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姜尚初正領(lǐng)著阮夏在一個早餐攤邊吃著早點,沒來由突然打了個噴嚏,不由摸摸鼻子,“怎么突然間打了個噴嚏?!?p> 阮夏一邊喝著豆?jié){一邊酸溜溜道:“說不定是有人在想老爺呢。”
“是么?!?p> 姜尚初面不改色地夾起包子蘸了點辣醬送入嘴中,含糊道:“封建迷信不可取?!?p> 阮夏聞言夾過一個小籠包,也不吃,就只是拿著筷子一直在那兒戳洞,一連戳了七八個。
問題是就算這樣包子皮都還沒破,角度格外刁鉆。
姜尚初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你在作甚?”
阮夏甜甜笑道:“老爺放心啦,我就是想看看它的心長什么樣子。”
不要一本正經(jīng)地講這么恐怖的話啊喂。
“這樣啊?!?p> 姜尚初冷汗直冒,故作鎮(zhèn)靜道:“可是這樣對一個包子來說會不會有些太殘忍了?”
“會嗎?”
阮夏歪著頭,天真無邪道:“可是我覺得包子沒有心唉,它又不會痛,阮夏戳著還挺開心的,老爺覺得呢?”
“你開心就好,不必管我。”
自己的小侍女顯然是因為昨夜自己毀約在公孫南衣的房里呆了一整夜,所以頗有怨氣。
姜尚初低下頭對付著自己眼前的包子,他決定在吃完早點之前再也不主動挑起任何一個話題了。
“老爺今天就沒發(fā)現(xiàn)阮夏有哪里不同么?”
不知道為什么,姜尚初陡然覺著自己現(xiàn)在正面臨一個極其嚴峻的問題。
甚至他還心有所感,若是答得不好,以后很可能每晚睡覺都要時刻提防“偷心盜賊”了。
姜尚初緩緩抬起頭,在打量阮夏片刻后,忽然淡淡道:“你是說你將朝天髻改成了百合髻么,我一早便看見了,百合髻很好看?!?p> 說完這句話,姜尚初便又低下頭極為優(yōu)雅地抿了一口豆?jié){。
內(nèi)心充滿自得,還好幾百年前有一次下凡無意間翻閱過一本有關(guān)女子發(fā)髻的書,否則剛才只怕是大禍臨頭。
“那老爺覺著阮夏綁朝天髻好看還是百合髻好看?”
我覺著你不說話的樣子最好看。
姜尚初暗暗吐槽一句,隨后輕輕擱下碗筷,一臉真誠道:“都好看?!?p> 阮夏笑瞇瞇地終于把那個被折磨得不成模樣的包子吃了下去。
姜尚初看著自己筷子上還剩半口的包子,突然沒了胃口,隨后扯開話題,“歇會我陪你好好逛一天天府吧?畢竟阿夏你是第一次來。”
“真的?”
阮夏跳起來一把抱住姜尚初的胳膊,欣喜道:“就知道老爺最好了,阮夏剛才是在說笑呢,老爺千萬別放心上。”
這一步棋看來是走對了。
姜尚初看著身旁終于恢復(fù)正常的阮夏,再抬頭看了眼刺眼的陽光,暗自松了口氣。
呼~
活下來了。
真好,又是格外美好的一天呢。
吃完早點,姜尚初索性便帶著阮夏在江左坊逛了起來,因為之前那個府尹也說過江左坊是天府目前最繁華的去處,想來消磨一天時光總是可以的。
在街邊偶遇一位熱心腸的老婆婆,詢問這個時辰江左坊何處最熱鬧,老婆婆慈眉善目地看了眼主仆二人。隨后告知一處,姜尚初問清路后果斷掉頭領(lǐng)著阮夏去往那個名叫南華門的去處。
等到了南華門,姜尚初總算知道先前那個老婆婆為何會說這么個地兒了。
因為街道兩旁凈是些賣胭脂水粉與綾羅綢緞的鋪子,隨處可見三五成群的女子鶯鶯燕燕圍繞鋪前,或?qū)I緞指指點點,或小心提起脂粉盒子討價還價,熱鬧異常。
這種去處對女子的殺傷力無疑是極大的。
姜尚初低頭看了眼阮夏,果不其然發(fā)現(xiàn)阮夏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街道兩旁,眼里有著掩飾不住的希冀。
“想要?”姜尚初輕聲問道。
阮夏慌亂垂下腦袋,隨后抿著嘴搖了搖頭。
姜尚初詫異道:“為何?”
阮夏小聲道:“太貴了,不合適的?!?p> 姜尚初啞然失笑,“你難道忘了你家老爺昨晚花了一萬五千兩買了一壇酒么?”
“那不一樣?!?p> 阮夏繼續(xù)搖著頭一本正經(jīng)道:“老爺?shù)腻X是老爺?shù)模钕默F(xiàn)在跟在老爺身后就已經(jīng)很添麻煩了,怎么能讓老爺再破費,再說了......”
阮夏戀戀不舍地從那些鋪子收回視線,低頭揪著自己木裙的裙角,囁嚅道:“我也不是很喜歡這些?!?p> 你瞅瞅你那說違心話的樣子。
姜尚初無奈搖了搖頭,隨后俯下身子和顏悅色道:“傻丫頭,既然你都已經(jīng)是我的侍女了,那么豈有老爺衣著光鮮,侍女粗布麻衣的道理?你穿什么可代表著你家老爺?shù)念伱?!?p> 阮夏仍舊低著頭不說話。
見阮夏還是一副死心眼,姜尚初想了想,換了個口吻循循善誘道:“再者你若是心里真過意不去,以后服侍老爺我的時候更盡心些不就好了?”
阮夏抬起頭,小心翼翼道:“真的?”
姜尚初寵溺地揉了揉阮夏的腦袋,“老爺還能騙你不成?”
“那阮夏以后服侍老爺?shù)臅r候也會讓老爺舒服得像鯤鵬一樣!”
姜尚初一愣,旋即哭笑不得。
不能學(xué)著點東西就隨便亂用啊。
見阮夏一臉“我厲害吧快夸夸我”的表情,姜尚初便有些不忍打擊她的積極性,只好昧著良心道:“用得很好。”
隨便挑了家名叫梅新齋的綢緞鋪子,主仆二人一進鋪子便有位店伙計笑著迎上來,“二位來咱梅新齋看料子吶?!?p> 姜尚初指著阮夏道:“主要是給她挑。”
伙計一看兩人裝束,心下便有了點數(shù),隨后搓著手笑道:“那不知公子想給這位姑娘挑些什么價位的緞子,也好教小人安排?!?p> 姜尚初淡淡道:“怎么合適怎么來,你看著辦,不必擔(dān)心銀錢?!?p> 一聽這話,伙計頓時笑開了花,“行!公子里面請,就沖公子您這句話,小的也得把咱梅新齋最好的師傅請出來給這位姑娘選料子!”
伙計客客氣氣地將二人請到里頭坐下,隨后不多時便有一個胡須斑白的老頭兒跟在伙計后頭出來。
伙計熱情介紹道:“這是咱梅新齋最好的楊師傅,不是我吹,天府有好多大戶人家主家的衣裳都是楊師傅親自選料子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行了,小鄭你別在那兒費口舌了。”
楊師傅開門見山地看向阮夏,“是這姑娘要選料子做衣裳吧?”
姜尚初客氣道:“有勞楊師傅。”
“不敢不敢?!?p> 楊師傅一邊應(yīng)付著一邊摩挲起下巴,“模樣瞧著倒是挺周正,能請姑娘起來走一圈?”
阮夏有些局促地提著木裙轉(zhuǎn)了一圈。
楊師傅眼神忽然一亮,隨后道:“選料子可能不用了,我這里倒是有一套現(xiàn)成的覺著姑娘挺合適,是當初為別人預(yù)留的,只不過后來事出有因又不要了,便一直留在鋪里,姑娘若是不嫌棄可以試試?!?p> 隨后像是生怕被誤會,楊師傅很快補充了句,“當然,那套衣裳沒被穿過,還是新的?!?p> 姜尚初看著阮夏問道:“要試試么?”
阮夏輕輕點了點頭。
見阮夏同意,楊師傅便差了位丫鬟領(lǐng)著阮夏去換衣裳,等候的工夫楊師傅便跟姜尚初閑聊開了,“公子可不要覺著那套衣裳是別人嫌棄不要的,實話說吧,那套衣裳原本其實是城南何老爺替他新納的一房小妾做的,誰知還沒等衣服做完,那小妾便跟著一個私下里互定終身的窮酸書生偷偷跑了,所以這套衣裳才擱置到現(xiàn)在?!?p> 姜尚初沒想到買個衣裳還能聽到這么一個只有才子佳人小說里才能出現(xiàn)的故事,當下不由搖頭失笑。
片刻后,丫鬟便領(lǐng)著阮夏走了出來,一邊走著丫鬟還一邊掩嘴笑道:“這位公子可真是好福氣,能擁有這么好看的一位姑娘?!?p> 說完丫鬟便把藏在身后的阮夏推了出來。
姜尚初神情頓時一怔。
只見阮夏一身淡黃色云煙千水裙,發(fā)式不再是百合髻,而是被簡單挽成一個碧落髻,上面斜插有一根原本的木釵,減去幾分青澀,多出一分嫵媚。
水綠色的絲綢在阮夏不堪一握的楚宮腰間輕輕一束,少女初具規(guī)模的青澀身段便彰顯無遺,秀美的臉頰不施粉黛,卻依舊光彩照人。
見姜尚初不說話,阮夏緊張地攥住裙邊,怯生生道:“不好看么?”
姜尚初這才回神,連忙笑道:“好看好看,再好看不過了,連昨夜的那公孫花魁都比不得你?!?p> 阮夏聞言這才松了口氣,卻仍舊嘟著嘴道:“老爺就會說些漂亮話糊弄人?!?p> 見主仆二人拌著嘴,楊師傅也不由笑道:“如何,我便是說這身衣裳很適合這位姑娘的吧?!?p> 姜尚初滿意地點點頭,真心誠意道:“楊師傅的眼光確實沒的說,這衣裳多少錢,我買了!”
楊師傅摸著胡茬笑呵呵道:“這套衣服能找著合適她的主人也算是了卻我的一樁心愿了,這樣,我給公子打個折,原價四百余兩,公子給個三百兩就成?!?p> 姜尚初自無不可,極為爽快地當場掏錢,隨后二人便又折出鋪子到了隔壁的陳錦記看胭脂。
挑挑揀揀了大半天,阮夏終于相中一盒名為“青梅”的胭脂,姜尚初又是爽快付錢。
不知不覺在南華門逛著逛著便到了傍晚,主仆二人漫步來到一處波光瀲滟的湖邊,阮夏吃著一串糖葫蘆,一會看看手里的脂粉盒子,一會又低頭看著身上的裙子,臉上凈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姜尚初笑著的同時也有一絲不解,只是這么一點東西便能這么開心么?
正當他準備開口問阮夏之時,身后突然炸起一道冰冷嗓音。
“懷陽軍擒拿細作,閑雜人等一律避退!”
姜尚初瞥了一眼不遠處氣勢洶洶領(lǐng)著一幫親兵的林不韋,忽然想著難得自家小侍女今兒這么高興,自然得讓她再高興些,
于是姜尚初便低頭替阮夏仔細抹去嘴角吃糖葫蘆留下的一抹糖漬,輕笑道:“想看水猴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