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乃黃花》第六十二章北上
吃完飯,劉萱和宇初從醉仙樓出來,兩個人在夜色下慢慢散步,宇初送劉萱回家,讓自己的隨從牽著馬車在他們身后二十幾步遠的距離慢慢的跟著。
天色陰暗沒有月亮,街上人丁稀少,馬蹄聲啪嗒,啪嗒的在空寂的街上回響,伴著夜風寒涼透出了天際。
劉萱和宇初兩個人都沒有醉意了,更沒有了繼續(xù)兒女情長的心緒,李善長被滿門抄斬的消息讓他們兩個都感到一股鋼刀架在脖子上的寒意。
兩個人的家父都是和朱元璋靠的很近的人,一個是幫扶過朱元璋開國的道教的領袖后代,一個是幫助朱元璋奪得天下國師的后人,就這樣他們兩個人的父輩和朱元璋的感情都比不上李善長與朱元璋的親厚。
李善長可是擁有朱元璋丹書鐵卷的人,這樣的人都被滿門抄斬,政治的血腥味讓他們迷惘和膽寒,因為是滿門抄斬。如果彼此的父親還活著,不知道會不會和李善長一樣的下場,萬一這個事情落到自己家頭上,家人該怎么辦?
劉萱把臉上的假胡子撕下來拿在手里擺弄,就像是把偽裝的人心拿過來看清楚一般。
張宇初很沉重的走著路,他凝望著劉萱說:“現(xiàn)在朝廷這樣,我們想讓圣上復刻道經(jīng)的大業(yè)恐怕是還要等了,我們這樣犧牲個人情感不知道值不值?”
劉萱聽后知道宇初的不甘和迷惘,鼓勵他說:“你父親和我父親認定的路一定行,席真人的徒弟也在努力,我們不能結婚,我們也沒有損失什么,還能經(jīng)常在一起,已經(jīng)很滿足了”。
“席真人的徒弟,道衍?他現(xiàn)在哪里?”
“在燕京!”
“燕京會有什么突破,能夠讓圣上號召全國之力開始復刻道經(jīng)?”
“火候不到吧,嗷,對了,那個《恒河沙數(shù)》你研究的如何了?”
“比較深奧,我現(xiàn)在道教事務比較忙,還要整理道教門規(guī),沒有時間參透它,過一陣回龍虎山,靜下心來我再好好參悟,不過道衍參透了,說明他道行比我們深厚?。 ?p> “別擔心,他《魂咒》不如我”。劉萱給宇初吃定心丸。
“真的,那太好了,萬一他和我們對立,我們不是輸定了”。
“唉!這也是他命格不夠,學不了。只有我是至陰之人,所以席真人才給我秘籍,也是他料到將來有我?guī)椭姥堋薄?p> “你怎么知道的?”
“道衍離開應天時候,來找過我,沒想到他是僧人又是道士,席真人局布的很高深”。
宇初:“真的?我以為他是道士,你說的高深是什么意思?”
劉萱猶豫了一下,覺得宇初知道的少些比較好,畢竟天機不能泄露,就是模糊的說:“感覺啊,人的第六感,我是至陰之人嘛!”
宇初:“你說的對,現(xiàn)在形勢不明,應天在天天殺人,我們不如回龍虎山避避風頭?”
劉萱:“好啊,圣上給了我收徒的名額,我正想出去轉轉看看有沒有合眼緣的孩子”。
宇初聰慧的知道劉萱的意思就不追根究底了,因為他知道劉萱想讓他知道的話會主動的和他說,不說意味著有難言的不確定,都是懂天道的人。
于是宇初轉移話題問:“要不要我?guī)兔o你找徒弟?”
劉萱婉言謝絕的說:“謝謝你,不用,緣分都是水到渠成”。
不一會兒到了劉萱家門口,劉萱說:“過幾天我就收拾東西搬到朝天宮去住了,到時候我們再見面”。
宇初點頭告別后,思想感情已經(jīng)成熟的他沒有留戀的坐上自己的馬車返回,劉萱推開了應天家中的大門。
劉萱回到家中,哥哥劉璟和侄兒劉廌都在客廳等她回來,劉萱湊到烤爐前,端過侄兒劉廌給自己的一杯茶,飲了一口。
劉璟關切問:“和朋友聚餐怎么樣?”
劉萱嘆口氣說:“本來挺高興的,可是席間聽到李善長一家全部被斬首,就沒有了心情和胃口吃飯了”。
劉璟說:“這也不能怪圣上,現(xiàn)在誅殺胡黨,圣上頒發(fā)了《奸黨昭示錄》,李善長是胡惟庸作為丞相的推薦人,這是第一樁罪。
其二,李善長和胡惟庸又是姻親,他侄子和胡惟庸之間的密謀造反好像被人告發(fā)了。
其三,李善長退回鄉(xiāng)下圣上俸祿照給他,可是他竟然為了多要一些田地的事給圣上寫信,惹怒的圣上,想想十年前宋濂因為胡惟庸的事差點處死,要不是太子求情發(fā)配邊疆死在路上,李善長就應該知道收斂”。
“想想爹爹返鄉(xiāng)后,給圣上通信都是關乎社稷的問題,李善長比咱們爹爹修為差遠了”。
劉萱點頭同意,說:“昨天去見圣上的時候看到太子跪在御書房外”。
劉璟:”太子不容易啊,我在朝上知道他有多累了”。
劉萱不想再談這個壓抑的話題,隔墻有耳,說多了都是原罪,就轉移注意力宣布說:“圣上讓我搬到朝天宮去住,說是不出嫁女兒總不能一般子待在兄長侄兒家里”。
劉廌聽后馬上表示說:“姑姑,你一輩子跟著我沒問題的”。
劉璟聽后沒有附和,現(xiàn)在經(jīng)過一些世事中年的他知道,古語說的好,小時候為兄弟,長大各鄉(xiāng)里的道理。以前劉萱沒有出嫁沒有地方去,兄妹感情好,常住兄長家里是沒問題的??墒菍砣f一自己以后不在了,劉萱住在侄兒家總不是個正經(jīng)的事。
劉璟贊同的說:“也好,朝天宮是很不容易進去的,這是圣上的隆恩啊,怎么都比在家好,你有個穩(wěn)定的落腳地,為兄也放心了,想必父親泉下有知也會感謝圣上的安排”。
劉萱輕聲細語的說:“圣上還讓我收兩個徒弟養(yǎng)老呢!”
“真的,圣上看來真的把你當家里人了,今天還讓我和太子太孫一起吃飯,說話就像一家人一樣的,我也很感動,太孫特別喜歡和我下棋,呵呵”。劉璟歡喜的說。
劉萱聽后半響沒吭聲,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怒,心中是憂慮的,看來現(xiàn)在自己和哥哥已經(jīng)站在了兩個陣營,特別像二哥這種骨子里遵守長幼尊卑孔孟之道優(yōu)秀的人,一定是視死跟隨太子了,要不是他也不會把爵位讓給大哥的兒子承襲。
侄兒劉廌關心的問:“姑姑你什么時候搬呢,最好經(jīng)常來家里,我們多年沒在一起了,等你收了徒弟再去朝天宮吧!”
劉萱:“最近要斬首的人家太多,菜市口天天砍人,我覺得悶,我想出去走走,可能在家待的時候多一些,這樣我們可以經(jīng)常通氣”。
劉萱看著侄兒關切自己的誠心樣,感到一絲溫暖,但是看著他透明心思的小白臉,覺得他真的不適合在應天做官,于是鄭重的和侄兒說:“廌兒,你知道姑姑都是為你好,你也看到了侯爵之位不是那么好繼承的,這次一下子就是十一家侯府被滅門,這些人跟隨圣上開國有功,你繼承了爺爺?shù)木粑?,但是和這里的人都沒有什么交集,如果那天說錯話了,被責后丟了爵位也不要難過,在鄉(xiāng)下生活逍遙挺好的”。
“你說什么不吉利的話呢?”劉璟不滿的責怪道。
劉萱看著哥哥解釋說:“是爹爹生前算過的劉氏五代后才能出頭,他才是第三代,說明還是有風險”。
劉廌聽后,錯愕的看著劉璟說:“爺爺真的說過?”
劉璟無聲的靜默算是承認了,但是過一會鼓勵他說:“你命由你不由天!”
可是對爺爺神機妙算崇拜到骨子里的劉廌說:“我信爺爺?shù)脑?,謝謝姑姑提點,這樣我好早做思想準備,如果那天失去爵位,我也不難過了。以后我會專心的整理爺爺和我爹爹的文字,遠離朝堂,靜待時機,看我的孫子們出山吧”。
劉璟搖搖頭抱怨的對劉萱說:“你看!你看!都是你,他知道底牌后,徹底的不作為了,你給他說這些干什么?”
劉萱被懟沒有怨恨也沒解釋,更沒有說出了父親讓她守住劉氏血脈的遺訓,只要侄子劉廌聽進去就行了,他是第三代,只有他保住了,才會有第五代。
為什么不讓二哥做這個事情?難道二哥會像大哥那樣?忽然想到這不詳?shù)哪铑^劉萱心里一陣不安難過起來,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劉廌看到叔叔嘖怨姑姑的臉都變色后,趕忙寬慰道,“叔叔,不要生氣,姑姑說到我的心里去了,我覺得我真的不適合在朝堂,這段時間在朝堂聽奏章,覺得越來越無所適從,拿這么多俸祿,又沒事干,真是很難受的。那些朝臣看我年輕又沒有根基,眼神里都透著我吃白食的藐視,我真的不舒服”。
劉璟沒好氣的教導他說:“你就當現(xiàn)在是學習階段,誰生下來馬上就會走路啊,這是圣上恩寵,他們不敢拿你怎么地的”。
劉廌打破沙鍋的反問說:“杵著不干事臉皮我還是可以練習,可是我擔心萬一被他們挖坑,我說錯話連累的全家怎么辦?”
劉廌的話說完,劉璟不吭聲了,這次十一家王侯被斬,有幾個就是被兒孫拖累的,像李善長是侄子參與了胡惟庸的謀反。胡美還是朱元璋的老丈人,女兒是貴妃,就是因為兒子女婿去朱元璋的后宮次數(shù)多了,說是穢亂宮闈,惹得朱元璋不痛快,給斬了。
劉廌這種純知識讀書人,在朝堂上還是比較危險的,起碼在現(xiàn)在這個形勢下。
幾個月后,仲夏時分,宇初收到了龍虎山的信,道教內(nèi)部有重要的會議需要他去主持。
和劉萱在應天相處和諧的宇初分別前和劉萱告別說:“你如果有機會就來龍虎山,我這次先回去,會在龍虎山下不遠的地方,叫峴泉的,風景特別好,買下一塊地,蓋個行宮別院,等修好后,我們就在那里一起修煉內(nèi)丹,躲開龍虎山的道錄司衙門和正一道繁雜的人等,不用像在這里躲躲閃閃的避嫌”。
劉萱神色輕快的說:“好啊,聽你的”,
劉萱暗想他們一龍一虎都有地盤,有自己的行宮,修再多的房子還不是被困住。都不如自己自由,想去哪就去哪,人生到底追求這些功名有沒有意義呢?
在朱元璋的御書房,朱元璋在審批奏折,高昌進來回報,“黃花已經(jīng)申請去濟南,我給了她幾個錦衣衛(wèi)的密報點聯(lián)絡名單”,
朱元璋眼皮也沒有抬的問:“濟南?有意思”,
高昌匯報說:“黃花說是要外出尋訪找個有眼緣的徒弟,就找了戶部的袁珙給看相,一般袁珙是請不動的,黃花搬出了劉基,袁珙才勉強的答應了”。
朱元璋停下御筆,盯著跪在地上的高昌說:“他說什么了?讓她去濟南?去哪里話要找看相的,算命不是劉家的看家本領嗎?”
高昌如實的回答說:“袁珙說是道姑屬于坤道,坤屬于西南,要到坤道的對宮東北方向,會遇到可心的徒弟。也許是醫(yī)不自治,黃花對于自己的事推斷沒有把握吧!”
朱元璋轉話題的問:“龍虎山的回去了?”
“回去了,沒見到劉家的人送別,黃花也沒有現(xiàn)身”。
“嗯!?。?,年輕人看的開啊,既不北又不南,呵呵!”
“袁珙最近有沒有什么特別的跡象?”
“好像回家休養(yǎng)了一個多月才回來,他老家是寧波”。
劉萱穿了一身的素色道袍,坐在馬車里,跟著去濟南的鏢局的馬隊,讓他們把自己帶到濟南。
半個月前,劉萱在朝天宮外,收到一個流浪兒童塞給自己的紙條,上面畫著一個圓弓,箭尾反向對著弓鉉,寫著幾個字,“反弓奇緣“。一般箭是射出去沒有回頭箭,反向的就是讓劉萱去找他,圓弓=袁珙。
劉萱明白是袁珙要自己主動去找他,于是劉萱打聽到袁珙的家,敲開袁府大門,袁珙的家仆聽到看相的來意開始說:“老爺不隨便給外人看相”。
劉萱在大門口大聲的說:“你就去通報一聲,我是劉基的女兒,要問問他收徒弟的事”。
戲做足了,袁珙家仆終于把劉萱讓進了內(nèi)院的客廳,在客廳劉萱和穿了一身家常素服的袁珙裝模作樣的寒暄后,袁珙說:“最近你印堂有些發(fā)暗,需要離開應天一段日子,收了徒弟,帶火的可以旺你,最好東北方向”。
說完給了劉萱一個黃紙符咒紙條,劉萱打開一看:“濟南東城燒鵝店,燕馬三寶等你”。
劉萱看完后紙條泡茶水里,不一會墨跡消除,劉萱潑掉茶水說:“大師你的符咒掉茶杯里了,重給我一張”。
劉萱想自己家的阿龍都是錦衣衛(wèi)的人,保不齊袁珙家中誰是呢,要不是袁珙也不會這樣布局找自己,他是被十一侯府胡惟庸奸黨案給搞怕了,不想和朝中重臣有親密關系,現(xiàn)在自己的侄子又繼承了誠意伯爵,誰知道將來的命運呢。
他肯定是受人之托,來請自己北上,既要安全的撇清關系,還要把話帶到,濟南就是一個障眼法,想出這個障眼法的除了道衍沒有別人。
想到朱棣讓馬三寶在濟南等自己,劉萱有些感動和激動,在云南跟過自己的馬三寶怎么會在燕京府,真是山不轉水轉啊,天意嗎?
如果馬三寶直接來應天接劉萱,劉萱肯定就可以當面拒絕了讓他帶話回去,因為她不想去燕京。雖然她也想念王幺姑黃老姑她們,可是劉萱本能的不想踏入徐妙云的眼皮底下生活,看他們夫妻恩愛的日常,讓自己心里流血還要微笑的祝福。
可是道衍就是看穿了這一切,偏偏讓馬三寶在濟南等劉萱,這下劉萱就犯難了,她不想朱棣等的她著急難過上火生氣,因為答應過他不負他。劉萱也不想馬三寶在濟南等待時間過長而為難,如果自己不去,他會不會等個一年,兩年的等下去?
著了道衍的道的劉萱,左思右想后只好打著外出找徒弟的旗號和二哥與侄子告別,踏上了北去的行程。
其實劉萱在云南,時間過長了,朱棣好幾次沖動的想派馬三寶去云南把劉萱接到燕京來,可是都被道衍給阻止了,說是時機不成熟,因為劉萱是沐英要了去云南幫助他干事的,圣上不發(fā)話,劉萱是不能夠擅自離開。
特別是馬三寶給朱棣講述了劉萱在云南獨自一個人在黑水祠居住,沒有住在沐王府,就讓朱棣不滿,可還是鞭長莫及的沒有辦法。
朱棣和徐妙云的三弟徐增壽關系好,因為他們王子只能待在封地,不能和任何朝臣聯(lián)系,應天的消息及時的傳達關乎身家性命,姻親的舅哥徐增壽就是最好的朱棣在應天的眼睛,有什么情報都會送達燕京。
最近劉璟入朝為官,劉廌繼承誠意伯的消息都傳到了朱棣的耳朵里,他估計著劉萱該回應天了,果然袁珙受道衍的邀約去燕京給朱棣看相,告訴道衍,劉萱現(xiàn)在回到應天居住在朝天宮。
道衍讓朱棣找劉萱來燕京,不是說感情上想她,而是風水局,上次劉萱離開應天后,馬皇后去世了,啟動了道衍的骨牌。
現(xiàn)在劉萱回到應天,就等于加固了應天的風水平衡,所以道衍才設計安排讓劉萱啟程,離開應天啟動風水的輪盤效應,再搬掉擋在朱棣上位前面的一個大人物。
只有這樣朱棣離皇位的距離才會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