，明天我們便要出發(fā)回中州了。今晚好好休息?！?p>　　看著云新老實喝完藥，云韻才對他說道。

　　“嗯，我知道了。老師也早點休息?！?p>　　見著云新又規(guī)規(guī)矩矩的去睡覺，黎欣才小聲問道：“宗主，他是怎么了？從石?；貋砭透杏X不太對勁啊。是不是他想起了什么？”

　　“看他還不像是恢復(fù)記憶的模樣?！痹祈嵖粗菩碌谋憩F(xiàn)平靜，也沒有多想，“可能祭拜完云老伯，他心情也不好吧。明日就要啟程了，讓他好好休息吧?！?p>　　云新假裝入睡，卻在屋里的燈火熄滅之后，兀自睜開眼睛，癡癡的盯著客棧屋頂。

　　“為什么我會這樣難受呢？”從石?；貋砗螅恢彪[隱有些心痛。

　　今日去石冢，他確實沒有恢復(fù)記憶，只是以他的觀察，爺爺?shù)哪股系耐撩黠@比起其他墓都新，木碑也明顯是新制的，還能聞到一股味道，應(yīng)該是漆味。就算他只有七歲，怎么也看出來了。

　　他自然而然又聯(lián)想到今日的喪葬隊伍，以及那群看客說的話。

　　“老師和黎欣師姐一直回避，沒有告訴我為什么落山摔傷，沒有告訴我爺爺?shù)氖虑椤！?p>　　“是不是爺爺也是因為自己而死呢？難道是我受了傷，然后爺爺做了什么？”

　　云新的思緒反復(fù)，他懷疑云韻和黎欣對自己有所隱瞞。卻又覺得自己今日才成為老師的弟子，老師待自己這么好，又想起師姐為其盡心醫(yī)治，她飯前還在為自己準(zhǔn)備后續(xù)的療傷丹藥。他好像不該如此不信任她們。因而他又會懷疑，是不是就是那群看客，聽了一點片面的消息以訛傳訛。

　　“想不起來啊……”他無論怎么努力想，都記不起來自己醒來之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人在夜晚一旦思緒變多，有些時候或許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但有些時候卻更容易疲累入睡。

　　云新受過傷的小腦袋還不足以讓他輾轉(zhuǎn)反側(cè)，他不知不覺便陷入沉睡。

　　不知睡了多久，云新覺得夜里越來越冷。被凍的發(fā)抖，他下意識伸出手，卻摸不到被褥。

　　云新驟然轉(zhuǎn)醒。坐起身，發(fā)現(xiàn)此時他已不在客棧之中，眼前是漆黑一片。

　　“老師？黎欣師姐？你們在哪兒？”他第一反應(yīng)還是求助，可是向四周呼喊，卻得不到絲毫的回應(yīng)。

　　面前突然有一束光，漸漸把不遠處的景象照亮，他定睛一看，卻是他之前想起來的，和云韻在云嵐山那間屋子里面的畫面，一旁還有那個不認識的男人。

　　可是，他能看到他們?nèi)齻€人，想走近聽一聽自己和他們究竟在說些什么，卻什么都聽不見。

　　“這是幻覺嗎？我是在做夢？怎么才能醒過來呢？”云新突然意識到自己應(yīng)該還在睡著，不然不可能看到另一個自己，可是他此時卻無法醒過來。

　　正當(dāng)他如此想的時候，面前的那束光卻瞬移到其身后，他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那里站著一個老人。

　　老人拄著拐杖，微笑著看著自己。

　　“小新，你終于來了?！痹菩卤疽詾樽约哼€會聽不到，卻沒想到老人開口和自己說話他能聽見了。

　　“你……是誰？”

　　“小新，你不記得我了？我是爺爺?。　崩先苏f自己是云德禮。

　　云新看著面前的老人面色驚訝，白天他剛剛拜祭過爺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爺爺便給自己托夢了？

　　“對不起，因為受傷，我忘記了你的樣子?！痹菩虏幻魉缘南嘈帕?，又道歉，隨即又問道：“爺爺，我忘記了很多事情，你能告訴我嗎？我為什么會受傷？是不是因為我你才……死的？”

　　云新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問著。

　　面前的老人卻嘆了一口氣，“小新，你確定你想知道真相嗎？”

　　“當(dāng)然！”

　　“哪怕這個真相會讓你無法接受？”

　　“……什么意思？”

　　“小新，你可知道為什么只有我們二人相依為命？”

　　面前老人的這個反問，讓云新不由得背后發(fā)涼，只是怔怔的聽著爺爺講述之前的一切。

　　“其實，我并不是你的親爺爺，七年前，我在云嵐山下從別人手中抱養(yǎng)了還在襁褓中的你，而又恰逢我的親孫子因為傷寒難醫(yī)，剛夭折不久，后來便一直將你養(yǎng)在膝下，視你為親孫子。獨自撫養(yǎng)你長大?！?p>　　“什么？”云新驚駭?shù)讲恢绾卧偌毦俊?p>　　“那……老師知道嗎？”他沉默了一會，才問道。

　　老人搖頭，“爺爺并不清楚她知道多少，爺爺聽聞納蘭府有人來找尋我們的下落，原本只是想著或許是你惹了什么禍，卻不曾想帶你離開之際便出了事情。”

　　云新繼續(xù)聽老人講述著他忘記的，直到他們被困在齊云酒肆，被齊幽毆打。

　　“爺爺乘著夜色把你從那里帶出來，卻在逃亡路上被他們追上。”

　　聽到此處，云新即便忘記了那些畫面，他也能想象到那一路的艱難。

　　老人說的話又停了停：“可惜爺爺?shù)牧α刻趿耍罱K能做的便只有替你擋下那齊幽致命的一擊。”

　　“那老師……就是那個時候趕來救下了我們？”

　　“這……爺爺在昏死前的確是看見她們驅(qū)趕走了那群混蛋……”

　　“原來是這樣，老師也是因為不想讓我想起這樣難受的事實，才將錯就錯嗎？”退后一步，云新好像理解了。

　　“小新，爺爺能記得的便只有這些了。我留著最后一絲力氣將自己的殘余靈魂留在了你的記憶里。就是為了等到現(xiàn)在?！?p>　　“爺爺，那你現(xiàn)在……”

　　“爺爺現(xiàn)在也只能這樣留在你身邊了，以后的日子，或許也只能在夢里見到你了。”

　　云新眼睛紅了，他走上去抱住了爺爺，“爺爺……”

　　“乖孫子，不要哭，堅強起來！爺爺會一直陪著你長大，你現(xiàn)在有這樣好的老師，一定會變得越來越優(yōu)秀的?！?p>　　“只是小新，你千萬不要去報仇！”

　　“為什么？”

　　“斗氣大陸弱肉強食，爺爺不希望你以后陷入危險?！?p>　　“可是，難道就這樣放棄了嗎？我現(xiàn)在確實很弱小，我可以跟著老師修煉，等我長大以后，變得強大起來，我一定能報仇！”

　　“小新，你聽話好不好！爺爺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

　　云新看著老人有著怒容，才道：“爺爺別生氣啊，我聽您的還不行嗎？”

　　“還有，想小新再答應(yīng)爺爺一件事?！?p>　　“什么事兒，您說。”

　　“爺爺希望你把這一切的始終放在心里，也不要告訴任何人。”

　　“為什么？”

　　“小新的修煉之路，不能只把報仇當(dāng)做自己的唯一目標(biāo)。我想你的老師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子是這樣的目標(bi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