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一次離別
當(dāng)王邁科觸碰到黑球的時候,他首先感受到的就是黑暗——一種無窮無盡的黑暗。在里面,伸手不見五指,即便王邁科努力讓自己眼睛睜得更大,依然什么也看不到。當(dāng)他想要回頭再看一眼入口時,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扭動脖子的時候,身體也在跟著轉(zhuǎn)動。他又試圖抬起自己的腳,這下才恍然大悟:腳下根本沒有任何東西,整個身體完全是漂浮著的。準(zhǔn)確的說,他整個人處于失重狀態(tài),與此同時王邁科已經(jīng)完全感知不到現(xiàn)在的空間方位了。
王邁科想起全瓦特進(jìn)洞前跟他說過的話,他很清楚現(xiàn)當(dāng)下的情形肯定是看不到全瓦特的。于是他試著呼喊康賽歐尼,也不知道聲音有沒有從嘴巴里冒出去,四周依然保持著純粹的寧靜。他于是放棄了,開始專心感受唯一能感受到的東西——那就是自己的心跳和脈搏。王邁科緊緊地閉上眼睛,大腦的視覺神經(jīng)細(xì)胞還能感知到一絲色覺信號,紅一團紫一團,最后這些僅存的色覺信號慢慢地如同即將燃盡的焰火消散殆盡。他細(xì)數(shù)著自己的心跳,一下、兩下、三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王邁科突然感受到身體周圍的空氣正在擠壓自己,“這是竊域獸的身體在蠕動?”他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斷。等到擠壓感消失后,王邁科的右手突然被一只冰冷的且布滿皺褶的手拽住,一股明顯的拉力讓原本懸著的身體好像滑翔著陸一般極速下降。
緊接著,王邁科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全瓦特腳邊。
王邁科踩在磨砂玻璃般半透明的地面上,恍惚間似乎還能看到地面反射出一些移動著的倒影。他意識到自己來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環(huán)境。
“嘿……你沒跟他講怎么出來???”一個全身布滿褶皺的怪物怒狠狠地對著全瓦特說。
“天呀,我完全忘記了這是他第一次……快!站起來。真是不好意思,原本很簡單的。你睡著了?”全瓦特說。
“應(yīng)該是吧!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睡著了?!蓖踹~科仍然顯得有些眩暈,甚至沒來得及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厄爾達(dá)男孩?康賽歐尼。”那個怪物依然帶著那股惡狠狠的腔調(diào)對全瓦特說。
“嗯。是的,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他幾乎毫發(fā)無恙的過來了?!比咛氐故秋@得更加禮貌。
“我也覺得我說的沒錯,康賽歐尼,要知道這次通過的僅僅是御道夫(竊域獸)的消化管罷了。你居然沒弄清楚你們是從它的排泄口進(jìn)入的,要是我不去拉他一下,很可能他會被御道夫的口器又重新吞回去。你真是個頭腦看似發(fā)達(dá)的老糊涂。”
聽到這個滿身褶子怪物口中的形容詞王邁科覺得有些惡心。
“哈哈哈!你形容的如此洽到好處。啊,是恰如其分?!比咛匦Τ雎暋?p> “厄爾達(dá)人嘛!只有這樣形容才能讓他長長記性。不過,這個孩子倒是十分勇敢?!惫治镄敝郏八畹难凵裢蝗幌蛲踹~科掃過去?!澳愫醚剑《驙栠_(dá)男孩,我可是對厄爾達(dá)再熟悉不過了。你的確很勇敢,但是我可以肯定——那個老狐貍,肯定沒有告訴你,你很可能會變成御道夫的消化物。真想看看要是這趟穿梭失敗了,你會變成什么樣子,我想你應(yīng)該變成一堆四維碎片?!惫治锎蟠蟮难鄞蜐M臉的褶皺幾乎完全塌落到了他的下顎,這讓他說話的時候不的不使勁扭動著他厚厚的嘴唇。
王邁科嚇得往后退了一兩步,略顯無辜的看了看全瓦特。
“樞瓦特,請你閉嘴。你這樣會嚇到他的。你那么了解厄爾達(dá)人,看不出來他還是個小孩子?”
“對對對,還是個小孩。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樞瓦特又用他邪祟的眼光看了看王邁科。
“來,王邁科,我給你介紹一下。他是……呃……最令我們尊敬的……尊敬的拓?fù)涔こ處煒型咛亍蘸羝?Hup·Hup)?!?p> “嘿!康賽歐尼,不要這樣介紹我……的……名字?!笨吹贸鰜順型咛刂皭汉莺莸募軇菟查g就瓦解了。反而一改之前邪祟的目光,一下子瞇起了雙眼,這樣顯得他布滿褶皺的面頰更加奇怪且猙獰。也只有他自己覺得自己是面帶微笑的:“你叫……哦,對,我記得,我記性好著呢,至少比他好得太多。王……邁……科。對,王邁科,叫我樞瓦特,記住了,我可是偉大的拓?fù)涔こ處?。康賽歐尼應(yīng)該給你們說過我的偉大成就吧。”
“當(dāng)然說過,我記性也很好,令我們尊敬的、偉大的……哈普呼普?!?p> 樞瓦特那只又長又糙的手指正要伸過去堵住王邁科的嘴巴,但一下子又停住了。樞瓦特把頭轉(zhuǎn)向了全瓦特,漫不經(jīng)心地說:“啊……歡迎我們眼前這位特殊的朋友來到太陽系唯一的月臺——中心火月臺?!?p> 當(dāng)樞瓦特說完這句話,彷佛是點亮了燈光,或者是拉開了窗簾。王邁科感受到周圍突然明亮起來,與此同時,樞瓦特口中的中心火月臺躍然出現(xiàn)在王邁科的眼前。
雖然在全瓦特和樞瓦特口中都用“月臺”兩個字來形容這個地方,但是王邁科不得不跳出地球人的思考模式,這里實際上根本稱不上是月臺。
王邁科開始環(huán)顧四周。根據(jù)之前的經(jīng)驗,王邁科聰明的意識到自己肯定身處的又是一個三維空間泡中,很明顯中心火月臺并不是什么建筑物或者飛行器。
在王邁科的眼中“月臺”并不大,頭上的穹頂是半圓形的,透過腳下半透明的地面看去,他意識到地面以下的結(jié)構(gòu)應(yīng)該也是半圓形的。王邁科也不能十分肯定腳下的圖像是自己的倒映還是原本如此。從里面向外望去,周圍全都是藍(lán)白色的光,以至于難以辨別出“月臺”的外表輪廓,但隱約可以覺察到這里應(yīng)該是一個封閉的圓環(huán)——這個三維空間泡并不是個球體,而是一個圓環(huán)。就像一個被掏空的甜甜圈,而他們就身處這個甜甜圈內(nèi)部。
王邁科小聲地嘀咕到:“是個‘甜甜圈’?”
全瓦特聽清楚了王邁科的嘀咕。
“哈哈哈,聰明的孩子。”
“真的是這樣嗎?我們在一個……一個‘甜甜圈’里面,哦……我們在一個封閉的圓環(huán)空間泡里面?康賽歐尼。這是個圓形截面?”王邁科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劃了一個圓圈。
“真聰明,的確如此!哈普呼普,麻煩你當(dāng)一當(dāng)我倆的向?qū)?,讓他熟悉熟悉這里,他還得回趟地球再來哩!”全瓦特客氣地對樞瓦特說。
一聽到自己這個名字,樞瓦特就顯得很不自在,但又無能為力。哈普呼普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站起來的樞瓦特也就和王邁科差不多高),拖著他長長的袍子走到王邁科跟前:“來,跟著我,厄爾達(dá)人。”
“謝謝您,哈……”王邁科馬上用手捂住嘴巴。
全瓦特則跟在他們倆后面。
“很早之前,我們稱這里為‘對地’。顧名思義,這里和地球中間橫隔這一顆你們叫太陽的恒星。地球上是永遠(yuǎn)看不到這里的,它正好被太陽擋住了。你看到的藍(lán)白光,正是太陽發(fā)出光。我們現(xiàn)在就在這顆黃矮星的日冕層上,準(zhǔn)確的說我們在太陽的大氣層里面。所以現(xiàn)在我們叫它‘中心火月臺’?!?p> 聽到這里,王邁科簡直不敢相信。如果不是身臨其境,他永遠(yuǎn)不敢相信那個對于每個地球人而言如此熟悉的太陽居然發(fā)出的是藍(lán)白色的光??上У氖恰硖幙臻g泡中,他聽不見太陽的聲音,感受不到在太陽大氣中運動的震動,也不能感受太陽此時的溫度,就連課本上說到的太陽黑子、太陽耀斑也無法如此近距離的目睹。他能看到的只是茫茫一片藍(lán)白色的光,就像沉睡在深海里的孤獨沙粒,周圍的一切全是海水。實際上,周圍的一切全是太陽的大氣。
“要知道——太陽太大,我們又離得太近。即便我們進(jìn)入太陽黑子的區(qū)域,也不過是亮度稍有變化罷了?!睒型咛卣f。
聰明的地球男孩,完全可以想象到——炙熱的太陽大氣在空間泡周圍劇烈翻滾。一時間王邁科對拓?fù)涔こ處焸兊淖吭匠删透袊@萬分,油然而生的敬畏感讓他說話時候顯得有些顫顫微微:“樞……瓦特,我想……知道,既然……既然這里是‘蟲洞月臺’,那么……那個蟲洞在哪里呢?”
“不著急,再往前走會兒就到了?!睒型咛卣f。
樞瓦特走在前面,王邁科絲毫察覺不出他們走了多久,或者說離開最初的地方多遠(yuǎn)。他十分好奇,沿著這個并不大的“甜甜圈”一直走下去,其實就是在里面繞圈呀。更令王邁科疑惑的是,走了這么久,他始終沒有看到他剛來的地方,他清清楚楚記得樞瓦特當(dāng)時坐在一個高臺上面。
王邁科思忖著:“難道還沒走完一圈?難道這個空間泡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一路上也沒看到其他人。這里不是月臺嗎?難道不是應(yīng)該有很多人需要把這里當(dāng)成一個樞紐嗎?還有那些‘園丁工程’培育的‘種子’又在哪里呢?”
帶著滿腹疑問的王邁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繼續(xù)走多久。他沒有追問,而是試圖自己尋找答案。
“快到了,康賽歐尼?!睒型咛厝匀灰粋€勁往前面走著,嘴里嘮叨著:“特拉普斯特……特拉普斯特……特拉普斯特……”樞瓦特的樣子就像是在一堆書籍中尋找著他需要的那本書。他似乎在等待著什么,繼續(xù)走了四五步才停了下來,樞瓦特對著全瓦特說:“到了到了,通往特拉普斯特的入口到了??蒂悮W尼……康賽歐尼?”
此刻全瓦特正在向王邁科交代著:“記住了,孩子,進(jìn)入蟲洞后千萬不要緊張,你也許會感覺到巨大的撕扯力,相信時空鋼印會起作用的。千萬別緊張?!?p> “能告訴我們這里到特拉普斯特需要多久嗎?”王邁科向樞瓦特問道。
“啊?你在問我嗎?”哈普呼普看了看王邁科,“讓我想一想,呃……也許你能感受到的時間也就幾十分鐘吧,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你是厄爾達(dá)人嘛!當(dāng)然……這一趟旅程對于地球上的人而言大約會是十來天的樣子?!?p> 雖然聽起來時間并不算長,但對于即將離開地球的王邁科而言,不免讓他心生惆悵。
全瓦特摸了摸王邁科的頭,對樞瓦特說到:“待會兒就麻煩你把他送回地球,下次他會自己來的。我相信他已經(jīng)記住了過來的方法和路線。”然后又對著王邁科說,“我先過去了,王邁科。我在那邊等你。”全瓦特向王邁科搖手再見,王邁科也回以再見的動作。
只見全瓦特慢慢往正前方走去。而他的正前方什么都沒有,神奇的事發(fā)生了,只見全瓦特沒有幾步,身體便由前到后消失了,如同走進(jìn)了一扇看不見的門。
王邁科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在他眼里全瓦特消失的地方什么都沒有,那里依然是原來的通道,哪怕一點可見的變化也沒有。王邁科很想繞到全瓦特消失處的后方看看。
“別過去,那就是蟲洞的入口?!睒型咛卣Z氣中顯得有些嚴(yán)厲,“我相信這對你來說是很神奇的一幕啊,當(dāng)然,等你親自進(jìn)入到里面的話,才能看到這個原初蟲洞的全貌。”
“那我現(xiàn)在能做什么呢?”王邁科問道。
“當(dāng)然是掉頭往回走啊?!睒型咛卣f。
“往回走?”王邁科疑惑起來,“難道我們不能繼續(xù)往前走?這里不是一個圓環(huán)嗎?我想……繼續(xù)往前走應(yīng)該可以回到原來的地方吧??!?p> 舒瓦特不屑的笑道:“那可不行,要知道所有原初蟲洞即是入口又是出口,也可以說是上面和下面的關(guān)系?,F(xiàn)在我們正在你剛到那里的下方?!?p> 樞瓦特指了指腳下的地面,這讓王邁科感覺到一頭霧水。
“這是我的杰作,為了能夠在空間泡里面區(qū)別出蟲洞的進(jìn)出口,我設(shè)計了這個莫比烏斯地面。”樞瓦特帶著一絲驕傲的語氣。
“莫比烏斯?這地面是莫比烏斯環(huán)狀?之所以我們走到了原來的下面,是因為我們走完了一圈?!蓖踹~科驚呼。
“真聰明,不愧是讓康賽歐尼親自來厄爾達(dá)的小孩?!?p> “但是……我根本沒有看到地面有任何扭曲的曲度呢?我想說,空間泡并不大,如果地面呈現(xiàn)出莫比烏斯環(huán)狀,應(yīng)該很容易發(fā)現(xiàn)地面是彎曲的?。俊?p> “看是看不出來的!要是那樣的話怎么能稱之為杰作呢。要知道,當(dāng)你每走一步的時候,地面都在起變化,此刻的你就像生活在莫比烏斯環(huán)上的二維生命,永遠(yuǎn)感受不到環(huán)上的任何一丁點兒曲度。等你從蟲洞回到這里的時候就知道其中的奧妙了?!?p> 王邁科雖然聽明白了一些,但是還存在許多反直覺的疑問在腦袋里面徘徊。
回到原點的步伐總是比一路走來時快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只花了來時一半的時間。樞瓦特默默的算了算時間,然后用他那雙粗糙細(xì)長的手指在半空中輕輕敲打了一下,敲擊的地方便出現(xiàn)一個黑點,然后開始慢慢變大。
王邁科很快意識到這是就是食域獸,他向樞瓦特請教道:“我是不是現(xiàn)在就可以回去了?”
“是的,這就是那只食域獸的投影。我得提醒你,當(dāng)感受到身體被壓縮的時候,你就得做好出去的準(zhǔn)備。很簡單,身體往前輕輕使點力?!?p> “謝謝您,哈普呼普!”王邁科瞇著眼睛咯咯地笑了兩聲。
“快走吧,小東西?!眱H管樞瓦特整張臉都被皺紋布滿,但還是看得出他的臉頰處變得通紅,他再次提醒到:“記住了,那個擠壓力就是提醒你準(zhǔn)備出去的信號?!睒型咛赜炙懔怂銜r間,“還有,你可以乘坐……對,你們那里的時間,早上八點的那趟地鐵,還是第七節(jié)車廂!”
王邁科長長地“嗯”了一聲,順利地鉆進(jìn)了食域獸的身體。
地鐵仍然繼續(xù)運行著。那薇站在原地,看著進(jìn)入食域獸體內(nèi)的王邁科。孩子的身體逐漸消失,如同蟒蛇吞象一般,一點一點將入口的食物吞入腹中。黑球也慢慢縮小成一個黑點,最后消失在列車車廂里。
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那薇再次看到那個黑點出現(xiàn)了,它正在慢慢變大。等到黑球不再繼續(xù)變大的時候,王邁科像是被活生生嘔吐出來一般,一下子硬生生摔在了那薇的腳邊。
王邁科哎喲一聲,心里想到:“難道每次出來都會摔一跤嗎?”
“天呀,快起來,疼嗎?”那薇叫到。
王邁科搖了搖頭。
“到了那邊感覺怎樣?”那薇關(guān)心著。
“老師,真的太不可思議了,知道月臺在哪里嗎?在太陽里面。”王邁科激動的說。
那薇默默地感嘆著。
“康賽歐尼叫你什么時候過去?”那薇問。
“嗷,對了,樞瓦特告訴我,可以坐明天上午八點鐘的那趟地鐵?!?p> “樞瓦特?”那薇也是第一次聽到樞瓦特的稱謂,疑問著重復(fù)了一句。
王邁科回答到:“樞瓦特,應(yīng)該和全瓦特一樣都是一種稱謂吧。他是拓?fù)涔こ處煛E?!對了,他的樣子很古怪……”王邁科將哈普呼普的外貌向那薇描述了一通。
那薇暫時對樞瓦特沒什么興趣,問到:“需要我送你嗎?”
王邁科輕松地回答:“不用。我已經(jīng)知道怎么做了?!?p> 運行的地鐵很快就來到了他們上車的站臺。他們?nèi)魺o其事的下了車,跟著人流走出了地鐵站。當(dāng)然,繁忙的人流也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
回去的路上,王邁科顯得有些焦慮不安,想到要離開外祖母大半年,還要離開自己的學(xué)校。雖然學(xué)校里面的同學(xué)都覺得他是個怪人,但并沒有讓他覺得所有人都是冷酷無情的。那個叫劉劍的同學(xué)幾乎在一瞬間改變了對他的看法,甚至讓他感覺到劉劍有些羨慕自己。
“那薇老師,我們?nèi)绾胃馄耪f呢?告訴她我去別的星球?qū)W習(xí)?對她來說太不可思議了吧。”
“這個事情當(dāng)然不用你親自開口,我會幫你處理好的?!?p> “我們現(xiàn)在就回家?”
“嗯?!?p> 兩人人伴著夕陽的余暉一路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那條對那薇而言無比熟悉的巷子,對王邁科而言充滿回憶的巷子。在夕陽的余暉之下出現(xiàn)了兩個人影,一長一短。這一次沒有任何歡聲笑語,王邁科仍在焦慮怎么去安慰即將分別的外祖母,而那薇此時此刻才充分感受到肩上的責(zé)任如此沉重。
高跟鞋踏出的步幅越來越慢,也越發(fā)沉重,那薇獨自一人思索著:“小邁克才十一歲,就因為他的與眾不同,不得不去一顆連自己也陌生的遙遠(yuǎn)星球?qū)W習(xí)。這對孩子公平嗎?甚至說這對人類公平嗎?康賽歐尼隱晦的透露出孩子將對魁霎文明起到作用,到底是什么作用呢?還有關(guān)于阿提拉的大事件又與小邁克有什么聯(lián)系呢?對!還有那個神秘人,她一直在苦尋的神秘人又在哪里?”
“我們到了,那薇老師?!蓖踹~科打斷了那薇的思考。
在王邁科的提醒下,那薇才回過神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走過了大門。
王邁科也沒有像往常一樣自己急著跑進(jìn)去,而是怯怯地站在原地讓那薇老師先進(jìn)去。
那薇體會到了王邁科的心情,她蹲下來貼著王邁科的耳朵說:“你還記得今天在學(xué)校醫(yī)務(wù)室的監(jiān)察者嗎?”
“當(dāng)然記得,我記得他長什么樣哩,要我畫出來么?”
“不是叫你記住他的長相。我是想提醒你,除了他,在你周圍到處都會有委員會安排的監(jiān)察者?!?p> 王邁科連忙點頭:“太可怕了,他說過同樣的話?!?p> 那薇臉上露出會心一笑。
“要是我的話……”
王邁科散開了滿臉愁容,呼應(yīng)到:“逃離地球!”
“噓!小聲點兒。說不定哪個慈眉善目的鄰居也是委員會安排的人”
王邁科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接連點頭。在那薇看來,王邁科依然是那個童稚天真的小邁克。那些發(fā)生在他身上的奇遇一點兒也沒能磨滅他是個孩子的事實。加上一些自己培養(yǎng)出來的有的放矢的沉穩(wěn),更讓這個地球男孩與眾不同。
“走,我們進(jìn)屋吧?!蹦寝闭f。
還沒等兩個人敲門,羅老師便打開了門。老太太顯得有些局促,眼神一直在那薇和王邁科身上交替閃爍著。
“快進(jìn)來吧。今天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呀?那經(jīng)理?是因為他在學(xué)校犯錯誤了嗎?”羅老師緊張地問。
那薇看了看王邁科,孩子不敢回答外祖母。
“沒有沒有?!蹦寝泵Ψ裾J(rèn),“羅老師,我們進(jìn)屋說吧?!?p> “難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這個老太婆商量?”
那薇點了點頭,卻不知道怎么開口,她心中本來已經(jīng)規(guī)劃好怎么解釋即將發(fā)生的新情況,但又覺得羅老師似乎察覺到什么。要知道這對一位老太太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她得和日夜相伴的外孫分別大半年。那薇也深知自己實難保證孩子這一程能一帆風(fēng)順,并且半年后能安然無恙的回到外祖母身邊,而作為孩子的監(jiān)護人她又是那么的希望孩子能夠得到更好的成長空間。這種矛盾讓她不知道怎樣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
“那經(jīng)理?你在想什么呢?不用擔(dān)心我這個老太婆的想法吧,如果這件事情是對他好的話,我絕對是百分之百的贊成。”羅老師的語氣里蘊含著深明大義。
那薇深感這種深明大義是長輩對于后代的關(guān)愛,外祖母心中存在著一種安泰且平和的心愿——只要小邁克能夠茁壯成長,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于是那薇鼓起勇氣將準(zhǔn)備好的理由脫口而出:“羅老師,這次我來就是想和你商量一個事情。我們公司為王邁科爭取到去香港的一所語言學(xué)校學(xué)習(xí)的名額。當(dāng)然,我是希望他過去學(xué)習(xí)的,我們也問過孩子的想法,他也是愿意去的?,F(xiàn)在就是想聽聽您的意見?”
“是好事兒啊!我同意!”羅老師幾乎是立即贊成了。
“但是,這樣一來,您就不能每天見到他了。等他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大半年過去了,您舍得和他分別這么久嗎?”
“為了孩子,這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支持,只要孩子能夠獲得更好的學(xué)習(xí)條件?!?p> “那是自然!”那薇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了地,繼續(xù)說道:“那我就放心啦,謝謝您羅老師。”
“需要我做什么呢?學(xué)費、生活費我需要準(zhǔn)備多少?”
“不不不,這些都不用您支付,公司為孩子爭取到了獎學(xué)金。只是,需要明天您去學(xué)校為王邁科辦理休學(xué)就行。我也是臨時得到通知,所以我們都沒來得及準(zhǔn)備充分。”
羅老師點了點頭,問到:“那么,什么時候去呢?”
“明天一早就出發(fā)。只要您放心把孩子交給我,我心里就踏實了。我待會兒就讓秘書訂機票?!?p> “好!訂到機票給我說一聲,我們一起送他吧?!?p> “不用,您還要去學(xué)校給他辦理休學(xué)手續(xù),我送他就行。今晚就幫孩子收拾一些行李吧?!?p> “好吧!”外祖母似乎感知到事情會在今天到來似的,并沒有追究王邁科為何會如此突然就要離開自己。她看了看身旁的王邁科,然后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自己的臥室。
那薇和王邁科在客廳靜靜地坐著,心領(lǐng)神會地看著對方。他們各自都很清楚——這一切是善意的謊言。
不一會兒的功夫,外祖母拿著一個筆記本走了出來。然后將筆記本遞給了王邁科。
王邁科接過筆記本看了看。它的外觀和普通的筆記本沒有任何差別,封面也許是用鱷魚皮做的。那薇也看了一眼,封面的皮革紋路精美,由中間到兩頭從竹節(jié)狀的方形逐漸漸變成光滑的圓形,整個封面散發(fā)出幽雅的深褐色。雖然在小孩子眼中就是一個普通的筆記本,但在那薇眼的中顯然是一件不同凡響的藝術(shù)品。
王邁科打開筆記,他沒有從第一頁翻看,而是捋到了筆記本靠中間的頁面。每頁筆記本紙上都是方正的格子,但什么也沒有書寫,再翻幾頁依然如此,直到快速翻到最后一頁。
“這僅是一本嶄新的筆記本?”王邁科想。然后問到:“這是給我的?”
外祖母點了點頭,看得出她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開口說道:“這……這是你……母親給你的!”
外祖母從王邁科手里拿過筆記本,她輕輕將筆記本鋪在茶幾上,然后又輕輕翻開封面,揭開了筆記本的扉頁。扉頁上也畫著方正的格子。
上面是寫著——給我親愛的兒子。帶上它,登上新的臺階。落款:Earmega(每個字并沒有整齊的寫在格子里面)
“帶上它,登上新的臺階。”那薇念了出來。
外祖母聽了以后,顯得格外吃驚:“什么?上面寫的什么?”她低下身子,湊近一看,果然是那薇念出來的幾個字。可自己的記憶中,當(dāng)年女兒并不是寫的這幾個字??!她暗自思索著:“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那薇和王邁科疑惑地看著面容驚訝的羅老師。
“羅老師?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那薇趕緊問道。
“沒……沒有,這是當(dāng)年她臨走的時候留給我的,我只記得她用最后的力氣在這個筆記本上寫了幾個字?!?p> 外祖母撫摸著王邁科的頭發(fā),深情地說:“可憐的孩子,原諒我很少提及你的母親,我只是不想回憶那些悲傷的事情。直到現(xiàn)在我都記得你母親告訴我的,一切的一切都要向前看,她在臨走時也沒忘記賦予我新的希望?!崩先说难壑幸呀?jīng)充盈著淚水。
王邁科顯得很懂事,拉著外祖母的手安慰著老人。
“為什么必須這個時候才給孩子呢?”那薇問。
“這是她母親的意思,她似乎預(yù)見了今天的情形。她交給我這個筆記本的時候就告訴我,孩子即將遠(yuǎn)離我時一定要把這個筆記本交給他。今天得知他要去香港學(xué)習(xí),這不正是遠(yuǎn)離我嗎?我一直牢記著這件事。而且這也是他母親留給他唯一的遺物。”
王邁科癡癡地看著筆記本,現(xiàn)在它變得格外沉重。他將筆記本輕輕合上,再也舍不得像之前那樣隨心所欲地翻弄了。
“那你就要好好保管好它啊?!蹦寝睂ν踹~科說。
“對,你就把它帶走吧,這也是你母親的意思。離開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在那邊一定要聽老師的話,好好學(xué)習(xí)?!蓖庾婺甘弥劢堑臏I花。
王邁科點了點頭。
“羅老師,就麻煩您今天晚上幫他收拾一下行李吧,秘書發(fā)了短信已經(jīng)定好了明天的機票。我看今晚就讓孩子去公司住吧,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fā)?!?p> “好的,我這就去收拾?!?p> 匆忙中,老太太還是盡可能的為王邁科整理了整整一箱的行李,唯恐孩子獨自在學(xué)校不能好好照顧自己。離別前外祖母深情的擁抱了一下王邁科,她很明白離別長久道別短暫的道理,強忍著不舍。
“一路平安。王邁科就有勞那經(jīng)理了。”這是離別前外祖母說的唯一一句話。
祖孫二人并沒有表現(xiàn)的難舍難分,等到那薇和王邁科回到公司的時候已經(jīng)快深夜了。
王邁科放下背著的書包,把行李箱立在一邊,有點氣喘吁吁:“那薇老師,這個行李能帶去嗎?我想是不可以的吧?!币贿呎f一邊從辦公桌上拿了一瓶礦泉水就往嘴里灌。
“我想應(yīng)該是不行,畢竟你得鉆進(jìn)食域獸的肚子里面?!蹦寝卑腴_玩笑的說到,“還是放在公司吧,我會替你保管好的?!?p> “那筆記本呢?”王邁科問道。
“對,筆記本?!蹦寝贬莘鹨庾R到什么,接著說,“你還記得筆記本扉頁上的幾個字嗎?”
“當(dāng)然記得?。【蛶讉€字而已——帶上它,登上新的臺階?!蓖踹~科回答道,“有什么別的含義?”
“不清楚,但是我覺得應(yīng)該是有含義的?!?p> “我想,是不是在鼓勵我成長?”王邁科想到這一層含義已經(jīng)足以說明他的睿智了。
“當(dāng)然是很有可能的?!蹦寝崩^續(xù)補充到,“你和我……我們,都沒有見過你母親,羅老師從小就沒給提到過你母親嗎?”那薇問。
“從我有記憶以來,外婆就很少給我提到過母親,我也曾今問過,但她總是讓我不要提起那些讓她傷心的往事。久而久之我就沒有再問過了?!蓖踹~科聲音越說越小聲,逐漸地有些有氣無力,“當(dāng)然我也很想知曉我的母親是什么樣的。”
那薇吃驚到:“你都不知道你母親什么樣子?”
“當(dāng)然。外祖母給我說,我出生后第二天母親就去世了。家里甚至沒有一張我母親的相片?!蓖踹~科難過的說,“我想是我的降生讓她的身體受到了無法彌補的傷害吧?!?p> “無法彌補的……”那薇停頓了一下,用手捏了捏鼻尖,“王邁科!說到你母親……對不起,我是想弄清楚一件更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父親的情況?”
王邁科瞬間被這個問題愣住了。
他拿起水瓶喝下最后一點水,說:“那薇老師,我?guī)缀跬浟烁赣H這個稱謂了?!蓖踹~科眉頭緊鎖,思前想后,“對……我以前……當(dāng)然也詢問過外祖母關(guān)于我父親的事情。對……”
他繼續(xù)回憶著:“當(dāng)我很小的時候問到關(guān)于我父親的時候,外婆總是告訴我說她也從來沒有見到過我的父親。那時候我很失落,我不僅羨慕那些放學(xué)有媽媽接送的孩子,而且開始在意那些站在學(xué)校門口接送學(xué)生的叔叔了。”
王邁科停頓了一會兒,看了看那薇,他想到地球上還有那么多和那薇老師一樣的外來者——在人類觀念中那薇老師其實就是高等文明的外星人。帶著這樣的想法,王邁科古怪地說:“老師!我有沒有可能和你們一樣,也是外星人?不是地球人?!?p> “不,這一點我完全可以分辨出來。你就是地球人,別胡思亂想的?!蹦寝睌蒯斀罔F地說到。
王邁科點了點頭,但轉(zhuǎn)念又想了想自己擁有的那些普通人不可能具備的能力。對那薇說:“老師,您再想想,我擁有的那些能力。我想沒那個人類會做到吧?”
那薇也跟著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地說到:“的確如你所說。不過控制他人的意識倒是在人類歷史上有過很多記錄。但是能夠控制時間的流速倒是前所未有的。這一點我也時常在思考,而委員會始終覺得你能控制時間是對現(xiàn)有宇宙秩序的威脅。”
說到最后,那薇看了看王邁科,他第一次有了一個新的聯(lián)想:“王邁科的父母到底是怎樣的人?這與她苦苦尋找的神秘人有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呢?”
而王邁科也對自己的身世逐漸萌發(fā)出了濃厚的興趣,相信隨著他年齡的增長這種興趣會轉(zhuǎn)變成一種對自我認(rèn)知和追求。他默默決定——將母親送給他的筆記本帶上,它一定會成為揭開自己身世的重要線索。
王邁科說到:“就把筆記本帶上吧,其他的東西就留在公司?!?p> “好的!”那薇看了看時間說,“不早了,該睡覺了。你就去隔壁的休息室睡覺吧,明早我叫你。”
王邁科拿走書包里的筆記本,連同筆記本帶走的還有一個平時裝繪圖板的布口袋。他將筆記本放進(jìn)口袋里,然后又把書包和行李都放在了辦公室,整理完后獨自一個走到了休息室。
剛關(guān)上休息室的門,王邁科便快速走到床邊,他輕輕拿出筆記本,首先翻到了扉頁。他看著母親寫下的那行字,字跡工整,并不像一個臨走時垂危的人寫出來的。只是那幾個字的意思王邁科現(xiàn)在實在是想不明白,或者說是不能很透徹的理解。
王邁科獨自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即使是翻開一頁紙對著光源透視也并不像自己想象那樣可以看到任何隱藏的文字。他始終輾轉(zhuǎn)難眠,直到后半夜才睡著。
很快就傳來了敲門聲。
“起床了!王邁科?!?p> 門外面?zhèn)鱽砹四寝崩蠋煹穆曇簦踹~科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枕頭旁放著的筆記本。它依然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他撫摸了一下筆記本凹凸不平的封面,感覺到它的冰涼透骨。
他快速地穿好衣服,裝好筆記本便往那薇老師的辦公室走去。
“快!吃完早餐,差不多就可以出發(fā)了?!蹦寝笨粗坌殊斓耐踹~科,說,“你沒有睡好嗎?”
“嗯,應(yīng)該是太激動了吧?!蓖踹~科不想讓那薇老師知道自己是因為研究母親送給他的筆記本才沒有睡好的。
“快把早飯吃了吧,先喝口牛奶?!笨吹贸鰜砟寝睂ν踹~科的照顧不單單是對王邁科那些特殊能力控制的培養(yǎng),還有那種樸素的對地球孩子身體成長的關(guān)愛。這恰到好處的表現(xiàn)出了那薇不僅僅是一位監(jiān)護人的角色,更像是一位飽含愛意的長輩。
那薇說:“這是你大半年內(nèi)吃到的最純正的一次地球食物了。我也不知道那邊的伙食怎樣,真擔(dān)心你會水土不服?!?p> 王邁科不好意思的笑了,那薇也露出無奈的笑容。
“待會兒我開車先把你送到地鐵站。我自己去機場。”那薇小聲說到,“對了,你記住,你這次行程我沒有告訴艾莎莎,我準(zhǔn)備自己去趟香港。現(xiàn)在,趁她還沒有來上班我們趕快出發(fā)。”
王邁科掃視了一下辦公室,自己的書包和行李已經(jīng)不見了,想必那薇老師已經(jīng)把它們都藏好了。于是點了點頭,開始享用這次地球早餐。
那薇觀察著大口吃面包的王邁科,雖然感到十分欣慰,但是還是對王邁科這趟“遠(yuǎn)赴重洋”的求學(xué)路感到憂心忡忡,一想到他要離開自己去往遙遠(yuǎn)的星球,即便自己已經(jīng)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也不免為孩子提心吊膽。
“你不吃點兒嗎?”王邁科問那薇。
“我去機場吃。”
用完餐后,他們出發(fā)了。那薇開車將王邁科送到了地鐵站,他們道別的很干脆利落。簡單的一句再見便結(jié)束了。王邁科將空袋子跨在肩膀上,雙手抱著筆記本走進(jìn)了地鐵站。
現(xiàn)在的時間是差十分鐘八點。王邁科加快了乘車速度,購票、安檢、走到站臺。很快站在了第七節(jié)車廂的位置,他小心呵護著手里的筆記本,安靜地等待著列車進(jìn)站。
這個時候他在想——也可以說是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這既是一趟求學(xué)旅程,也是一次逃離地球的機會。希望一切順利。”
正好八點鐘,列車行駛進(jìn)站了。王邁科找準(zhǔn)時間,配合著其他車廂上車的人流進(jìn)入了第七節(jié)車廂。
車廂還是之前的樣子,那些被空間泡隔開的肉體來回攢動。竊域獸依然是鬼鬼祟祟的樣子,披著一個深藍(lán)色的長袍。等到列車啟動一會兒,它便飄到王邁科身邊變成一個黑球。
王邁科按部就班的進(jìn)入了竊域獸體類。這一次王邁科變得駕輕就熟,他閉上眼睛全身放松,準(zhǔn)備在路上睡一小覺。
在進(jìn)入竊域獸體內(nèi)不久,王邁科吃驚地發(fā)覺胸前的筆記本在劇烈顫動,彷佛是一只困在麻袋里的野貓——它正在使勁掙脫王邁科的手。王邁科不知道是什么情況,筆記本顫動的越厲害他反而更加用力的握緊它,直到某一下王邁科實在握不住了,筆記本一下子完全掙脫了。
王邁科這下著急了,但是周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他像一個在黑暗的水池中游泳的人,不斷的蹬著腿劃著手,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在移動。他想盡可能在黑暗中摸索,看來效果并不好。也聽不見一點聲音,想大聲呼喊,可聲音怎么也傳不出去。
王邁科也沒有放棄,他精神高度緊張,深怕筆記本就這么遺失了。找了快一刻鐘,王邁科感受到了身體正在被擠壓,他意識到快到月臺了。可是他仍然沒有放棄在黑暗中睜眼瞎地胡亂摸索,甚至想到怎樣讓自己別被竊域獸吐出去。
就在快要到出口的時候,王邁科幾乎是忘記了樞瓦特的交代,沒有選擇主動躍出的動作。正在他萬分焦急的時刻,王邁科的后背好像被什么東西使勁的撞擊了一下,他感到脊柱都快被打斷了。嘭得一聲摔到了中心火月臺的地板上。
王邁科第一時間忍著劇痛撐起了身體,想要馬上調(diào)身再次闖進(jìn)竊域獸體內(nèi)。還沒等他使完勁兒,背心突然被一個東西打了一下,打他的東西盡然是母親送給他的筆記本!此刻筆記本正躺在他的右手邊。
意識到自己找到了筆記本,王邁科長舒了一口氣。這下子才感覺到背部的劇痛,好在他很清楚自己并沒有受傷,剛才肯定是被筆記本重重的撞擊了一下??粗P記本安靜的躺在地上,從封面上看去一點也沒有經(jīng)過掙扎的痕跡。有那么一瞬間王邁科甚至把它當(dāng)作了一個活物,他沒有直接伸手去撿,而是先輕輕的觸動了一下封面。確認(rèn)筆記本并沒有任何生命特征后,王邁科才抓起它慢慢站起身。
“嘿……小孩兒,這次摔得疼嗎?”樞瓦特?fù)u搖晃晃地靠近王邁科。
“腿不疼,背疼!”王邁科現(xiàn)在感覺好多了。
“我想以后你都會這樣吧?!睒型咛?fù)u了搖頭戲謔到,“走,我?guī)闳ピ屡_入口,你得自己記住啰,以后我可不會專程接送你。”
“好的好的!謝謝。”王邁科直起腰桿兒展了展胸脯,可還是感覺到疼,只是稍微好了一點兒。
“記住了,厄爾達(dá)小孩兒,王……”樞瓦特已經(jīng)忘記了王邁科的名字,他自己卻一點也不尷尬,應(yīng)該是徹底忘記了。他往前走著,“你每次從御道夫體內(nèi)出來,我都會在你的左手邊,你就沿著順時針往前走就行了。千萬別弄糊涂了?!?p> “我要走多久呢?”王邁科問道,“我的意思是走到哪兒……我根本看不到月臺入口啊。這里又沒有任何標(biāo)志?!蓖踹~科簡直想不明白,為什么他們不學(xué)學(xué)地球上的那些公共標(biāo)識,那樣的話不是方便多了嗎?
“你不用知道,地板知道就行?!睒型咛赜行┎荒蜔旨懿蛔⊥踹~科一個勁兒的追問,“好好好,告訴你,你看到的我只是我的其中一部分罷了,現(xiàn)在的我只負(fù)責(zé)幫你通往特拉普斯特。那些通往其他星球的人會看到負(fù)責(zé)通往其他星球的我。就這么回事兒?!?p> 王邁科差點兒被樞瓦特繞口令一般的解釋說昏了腦袋,此刻的他也懶得搞清楚這件事兒,悶頭跟著樞瓦特往前走。
走了一會兒,樞瓦特便停了下來對著王邁科說:“到了,前面就是入口。你直接過去就行了?!?p> 王邁科停住腳步,指著前方向樞瓦特示意了一下。
“嗯……你自個兒朝前走就可以了?!?p> 王邁科硬著頭皮,往前走去,這下子他有意識的把筆記本捧在胸前,然后邁出步子,鐵了頭往前走。
一下子王邁科周圍白光燦燦,他彷佛看見了那個圓環(huán)空間泡就在自己腳下。圓環(huán)的中間包圍著一個“黑餅”。王邁科在想:“難道那個黑餅就是蟲洞了?”
他被一個剛好能夠容納下自己的空間泡包裹著,身體的周圍彷佛充滿了軟綿綿的透明氣體,彷佛是一堆氣態(tài)的海綿把自己嚴(yán)嚴(yán)實實地包裹著。雖然感覺很奇怪,但無比舒適。四周很明亮,王邁科知道那是太陽的光輝。
“讓我透透氣,憋死我了?!?p> 王邁科聽見了一個很細(xì)小的聲音,他嚇了一跳,意識到這很可能是從筆記本里面鉆出來的聲音。
“好吧好吧,你先往下跳,快跳。笨蛋,你得自己往下跳,哦……真笨,你得有跳的動作啊?!蹦莻€聲音又出現(xiàn)了,這次顯得很尖銳。
王邁科做了一個向下跳躍的動作,頓時身體如同瀑布一般飛流直下。周圍的一切頓時變換了“容貌”——周圍的白光瞬間變暗,如同掉進(jìn)了位于正前方的漏斗中,所有的光線都朝著漏口的前方匯聚,身后還有些零零碎碎的小光團也在你追我趕一般往前方奔跑。正當(dāng)王邁科看著它們即將匯聚成一點的時候,它們忽然間又似射線一般紛紛散開,沿著好似雨傘支撐架一般的邊緣向王邁科飛來然后從他的身邊奔馳而過。這些五顏六色的線條讓空間泡外的景色美輪美奐。
舒適地躺在氣泡中的王邁科一點兒也沒有感受到全瓦特所擔(dān)心的排斥力,他猜想空間泡外的光線一定是路過的恒星的光彩。
王邁科又想起了剛才的聲音,看了看放在胸前的筆記本。
它居然立了起來,自己把自己翻開了,像是扇子一般,每一頁紙張開的角度都均勻且協(xié)調(diào)。
那個聲音在王邁科毫無防備之時又叫喚起來:“嘿……別碰我,把手拿開。”
王邁科嚇得縮回了自己的手,筆記本里白色的紙面反射著空間泡外的光線,顯得熠熠生輝。
王邁科對著筆記本問道:“你是?”
“我當(dāng)然是你媽……送給你的筆記本啊。”只見筆記本一下合攏一下張開的,“不對,我忘了,我根本不是筆記本啊。我才不是什么筆記本叻,那股應(yīng)龍皮味兒我可受不了,不過我也聞不到。其實你母親很不喜歡這個皮封面的味道?!?p> “你……你到底在哪里?”王邁科伸出手,“你再不出來,我就把它合上了?!?p> “嘿……別,我好不容可以出來透透氣啊?!?p> 只見筆記本里的空白頁面突突突地整齊的疊在一起,最后留在了扉頁的地方。而原本扉頁上面的那段文字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由墨水滴聚成的小圓球,差不多和一分錢硬幣那么大。
王邁科弓著背,仔仔細(xì)細(xì)湊近了看。這個小圓球突然伸出一條細(xì)長的線條,自己也變得又小了一圈。那條細(xì)線頂著對它而言厚重的封面,一下、兩下、三下……
“嘿,老兄!能不能幫個手,把這個臭熏熏的東西給我抬開?!眻A球又發(fā)出了聲音,細(xì)線似乎已經(jīng)精疲力竭了,氣急敗壞起來,“聽不見我說什么嗎?給我把它撕啰?!?p> 王邁科立即明白了小圓球的意圖,幫他把封面翻開。
“你剛才不是很有力氣?還可以讓筆記本立起來嗎?”王邁科故意這么說。
“夠了,剛才是剛才,剛才我可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為了讓你看見我,我現(xiàn)在可是縮成了一團奇怪的樣子。”圓球似乎很嫌棄現(xiàn)在自己的模樣,“說不定還很臭?!?p> 王邁科言歸正傳地問道:“能告訴我,你到底是什么東西嗎?”
圓球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墨水小人兒的形象,可是顯得更加小了,對王邁科來說還不如之前的圓球樣子看的清楚。
“終于見到你了!你就是主人的兒子吧?!毙∪藘赫f。
“主人?”王邁科思忖著,他忽然想起了這原本是自己母親的筆記本。“你認(rèn)識我母親?”
“當(dāng)然,我叫馬里昂(Maliang),這個名字也是你母親給我取的。我是生活在二維空間的生物?!瘪R里昂對著王邁科大聲的說。雖然身體很小,但是聲音卻一點兒也不小。
“馬……馬……”王邁科拗口地說。
“Mǎliáng”馬里昂融化了自己身體,在筆記本上面顯示出自己的名字。
王邁科暗笑著:“這分明就是漢語拼音——馬良啊!”
看到馬里昂又恢復(fù)到小人兒的形態(tài),王邁科說:“你好。馬里昂,你知道我是誰?”
“當(dāng)然知道,你母親曾經(jīng)告訴我,將來某一天她的兒子會喚醒我?!?p> 王邁科很好奇這個小玩意兒的來歷,于是問道:“那你快告訴我,你到底從什么地方來,又是怎樣認(rèn)識我母親的吧?!?p> “我也不知道我從哪里來。我從有記憶開始就生活在這個筆記本里面了。是你母親一直照料著我?!笨礃幼玉R里昂確實不知道自己的來歷。
王邁科很好奇,眼前的馬里昂如同魔法小說中的精靈,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問道:“你會隨時變成現(xiàn)在的模樣從筆記本里鉆出來和我媽媽說話?”
“不,記得上一次我這樣和你母親說話,是在一個充滿液體的地方。但我肯定絕對不是在地球上的任何地方。我在三維空間里只能呈現(xiàn)二維形態(tài),我是二維生物啊。對了……之所以現(xiàn)在我能夠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們現(xiàn)在是在四維空間中……”
王邁科插嘴說到:“意思就是只有上升一個維度你才能變成這樣?”
“是的,我可是很久很久沒有這樣透氣了。這種感覺挺不錯的?!瘪R里昂回答道。
“那如果……如果我們回道了三維空間,你不是就……”王邁科斷斷續(xù)續(xù)的吐著嘴里的字。
“死不了!大不了我就回到二維空間了唄,反正我也是二維生物?!瘪R里昂嬌氣的說,“好吧,就這樣,我得這樣躺一躺了。享受享受有胳膊有腿的時光。”
“你沒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比如給我講講我的母親,要知道我從來沒見過她?!蓖踹~科似乎有些心急。
“嗷!暫時沒有,就剩那么一點墨水了,你不怕我還沒說完就干了嗎?噓……你也該休息休息了?!瘪R里昂說完舒展著它的小胳膊小腿,不動彈了,“快到了叫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