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怎么樣了,該不會翹辮子了吧?”
聞訊趕來的四皇子趙禛一邊咋咋呼呼著一邊踹開鐘魚的院門,清亮的嗓門讓剛醒過來腦子還有些混沌的鐘魚頓時打了個激靈。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個瞧著便頗有靈氣的清秀少年歡快推門蹦了進來,見鐘魚正坐在床邊不由嚇了一跳,活見鬼一般睜大眼睛道:“老師你還活著吶?”
一聽這話,鐘魚兩眼一黑,胸口一悶,差點一口氣當(dāng)場沒順過去。
瞧瞧自己這孝順徒弟。
罷了罷了,反正也早已習(xí)慣他的口無遮攔了。
鐘魚無奈道:“四殿下這叫什么話,微臣不過是挨了一拳,又不是給人當(dāng)心捅了一刀,怎么就不能活著了?”
“嘿嘿,這不是做徒弟的在擔(dān)心做師父的嘛,要知道......”
少年忽然停下了話頭,直勾勾地盯著鐘魚的臉,面上的神情一瞬變得有些微妙起來,就像是見到了什么奇景。
鐘魚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詫異道:“殿下怎么了,是微臣的臉上有哪里不對么?”
少年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老師你是和那人有什么仇么?”
鐘魚茫然道:“沒有啊,就只是......萍水相逢?”
少年一邊指著床邊柜子上的銅鏡一邊背過身子,肩頭不斷顫動,像是在極力忍著什么,“老師不妨先照照鏡子?!?p> 鐘魚心頭陡然涌起不安,一把抄起銅鏡照向自己的臉,只是下一刻鐘魚的臉就黑了下去。
那個王八蛋......
因為姜尚初的那一拳是照著鐘魚的右眼砸的,所以以此刻鐘魚的右眼為軸心,方圓一寸之內(nèi),都是紫中透黑,黑中泛紅,與西蜀獨有的一種竹獸很是相像。
看著捂著肚子緩緩蹲下去渾身顫抖卻仍舊不發(fā)一聲的少年,鐘魚臭著臉道:“殿下想笑就笑吧,微臣不介意的?!?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話一出,趙禛當(dāng)即笑得在地上打起滾兒來,甚至一邊狂笑一邊還不斷捶著地。
喂喂喂,過分了吧,我好歹也是你的劍道老師,這點面子都不給的?甚至還笑得這般猖狂?
見鐘魚的臉色有黑得趨近鍋底的架勢,趙禛這才好不容易止住笑聲,一邊爬起一邊揉著眼淚,“罷了罷了,我不笑了,真不笑了?!?p> 鐘魚眼神幽怨,你分明就一直在笑我,你都沒停過!
趙禛一屁股坐到鐘魚身旁,而后攬住他的肩頭,“老師你跟我實話實說,當(dāng)時真的只是被那家伙一拳就放倒了?”
不提還好,一提這事,鐘魚老臉當(dāng)即一紅,隨即小聲道:“微臣只不過是許久未與人對陣,一時手生大意這才不小心挨了那賊廝一記黑拳,其實......”
鐘魚聲音越說越小,到了后頭幾乎都不出聲了,因為趙禛此刻的神情就只寫著一句話:“別急,我聽你慢慢狡辯”。
“唉?!?p> 趙禛嘆了口氣,像是嘆在鐘魚心坎兒上,“老師,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練劍時你教我的第一句話:出家人不打誑語?!?p> 鐘魚:“???”
那是禿驢說的,我什么時候說過了?
但看著趙禛真誠的眼神,鐘魚不由羞愧地低下了頭,“確實是被一拳放倒的?!?p> 趙禛追問道:“是他先動的手?”
鐘魚頭埋得更低了,“是微臣先動的?!?p> 聽到這話,趙禛并沒有如想象中的那般喪氣,反而若有所思道:“老師覺得他年輕么?”
鐘魚點點頭,“依微臣看,就只是弱冠之年的模樣。”
“看來很年輕啊。”
趙禛沉吟了下,繼續(xù)問道:“那如果再給老師一次機會,與那人重新比試一回,老師可有把握?”
鐘魚聞言,頓時抬頭很認真地想了想,而后搖頭苦笑道:“實話說,微臣一成把握都沒有,之前甚至都沒察覺到他是何時出手的,不僅如此......”
見鐘魚有些吞吞吐吐的,趙禛不由道:“老師有什么大可說出來,這處就你我二人,不用顧慮什么。”
鐘魚沉聲道:“不知是不是微臣的錯覺,我感覺若是純以出拳來看,宗主都未必比得過。”
趙禛吃了一驚,“此言當(dāng)真?”
鐘魚艱難卻不遲疑地點了點頭。
“不過弱冠之年,卻有如此恐怖的身手?!?p> 趙禛眼中驟然精光一閃,隨后拋出最后一個問題,“那老師覺得那人可是蜀王府派來的?”
鐘魚斟酌道:“起先我也是這般覺得,畢竟那人挎了把木劍就那么大搖大擺地闖進來,殿下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所以我打一開始覺得那人是來故意找茬。”
“只是現(xiàn)在回頭再想想,便又能發(fā)現(xiàn)諸多疑點,首先那處山谷是王府借我在先,他們沒理由再主動派人啟釁,只是當(dāng)時我正在氣頭上加之又一時技癢,所以才主動對那人出手,這會再仔細一思量,那人多半是誤闖,應(yīng)是我誤會了?!?p> 趙禛微微一笑,“究竟是不是誤闖現(xiàn)在倒還真不好說,只不過這樣看來,那人多半便不是蜀王府的人了,既是如此,那么本殿就還有機會?!?p> 鐘魚訝異道:“什么機會?”
趙禛理所當(dāng)然道:“自然是把那人搶過來的機會呀?!?p> 鐘魚不解道:“就算那人不是蜀王府的人,但今日能來想必也是蜀王府的客人,殿下拿什么搶?”
趙禛嘿嘿一笑,“我要拜他為師!”
鐘魚大驚,指著自己道:“那微臣算什么?”
趙禛拍了拍鐘魚的肩,語重心長道:“老師放心啦,這天下所有事都只分零次和無數(shù)次,既然我都有一個師父了,那么自然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算少嘍,老師也要勇敢跨出那第一步嘛!”
“只不過到時恐怕要先委屈老師你一下,畢竟都有了兩個師父,那自然是要分大小的,辛苦老師先做一段時間小的,等我與大師父熟悉了,再跟他商量商量能不能把你換回來做幾天大的?!?p> “若這樣都不行,就休怪徒兒無情,只得先將老師你逐出師門,再新納一名師父了?!?p> “荒唐!殿下怎可如此行事......”
鐘魚委屈地張了張嘴,明明是我先來的,憑什么要我做???
“好啦好啦。”
趙禛柔聲安慰道:“老師放心,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做出那等大義滅親之事的,畢竟你我也都這么多年的感情了......”
恰在這時,房外突然響起敲門聲。
趙禛正色道:“何事?”
有侍女恭敬答道:“回殿下,壽宴一切都已備妥,奴婢是來接殿下過去的。”
“好了,我知道了?!?p> 趙禛又按了按鐘魚的肩,“那老師就在此好生歇息,等我回來的好消息吧?!?p> 鐘魚點點頭,“微臣知道了。”
看著趙禛與侍女離去的背影,鐘魚捏了捏拳頭,等那個配木劍的真成了四殿下的師父,那自己到時一定要硬氣點。
一個月只要個半旬自己做大的,這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