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別

　　無盡火域。

　　蕭炎正與藥老棋盤對弈，一段段記憶突然涌進(jìn)靈識之中。記憶突如其來，脹痛感讓他眉頭緊皺。仔細(xì)辨別，他便知曉，這是藥巖的記憶。

　　歡笑喜樂，爭執(zhí)吵鬧，記憶之中的一幕幕，都是藥巖與云芝在斗氣大陸的生活情景。

　　如今他在大千世界多年，這段記憶涌來，恍若夢境一般。

　　“小炎子，怎么了？”藥老見他神思游離，問道。

　　“老師，她要走了。”蕭炎嘆了一口氣，神色黯然。

　　她？藥老明白過來。

　　“我要回一趟斗氣大陸?！笔捬渍酒鹕?，“無盡火域的境況，還要勞煩老師幫忙看顧?！?p>　　“你安心回去，這兩日域外邪族應(yīng)該不敢來犯?！彼幚蠎?yīng)允。如今已是域外邪族大敗，天邪神伏誅的數(shù)十年之后，雖然域外邪族仍然不死心，但相比之前，無盡火域這些年也是有了長遠(yuǎn)發(fā)展，蕭霖已然踏入圣品天至尊，距離在蒼穹榜留名也就只差一步。

　　空間裂縫被蕭炎揮手間撕開，他快速邁進(jìn)。

　　“等我！一定要等我?！?p>　　魔獸山脈，白芷村。

　　蕭炎隱匿強大的氣息，來到藥巖和云芝的家。

　　和記憶中一樣，飄著酒香的小小院落，如尋常人家。只是院中比別人不同的是，藥巖種的不是瓜果蔬菜，而是一些藥草。

　　蕭炎本該立刻去見云芝，可是卻駐足門口，望著屋子，心中五味雜陳。

　　屋中快步走出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看到駐足的蕭炎，綿綿的道：“先生可是父親請來的醫(yī)師？”

　　蕭炎看到這模樣俊俏的小女孩，心中一陣疼惜，這是云霆的孩子，他們的孫女，自己現(xiàn)在外貌依舊是年輕模樣，這孩子自然是不認(rèn)識。

　　“小鄢……”蕭炎伸出手，卻停在空中。

　　“先生快給祖母瞧瞧吧，最近她老說累了，要多睡一會兒，都不陪我玩。”小鄢只把蕭炎當(dāng)作醫(yī)師，也不顧蕭炎說什么，直拉著他的胳膊就往屋里走。

　　進(jìn)到屋中，軟綿的床榻上，躺著一垂垂老矣的婦人。若不是蕭炎有著藥巖的記憶，他實在不敢相信，她便是云韻。曾經(jīng)的三千青絲變成滿頭華發(fā)，面容也早已經(jīng)布滿皺紋，不復(fù)當(dāng)年風(fēng)華絕代之姿。

　　“云芝，云芝?！笔捬讻_上前，挽住云韻的手，呼喚著她的名字。

　　云韻從睡夢中醒來，她又聽到了蕭炎的聲音，是錯覺嗎？都說人死之前能聽到掛念之人的聲音，自己也要到生命的盡頭了嗎？

　　“云芝。”蕭炎再次呼喚，“我來了，你看看我。”

　　云韻感受到手中傳來的那熟悉的溫暖，才睜開眼，看到一旁的蕭炎。

　　“原來……不是夢，你……來了?！?p>　　云韻蒼老而虛弱的聲音讓蕭炎實在心疼。

　　“是我來了?！弊プ≡祈崯o力的手，蕭炎突然體會到當(dāng)年母親離世那天父親的心境。

　　心好痛，這生離死別的情感，他太久沒有感受到了。

　　“對不起，對不起……”淚水從蕭炎眼中奪眶而出，也濕潤了云韻的手。

　　云韻卻笑了笑，“傻瓜，你說什么傻話。”

　　“人生如夢，這幾十年，你以藥巖的身份，陪我做了這一世的夢，我已經(jīng)無憾了，你又有什么好說對不起的呢。”

　　“可是……”蕭炎聽此，心中更是愧疚。

　　云韻也清楚當(dāng)年找到她陪在她身邊的藥巖，只是蕭炎的一道分身而已。知道他在大千世界，做他的蓋世英雄。她不怪他，因為無論是醫(yī)師藥巖還是炎帝蕭炎，都是她愛了一生的人。

　　“先生，你快幫祖母治病啊。”小鄢不明白為什么這醫(yī)師不治病，卻拉著祖母說些奇怪的話，怎么還哭了。

　　“小鄢，祖母沒病，祖母只是累了?！痹祈嵈认榈目聪蛟欺?。

　　“祖母你別騙我了，父親都告訴我了，你病了。”云鄢說罷，眼淚開始在眼中打轉(zhuǎn)。

　　“好了好了，醫(yī)師不是來了嗎，小鄢乖?！痹祈崯o奈，“去把你父親找來吧?！?p>　　“嗯?！痹欺畴S即乖巧點頭，臨走前，又懇求蕭炎道：“醫(yī)師伯伯，你一定要治好我祖母啊。”

　　蕭炎摸了摸云鄢的頭，卻不敢回應(yīng)。

　　待云鄢離開，云韻才又看向蕭炎，面前的他，還和當(dāng)年分別時的模樣一樣，只是在大千世界歷經(jīng)多年，成為無盡火域之主，令其更加成長了。

　　艱難的移動手掌，她努力地?fù)崦捬椎哪橗嫛?p>　　“這回，是真的要離開你了，蕭炎?！彼雷约旱纳眢w早已油盡燈枯，到了終點。

　　蕭炎也知道，云韻放棄了多年的修為，早已成為普通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到每個人都會面臨的死亡面前。他縱有一身通天煉藥術(shù)，也救不回她了。這也是剛剛他不敢向小鄢承諾的原因。

　　“我后悔了，后悔當(dāng)初找到你沒讓你跟我去無盡火域?！笔捬捉^望之中，悔意油然而生?！拔揖筒辉撟屇汶x開我……”

　　“蕭炎，不要后悔。這一生，我都在想，當(dāng)初要是在云嵐宗多努力一下，沒讓師傅和長老們傷害蕭家，就好了?？墒恰?p>　　“可是一切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當(dāng)初云嵐宗覆滅我選擇離開，就是想著重新開始。當(dāng)年也一樣……”

　　“縱然遺憾，雖然舍不得，但你不還是找到我了嗎？”

　　云韻笑著回憶，卻讓蕭炎痛苦不堪。

　　“云芝，不要離開我……我求你……我?guī)慊厝?，我去找老師，他見識廣博，一定能救你?！闭f罷將之抱起，往外走。

　　云韻卻拒絕：“蕭炎，你放我下來，我還有話。”

　　蕭炎心中不愿但還是將云韻放下，聽她把最后的話說完。

　　“我就要走了，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孩子們?！?p>　　“霆兒已長大成人，成家立業(yè)自不用擔(dān)心?？墒前⒂?，她雖然嫁人了，可日后，萬一云復(fù)那小子欺負(fù)她……你要幫我照顧好她……”

　　“我答應(yīng)你，我不會讓阿渝受欺負(fù)的……”

　　“還有……等我走了，告訴孩子們不要傷心，你們就把我葬在我們相遇的地方。”

　　“嗯?！笔捬c頭，抱著氣息慢慢變?nèi)醯脑祈?，泣不成聲?p>　　“藥巖，我好想……再吃一回……你做的烤魚啊……”

　　當(dāng)云鄢找到父親云霆，帶他回來的時候，云韻已然在蕭炎懷中安靜逝去。

　　門口，云霆重重下跪，“母親！”

　　魔獸山脈，曾經(jīng)藥巖與云芝相遇同住的山洞口。新墳筑起，墓碑上刻著“先父母藥巖云韻之墓子云霆女云渝立”，蕭炎立在一旁，面色凝重。

　　“父親，墓碑上這樣刻，不太好吧?！痹砌獑?。

　　“這是我欠你母親的?！笔捬仔闹锌樟艘粔K，云韻死了，云芝死了，藥巖也死了?？墒鞘捬?，還活著。尋常夫妻生同衾死亦同穴，可是只有作為藥巖，他才能與云韻同衾同穴。

　　蕭炎抬頭望向遠(yuǎn)方山崖，一群鳥兒不知被誰驚得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