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陶悶著頭一路疾行,直奔南鷹的將帳。自他們抵達長安這幾日,不但沒能控制住混亂的形勢,反而又發(fā)生多起慘案,先后有靈臺丞和食官令兩位朝庭官員慘死,再若這么發(fā)展下去,天子必將龍顏震怒,還是要盡快商討一個良策才是。
“大人,請止步!”劉陶愕然抬頭,望著將帳前攔住他的軍侯。
“這位將軍,本官是…….”劉陶只道是他并不識得自己,便欲亮明身份。
“末將如何不認得京兆尹大人?”那軍侯滿臉歉然之色:“不是末將無禮,而是中郎將正在帳中軍議,一切無關(guān)人等不得…….唉呀!大人恕罪,末將的意思是,您是文官,軍議就不必參加了吧!”
“可是本官有要事,要即刻與南鷹揚商議!”劉陶不由急了:“有勞將軍為本官通稟一聲,這總可以吧?”他心中一陣訝然,這咸陽原上的局勢都已經(jīng)火燒眉毛了,這個南鷹揚還開什么軍議?
“對不住大人了!將軍曾有軍令,軍議時除非天子使臣親至,否則誰都不得打擾!”那軍侯苦笑道:“末將不敢違令!”
“你!本官確是…….”劉陶幾乎要跳了起來。
“大人,將軍治軍極嚴!”那軍侯微微皺了皺眉,耐著性子道:“您不是要逼著末將掉腦袋吧?”
“什么?”劉陶不由目瞪口呆,怔了半天才有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無可奈何道:“也罷,有勞將軍待南鷹揚軍議畢后代為打個招呼吧,本官擇時再來!”
那軍侯一聽,連忙換過一副臉色,躬身道:“大人放心,末將定當向南鷹揚言明!”
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急匆匆的奔至,先向劉陶施了一禮,再叫道:“陽陵衛(wèi)什長李進,奉將軍之命前來!”
“進來吧!”帳中有人應(yīng)道。
那李進向劉陶和那軍侯又行了一禮,大步邁入帳中。
劉陶看得眼都直了,指著李進的背影,叫道:“南鷹揚不是在軍議嗎?為何一個區(qū)區(qū)什長都能入帳!”
“這個嘛!”那軍侯滿面尷尬之色,小聲道:“大人您忘記了?這是軍議,什長大小也算個軍吏不是?”
“真是豈有此理!”劉陶滿面憤然之色,大袖一拂返身便走。
只聽那軍侯在身后兀自大叫道:“大人,您瞧瞧,這也太委屈您了!您慢走??!”
“嘿嘿!”劉陶走出幾步,面上的怒色突然褪得干干凈凈,唇邊竟流露出一絲奇異的笑容:“竟然這么快就注意到李進了嗎?這個南鷹揚確實是不簡單??!”
“諸位!人都已經(jīng)到齊了!”南鷹望著帳下恭敬施禮的李進,微微抬手道:“各位都是本將信任之人,本將也就直言不諱了!”
帳下也不過寥寥數(shù)人,卻是高風、馬鈞、侯成和曹性和管亥五人,聞言不由面面相覷,每個人的眼中都閃過復(fù)雜難明之色。
自南鷹從鷹巢領(lǐng)兵出征,共帶得高順、賈詡、高風、馬鈞、典韋、方虎、強仝、楊昆、趙明共九人,并有二百鷹巢精銳隨行。如今,方虎留守洛陽負責看守馬元義,賈詡代替南鷹領(lǐng)兵北上與盧植會師,強仝、趙明二人亦在洛陽交割兵權(quán),楊昆在穎川山中訓練戰(zhàn)象,南鷹身邊只有高順、高風、典韋、馬鈞四人。而二百名鷹巢精銳經(jīng)過連番大戰(zhàn),折損近半,又有大半被派往山中協(xié)助楊昆。
如今的南鷹雖仍有千余屬下,但卻是朝庭兵馬,并非是他的私兵,值得信任的人并不多。且?guī)兹涨埃漤f也被派回鷹巢征調(diào)援軍,令南鷹麾下可用之人更加捉襟見肘。
然而,數(shù)月以來的征討黃巾之戰(zhàn),卻令鷹巢的實力有增無減。官軍中,侯成和曹性兩人是鐵了心跟著南鷹干的,又有過命的戰(zhàn)友之情,無論忠誠還是能力都令人欣喜不已。而黃巾軍降將中,裴元紹投誠最早,又屢立功勛,也頗得南鷹賞識,另有高順族弟高升引兵二千駐守渤海境內(nèi),他的忠誠也不用懷疑。
南鷹說出一番信任之言,幾位將軍的心情各有不同,有人坦然受之,有人受寵若驚,另有人有些驚疑不定,但所有人都生出一個疑惑,若說信任,為何會有管亥和李進二人?
此二人,前者是被俘后才被迫歸降的,又有些目空一切,平素里不但沒有降將的覺悟,倒反而有些瞧不上同僚,常常鬧出些小小的磨擦。而李進則根本只是一個外人,甚至只是一個什長,將軍怎么會對這兩個人信任有加?
南鷹望著眾將疑惑的目光,不由微微一笑,指著管亥道:“你!不用多想,跟了本將,便是本將的兵!只要你不負本將,本將絕不負你,當然更會信任你,否則本將要你何用!”
管亥聽得張大了口,呆了半晌,才重重行了一禮,卻沒有說話。
“而你,更不用驚訝!”南鷹望著李進,誠懇道:“本將雖然沒有本事看出誰是奸人,卻自問能夠看懂一個義士!所以,本將希望這次與你多多接觸,也希望你考慮一下,加入本將屬下,這可能會是你很好的選擇!”
“多謝將軍!卑職自當考慮此事!”李進神色不變,仍如平日里一般,向南鷹恭敬的施了一禮。
“好!本將一向不愛廢話!破例多說了幾句!”南鷹面色一沉道:“除了虎威校尉領(lǐng)裴元紹外出追查那李幼君的下落,其他諸人均已到齊,本將現(xiàn)在向你們下達一個密令!”
密令?所有人一齊屏住了呼吸,到底會是什么機密之事呢?
“從現(xiàn)在起!嚴密監(jiān)視陽陵四位官員和那三位所謂的高人!”眾將一齊渾身一顫,尚不及發(fā)出驚嘆,南鷹的下一句話更令他們呆在當場:“還有一個人,京兆尹劉陶!”
幾個人同時低下頭來,及時掩去了滿面駭然之色,他們尚不敢在南鷹面前表現(xiàn)出過多的震驚,以免令將軍生出疑心。但有兩個人卻一齊脫口大叫道:“難道將軍連劉陶也懷疑?”
南鷹望著異口同聲的高風和馬鈞,冷笑道:“本將為何不能懷疑于他?”
高風搶先道:“將軍,劉大人可是天子親授的使者,與您一齊查察咸陽原上諸皇陵事,您懷疑他可有什么證據(jù)?”
馬鈞亦遲疑道:“末將素聞劉大人忠正耿直之名,這幾日相處下來,他不似是什么奸人!”
“本將今日再破一次例,說一下懷疑他的理由!不管你們能否聽懂,本將不會再多做解釋!”南鷹淡淡道:“任何一個曾向天子進言,急于掃平太平道的朝庭大臣,本將都有理由懷疑他!”
眾人聽得一頭霧水,高風和馬鈞卻一齊“啊”的大叫一聲,同時明白過來。當日,賈詡為天子制定破局五步之時,就曾經(jīng)言明,那個屢次刺駕的神秘組織,他們的根本目標就是要盡快挑起朝庭和太平道之間的戰(zhàn)爭,以達到從中取利的目的。
而劉陶恰恰是第一個幾次向天子上書,要求捉拿張角三兄弟,掃除太平道信徒的朝中重臣。如果他不是忠于國事,那么便只有一種可能,他根本便是那神秘組織天干地支中的一員。
“現(xiàn)在的形勢極為嚴峻,一個神秘的勢力已經(jīng)在咸陽原上精心策動著一場天大的陰謀,而我們卻根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南鷹憂心忡忡道:“若非他們此次弄巧成拙,假借妖獸殺死寧紹,我們幾乎忽視了內(nèi)奸的存在!”
“原來將軍早已洞察此事!”李進突然開口了:“卑職一看到食官令的死狀,便已經(jīng)感覺事情有異了!他死得太干凈,也太平靜了!”
“本將果然沒有看錯你!”南鷹欣然道:“本將之所以將懷疑對象鎖定在以上幾人身上,是因為只有他們,才可以在無聲無息之中將食官令騙出殺害!”
“換成是一般人,能夠?qū)⑻锰靡粋€六百石的官員,在深夜安寢之后輕易叫出來嗎?”南鷹冷笑道:“這內(nèi)奸自以為得計,卻恰恰是一招最大的敗筆!”
“原來如此!”所有人一齊恍然大悟道:“確實如此!”
“那么,末將等人下面應(yīng)該如何進行呢?”曹性一向老成持重,他想了想道:“末將等與這些人并無深交,如何才能密切監(jiān)視,卻又不令他們起疑呢?”
“不!要的就是他們起疑!”南鷹淡淡道:“我們急,他們其實比我們還急,如此精心的布局背后怎么可能沒有一個驚天動地的大陰謀?只要我們能令他們縮手縮腳,無法按部就步,時間一長,他們必將自露破綻!”
“而且,我們兩路援軍應(yīng)該沒有幾日便會抵達!”南鷹一想到楊昆的黑虎和鷹巢的猛獸軍團,不由信心大增,他傲然道:“到那時,我們便可先找出那只妖獸,先將它剝皮抽筋,瞧瞧背后那內(nèi)奸能不能繼續(xù)穩(wěn)如泰山!”
“還有援軍?”幾名非鷹巢的將領(lǐng)和李進一齊大喜過望道。
“將軍!將軍!”帳外一人突然一頭沖了進來,卻是裴元紹。
“咦?你不是隨高校尉去追查那李幼君嗎?”南鷹訝然道:“怎么突然回來了?難道找到他了?”
“不!將軍!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蹤影!”裴元紹臉色慘白道:“可是,卻另有重大發(fā)現(xiàn)!”
“什么發(fā)現(xiàn)?”幾乎所有人一齊發(fā)問道。
“我們,我們在渭水之畔發(fā)現(xiàn)了那只妖獸的足跡!”裴元紹猛喘了幾口大氣才道。
“那又如何?”南鷹微微失望道:“難道你們還一路追蹤到了那妖獸的藏身之所不成?”
“可是那妖獸,那妖獸,它的足跡一直通往了水中啊!”裴元紹終于大叫出來。
“那更簡單了!”南鷹歪了歪嘴道:“它定是上船了,有人從水上接應(yīng)它,這恰好說明這妖獸是有人豢養(yǎng)的!”
“不對!”李進突然大叫道:“早在一個月前,官府便已經(jīng)禁絕了渭水之上的一切船只!”
“你說什么!”南鷹整個身體彈了起來,駭然道:“難道那妖獸能夠入水?”
“不!這不可能!”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重重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