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鷹飛漢末 第三十七章 白馬羌人
蔚藍(lán)的天空下,廣闊無垠的大草原直似連接至天邊,雖然時下已至深秋,大草原再無那翠色欲滴的嬌艷奇景,但其廣漠枯黃之色另具一番雄壯悲愴的意境,教人直欲仰天長嘯,才能抒發(fā)心中壯志未酬的情懷。
南鷹勒馬回首,望著身后一望無際的草原,嘆道:“真是太美了!我一生從未想過,大自然的瑰麗雄奇竟會給人造成如此大的震憾!”
賈詡策馬與他并肩而立,微笑道:“主公啊,我們目前只不過才進(jìn)入草原數(shù)百里而已,真正的大草原仍在我們遙遠(yuǎn)的前方,我也從未深入其中。只是聽說當(dāng)?shù)谝豢|清晨的陽光灑在草原上,足須一個時辰后才能完全覆蓋住整個草原!”
眾人齊聲贊嘆。
南鷹此次出山,帶上了賈詡、典韋、高風(fēng)、楊昆、棗祗、高清兒和四十名最優(yōu)秀的陷陣營戰(zhàn)士,只可惜黑虎山戰(zhàn)馬奇缺,又要分出馬來拖拉運(yùn)送兵器的十輛馬車,不然他真想再多帶些人出來歷練。
臨行前,他想了想,又帶上了馬鈞,這小子可是日后的一代巨匠,需要好好培養(yǎng),如此難得的機(jī)會,又怎能不帶他出來見識一番。
南鷹問道:“文和,你是武威人,定然對草原上的情況較為熟悉吧?依你之見,我們應(yīng)當(dāng)選擇哪個羌族部落進(jìn)行戰(zhàn)馬的交易呢?”
賈詡苦笑道:“哪個都難!我們只有繼續(xù)向草原深處尋找,希望可以盡快找到肯與我們合作的部落!”
眾人一齊驚道:“為什么?”
賈詡眼望著茫茫草原,低聲道:“你們可知?在這片廣闊的土地上,曾經(jīng)倒下過多少羌人和漢人的尸體?流淌過雙方多少的鮮血?”
棗祗省悟過來道:“不錯!我也曾聽說,近百年來,由于地方官吏對羌人的殘酷壓迫,先后致使羌人四次大規(guī)模反叛,雙方死傷無數(shù),這仇恨便是傾盡三江之水也不易冼清!”
高清兒忍不住問道:“賈先生,板盾蠻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才會歸附我們的,為何漢人官吏會對這些異族如此嚴(yán)酷呢?”
賈詡冷笑道:“不但是地方官吏與豪強(qiáng)虐待異族人,毫無忌憚,就連朝廷當(dāng)權(quán)者也直接出面對他們進(jìn)行更殘酷的壓迫。原因有二:一是異族人力弱,以大軍擊之容易立功成名;二是借口用兵,可以聚斂民財,使大小官吏乘機(jī)各飽私囊?!?p> 高風(fēng)怒道:“朝庭只是為了斂財和建立武功,就不惜大動干戈,使百年來生靈涂炭,這樣的朝庭還能不亡嗎?”
賈詡急道“你小子慎言!今后這種話萬不可在外人面前說起。”
跟著怔了一會兒才道:“其實(shí)你說得不錯!朝廷好大喜功,昏聵腐敗,官吏與豪強(qiáng)們更是以民眾之血為食,聽說僅僅是第二、三、四三次征討羌人,就消耗錢360億,全是強(qiáng)征豪取而來,不但異族水深火熱,漢人老百姓也早已活不下去了,漢室王朝華廈將傾了!”
南鷹聽得頭大道:“情況不妙啊!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jìn)入羌人的地盤了嗎?”
賈詡點(diǎn)頭道:“正是,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jìn)入了白馬羌的勢力范圍!這白馬羌是漢土近鄰,受迫害也最為深重,幾次大戰(zhàn)均是從這里爆發(fā)的,其族必是尤其痛恨漢人,我們定要小心在意,務(wù)盡全速通過此地!”
南鷹扭頭大喝道:“兄弟們都聽到了吧?打起精神來,我們?nèi)偾斑M(jìn),一定要在白馬羌人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之前離開這里!”
突然全身一震,跳下馬去,以耳貼地,聽了一會兒苦笑道:“不好!我們好象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有很多人騎著馬向我們這兒來了!”
典韋點(diǎn)頭道:“不錯!約有上百騎!”
南鷹驚道:“老典,你何時也有這樣的本事了,沒有伏地聽聲竟然也可如此清楚?”
典韋瞧向遠(yuǎn)處,沒好氣道:“我哪有伏地聽聲的本事?根本就是用眼睛看的嘛!”
眾人大驚,一齊順著典韋目光瞧去,果然遠(yuǎn)遠(yuǎn)塵土飛揚(yáng),上百騎士向此處狂奔而來。
南鷹回復(fù)從容之色,翻身上馬道:“大家戒備!瞧我眼色行事,如果動起手來,哼!”
他冷冷道:“務(wù)必一個不留!”
眾人轟然應(yīng)諾,一齊以身上長大的披風(fēng)蓋住雙足上的馬蹬,暗中取出弩箭在手,靜靜的等待騎士們的到來。
上百身著各式皮袍的羌族戰(zhàn)士在數(shù)百步外猛然止住奔馬,盡顯高超騎術(shù)。
一個20多歲的年輕羌人策馬從隊中奔出,向南鷹等人緩緩行來。
他見南鷹眾人面容冷峻,如臨大敵,不由爆發(fā)出一陣大笑道:“對面的漢人兄弟休要驚慌,我們并無惡意!”
眾人聽他以兄弟相稱,受寵若驚之余不禁面面相覷。
南鷹策馬向他迎去,拱手道:“在下南鷹,向羌人兄弟們問好!敢問足下有何指教?”
那羌人亦抬手行禮道:“南兄你好!我叫姜奐,是廣漢羌首領(lǐng)姜木之子。敢問南兄一行可是商隊嗎?”
南鷹愕然道:“廣漢羌?”
賈詡來到他身后低聲道:“廣漢羌便是白馬羌!”
南鷹這才明白,連忙道:“姜兄說得不錯!我們正是商隊!”
姜奐大喜道:“太好了!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遇上商隊了!南兄可有糧食與我們交易嗎?”
南鷹心中暗喜,原來這些羌人不但友好,更是缺糧,看來可以試著建立交情。
口中道:“只怕姜兄要失望了,我們此行并不是運(yùn)輸糧食的!”
姜奐毫不掩飾的閃過失望之色,勉強(qiáng)笑道:“無妨!如此便打擾了,南兄請一路走好吧!”說完一拱手,便欲撥轉(zhuǎn)馬頭。
南鷹見姜奐英氣逼人,又通情達(dá)理,心中更增好感,微笑道:“姜兄且慢!你們可是缺糧嗎?”
姜奐嘆道:“不錯!我們的族人急缺糧食,眼見冬季將至,唉!怕是不好挨啊!”
南鷹長笑道:“姜兄休急,我與你一見如故,倒是很愿意幫你這個忙呢!”
姜奐狂喜道:“什么?南兄可以弄到糧食嗎?”
南鷹扭頭向賈詡問道:“我們目前有多少余糧可用?”
賈詡微一思索道:“應(yīng)該有8000石糧食,不可再多了,不然將會影響到我們的建城大計了!”
南鷹淡淡道:“姜兄,8000石糧食夠嗎?”
姜奐張大了口道:“什么?8000石?”
南鷹連忙道:“姜兄嫌少了嗎?我也只有這么大本事了!”
姜奐呆了一呆,才喜叫道:“不是太少!而是夠多了!太好了,我們有救了呢!”
南鷹一顆心這才放下,微笑道:“姜兄,你不請我去貴處坐坐嗎?我們正可商議一下交易的細(xì)節(jié)!對了,我還有別的買賣想和你做呢!”
姜奐側(cè)身讓開,喜不自勝道:“該死該死!是我忘形之下失禮了!南兄快請!”
南鷹與姜奐當(dāng)先并騎而馳,姜奐仍是笑得合不攏嘴道:“今天我真是福氣啊,竟會碰上南兄這個貴人!”
南鷹想了想,終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猶豫道:“姜兄,我有一事相詢,還請姜兄當(dāng)面釋疑!”
姜奐淡然道:“你可是想問,為何漢羌屢屢發(fā)生戰(zhàn)爭,我卻仍對你們?nèi)绱擞焉茊幔俊?p> 南鷹登時對他刮目相看,點(diǎn)頭道:“姜兄確是厲害,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思!”
姜奐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南兄!你可知我為何名叫姜奐?”
南鷹心道,這只能問你老爹了,我如何知道?口中卻道:“正要請教!”
姜奐眼中閃過緬懷之色道:“二十七年前,我族中也曾出現(xiàn)過缺糧的困境,其情形遠(yuǎn)比今日更加危急。我父當(dāng)時剛剛繼承了首領(lǐng)之位,眼看全族不少人即將餓斃,真是心急如焚,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得以金器八件、駿馬二十匹去求安定屬國都尉張奐?!?p> 他瞧向南鷹道:“你知道張奐大人是如何答復(fù)我父的嗎?張大人拒不收受,不但當(dāng)場籌到了救命的糧食交與我父,并當(dāng)眾立誓道:即使馬象羊那樣賤,不讓馬入我?guī)患词菇鹣竺啄菢佣?,不讓金入我懷?!?p> 姜奐緩緩道:“據(jù)說,那天我父親是一路哭著回來的,回到家中正值我剛剛出世,為了表達(dá)對張奐大人的感恩之情,便為我取名為姜奐!”
南鷹聽得悠然神往,贊道:“我一直以為漢人官吏們個個都是吸血蛀蟲,卻不料竟有張大人這樣的異類!真是讓人好生敬佩!”
姜奐瞧了南鷹半晌,才道:“南兄此言不錯!我父經(jīng)過此事之后,卻是性情大變,再也不復(fù)往日橫蠻悍勇。他常常說,欺壓我羌人的是漢人,但只是漢人中的敗類,漢人亦有張奐、皇甫規(guī)那樣清正廉潔的官員存在。我們羌人也絕不可禍害漢人百姓,因?yàn)樗麄兒臀覀円粯?,也是飽受貪官污吏們的迫害。是以,我們廣漢羌人一直與漢人百姓們和平相處!”
南鷹恍然大悟,默然半晌才由衷道:“令尊高風(fēng)亮節(jié),深明大義,我僅思之便是仰慕不已!”
姜奐大喜,微笑道:“南兄客氣了!你請放心,很快我們便能見父親了,他若是見到你這位青年才俊,也定會心懷大暢!”
說話間,只見遠(yuǎn)方已經(jīng)隱約看見大片的牛羊和馬群,千百間各色帳幕尤如朵朵小花點(diǎn)綴在草原上。
姜奐縱聲笑道:“各位遠(yuǎn)道而來的漢人朋友們,歡迎來到廣漢羌!”
巨大的帳內(nèi),一位約五十左右的老者端坐正中,南鷹等人在左,姜奐等羌人在右,眾人談笑甚歡。
那老者正是姜奐之父,白馬羌之酋姜木,他大笑著舉起碗道:“老夫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高興了!來來來!此處雖然無酒,我便以奶茶敬諸位漢人兄弟,你們不但帶來了我們的福音,更帶來了羌漢兩族的友誼!”
南鷹、賈詡等人慌忙起身,對他對飲。
南鷹一口喝盡,用手拭去口邊水漬道:“不瞞姜酋長說,我剛剛踏入你們的土地時,還心驚膽戰(zhàn),生恐有無妄之災(zāi)。不料卻是這般皆大歡喜之局!我們謝老酋長尚且不及,如何敢當(dāng)?shù)弥囐?!?p> 眾人一齊發(fā)出善意的大笑。
姜奐有些迫不急待道:“南兄!不知你的8000石糧食何時可以運(yùn)抵!我們等著救命呢!”
賈詡接口道:“我們囤糧之處并不遠(yuǎn),只有五、六日的路程,但卻有一樁難處,那便是運(yùn)送不易!”
他苦笑道:“坦白說,只怕要請貴方派人親自去接了,我們再也派不出任何車馬了!”
姜木訝然道:“什么?你們沒有車馬嗎?怎會如此?”
南鷹笑道:“老酋長啊!我們可不是你們?。∧銈兌嗟木褪桥qR,自然不能理解了!”
姜木微一沉吟道:“此事易耳,我先贈送你們良馬百匹,權(quán)當(dāng)是交個朋友!這便隨運(yùn)輸車隊一同返回貴處吧!”
南鷹大喜,這老頭倒真是爽快,交易尚未做成,便先送了一百匹好馬,他連忙道:“謝老酋長!賈先生,你立即派幾個兄弟帶同良馬和車隊返回,讓他們撥8000石糧食至此!”
姜奐亦是急急道:“正是正是!賈先生莫辭辛勞,還要敦請他們越快越好?。 ?p> 賈詡微笑著起身而出,自去安排了。
姜木突然一拍頭道:“唉呀!瞧我這記性!只顧催要糧食了,不知南小兄打算用8000石糧食和我交易什么呢?”
姜奐也不由面紅過耳,剛剛一急,只是找人要糧食,渾然忘記應(yīng)該先問對方有何要求了。
南鷹灑然一笑道:“老酋長高義,贈送我100匹良馬在先,我們漢人有一句話禮尚往來,這糧食嘛,就當(dāng)是我的回禮吧!”
眾羌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姜奐顫聲道:“南兄你說什么?我是不是聽錯了?你是說這8000石糧食送給我們了?”
南鷹點(diǎn)頭道:“是啊!你們拿我當(dāng)朋友,我又豈能白占朋友的便宜,總要盡點(diǎn)心意才是!”
眾羌人尤自不能置信,南鷹笑道:“此事就這么定了!我們來談?wù)勏旅娴纳獍?!?p> 姜奐猛省道:“先前南兄便說仍有生意要談,到底是什么?”
南鷹淡淡道:“1400柄上好刀劍!”
眾人張大了口,姜木也忍不住動容道:“南小兄不是在說笑吧?官府可是嚴(yán)禁漢商以兵器和羌人交易的??!”
南鷹失笑道:“官府?在我眼里,他們算個屁!我想賣給誰就賣給誰!那幫蛀蟲憑什么干涉我!”
姜木一拍案幾道:“說得好!我今日交定了你這個小兄弟!不瞞你說,我們羌人最缺的就是這個,不然那些官府和地方豪強(qiáng)的狗才們豈敢一再欺壓我們!我便再以300匹好馬與你交易,你看如何?”
“成交!”南鷹嘴邊露出一絲笑意,8000石糧食和1400柄不費(fèi)一文大錢得來的兵器,竟然換回400匹好馬!這生意硬是做得,更要緊的是成功和白馬羌人建立起深厚友誼,取得了他們的信任,這可比本次交易又更加意義重大了!
姜木心情好至極處,大笑著又端碗道:“今天真是開心,不僅做了筆大買賣,還交到了南小兄這樣仗義的漢人小英雄,來!我們喝一碗以作慶祝!”
眾人正要舉杯,門外一個羌人旋風(fēng)般沖入帳內(nèi),氣急敗壞道:“酋長!不好了!那些野牛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