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大叫著直挺挺的彈起身來,面色有些發(fā)白。
最令南鷹驚訝的,并非是他的石破天驚之言,而是他的眼睛。南鷹幾乎沒從有看到過賈詡流露出這種眼神,驚慌失措的眼神。
盧植等人尚未反應(yīng)過來,裴元紹卻驚呼道:“什么?你怎么會知道的!”
賈詡的額頭上汗水滲出,但是驚慌的神色終于漸漸退去。他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說,你苦思多日才推測出來的事情,我卻怎么會立即脫口而出?”
裴元紹傻瓜般點了點頭。
盧植終于意識到情況的不同尋常,沉聲道:“賈大人,請立即說明一切!”
賈詡走到盧植身后,手指懸掛的地圖道:“盧將軍!事到如今,已經(jīng)必須公開我軍的整體布局了!按照原定計劃,我北路大軍在朝庭誓師大典之前五日,便已經(jīng)晝伏夜行,秘密開赴河北,目的就是要打賊軍一個措手不及,彌補我軍在軍力上與他們的巨大差距!當(dāng)然,諸位并不知道的是,朝庭仍然派出了三路大軍分別征討各路賊軍,以掩人耳目!”
此言一出,不但裴元紹瞪大了雙眼,眾將也是一陣騷動,一名校尉望著南鷹難以置信道:“也就是說,南司馬的猜測是完全正確的!”
盧植盯著賈詡道:“賈大人!告訴本將,你為何一定要公開如此機密之事?”
賈詡嘆息道:“因為賊軍也抱著和我軍同樣的想法,如果再不向眾將開誠布公,并及時向其他各路大軍傳遞消息。不但我軍危如累卵,其他三路大軍也很可能全軍盡沒!”
南鷹和盧植一齊身軀輕顫,他們同時注意到了賈詡的說法:三路大軍?應(yīng)該只有皇甫嵩的南路和強仝的東路牽制部隊兩路而已。賈詡口說要開誠布公,卻仍然留了一手,他到底在顧慮什么?
盧植深深的瞧了一眼賈詡,肅然道:“本將明白了!請賈大人先說出敵軍的計劃吧!本將倒是很想知道,他們究竟是如何與我軍不謀而合的?”
賈詡沉著臉道:“其實很簡單,本將只是從裴元紹提供的情報中,感覺到了疑點重重,這才做出了一番分析!首先,第一個疑點,嚴(yán)立五萬大軍為何臨時分兵一萬五千至甘陵?且派出的主將是與嚴(yán)立有隙的嚴(yán)政,這個人還是張寶的愛徒!我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甘陵王投敵后獻出了大批軍糧,嚴(yán)政分兵駐守是為了守護軍糧!”
盧植點了點頭:“這樣的分析在情理之中!若我是張寶,驟然獲得重多糧草,當(dāng)然也會如此安排。同時也可以避免嚴(yán)立和嚴(yán)政兄弟在指揮部隊時引起的分岐,畢竟做為奇兵突出的前鋒主力,他們的職責(zé)實在重大,不容有半點失誤!”
“末將現(xiàn)在說第二個疑點!”賈詡的手指點在了地圖上的巨鹿,“張寶十萬大軍本來應(yīng)是緊隨嚴(yán)立身后的,為何在此停滯不前?”
盧植沉吟道:“剛剛裴元紹說過,張寶的理由是糧草不足,巨鹿距離甘陵不過百里,應(yīng)該是等待甘陵方向運來的補給吧?”
賈詡輕輕一笑道:“將軍果然是一針見血?。〔诲e,末將就是在擔(dān)心這一點,因為巨鹿和甘陵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南鷹愕然道:“你究竟想說什么?”
“再來說說第三個疑點!”賈詡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的繼續(xù)說道,“裴元紹在極其偶然的情況下,竟然發(fā)現(xiàn)了幽州廣陽的黃巾軍已經(jīng)秘密潛入了冀州境內(nèi)!這么說,諸位難道還不明白嗎?”
眾將一齊茫然,這三個疑點有共通之處嗎?
只有盧植臉色劇變,他撲至地圖前,細(xì)細(xì)觀察之下,身軀開始顫抖起來,失聲道:“你方才說賊軍亦和我軍一樣是暗渡陳倉,難道,難道他們想從甘陵繞道兗州?”
賈詡面色沉重的點頭道:“恐怕也只有這一種解釋了!”
“繞道兗州?”眾將一齊驚得目瞪口呆,有人脫口道:“賊軍不是要直逼帝都嗎?怎么會越繞越遠(yuǎn)?”
只有裴元紹驚恐的瞧著賈詡,滿面盡是不能相信的神色。
“末將也明白了!”高順突然開口道,“嚴(yán)立的前鋒主力快速逼近帝都的用意,將會迫使各路漢軍紛紛回援,這就已經(jīng)完全中了敵軍的詭計!”
“這是為何?”一名校尉皺眉道,“為什么說只要攻擊嚴(yán)立就已經(jīng)中計了呢?”
“如果與嚴(yán)立交戰(zhàn)不勝,各路漢軍當(dāng)然會陸續(xù)增兵,若戰(zhàn)而勝之,我們便會從降將口中得知,嚴(yán)立身后仍有張寶的十萬主力,那么只能繼續(xù)進攻或是建立防線與其對峙!不管哪一種結(jié)果,都會牽制我軍大量兵力!這樣便正中敵軍圈套!
高順重重道:“因為,所謂的前鋒主力不過是一個已經(jīng)放棄了的誘餌罷了!”
他上前幾步,遙指地圖道:“張寶的真正用意,應(yīng)該是趁著漢軍北聚的機會,與廣陽黃巾會合,然后移師甘陵,利用甘陵這么一個取之不盡的糧倉,與波才、彭脫等部上下夾攻占領(lǐng)兗州全境!”
眾將一齊聽得呆了,大帳內(nèi)驀然靜了下來。
賈詡點頭道:“如果他們的計劃成功,便成功切斷了漢軍的南北聯(lián)系,不但帝都不保,南路大軍也可能全軍盡沒!”
董卓緩緩道:“黃巾賊軍不過一群烏合之眾,他們真的有這么高明嗎?”
賈詡苦惱道:“我?guī)缀蹩梢钥隙?,敵軍的計劃?yīng)該是中途才做出如此改變的!否則,廣陽的賊軍早已和張寶會師,他們的斥候更不可能被裴元紹發(fā)現(xiàn)!從這一點來看,他們的計劃雖然極其秘密和巧妙,但是在部署上卻有些混亂!”
他望著面如土色的裴元紹,怔怔道:“難道是臨時得到了什么高人的指點?”
“砰!”盧植重重拍了一記案幾,喝道:“閑話休提!我軍如今將要如何應(yīng)對!一個處置不好,便是玉石俱焚之局!”
賈詡展顏一笑道:“將軍放心!任何計謀最怕的就是無跡可尋,只要明白對方的布局,便有針鋒相對之策!”
盧植喜道:“賈大人不愧是參謀之才!剛剛知道敵軍的計劃,便已經(jīng)想到了對策嗎?”
賈詡傲然一笑道:“雖然敵軍的計劃極其巧妙,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們已經(jīng)露出了兩處破綻!第一是嚴(yán)立大軍僅僅幾日間,便已灰飛煙滅,這是張寶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的,這便為我軍爭取了足夠的時間!第二是廣陽漢軍仍然在前來會合的路上,拖住了張寶的腳步。因為如果沒有充分的把握,他絕不敢移師甘陵,這只能使我軍提前猜出他的動向!”
盧植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要主動出擊!”
“不錯!”賈詡閃過一絲猶豫,“最好的辦法是三路出擊!一路牽制張寶十萬主力,一路尋找廣陽漢軍蹤跡,將其殲滅,另一路則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道:“攻下甘陵!”
“什么!”眾將一齊失色。
伍環(huán)驚叫道:“張寶軍十萬,廣陽賊軍五萬,而甘陵得到了嚴(yán)政的一萬五千援軍,至少也有守軍兩萬!這,這便是十七萬大軍了!而我軍不足四萬,怎能三路迎擊?”
眾將也一齊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都給本將閉嘴!”盧植喝道,“賈大人的方略雖然冒險,但確是最妥當(dāng)?shù)囊环N辦法!”
他低頭深思道:“張寶有大軍十萬,那么我軍無論如何也至少要有精兵兩萬方可應(yīng)敵!廣陽漢軍雖有五萬,但是勞師遠(yuǎn)征,戰(zhàn)力也弱,恩!只要有一萬五千兵馬應(yīng)該可以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一舉將其擊潰!”
“最令人煩惱的是!”盧植的眉頭蹙了起來,“甘陵有守軍兩萬,我軍怎么可能只用五千不到的兵馬將其拿下呢!”
一將開口道:“將軍!既然如此,那么我軍可以放棄攻取甘陵啊!”
“不可!”盧植搖頭道,“如果張寶突然移師甘陵,我軍僅憑兩萬人馬未必?fù)醯米?,一旦兩處合兵,十幾萬賊軍便有了充足的糧草。那么我軍必敗!”
董卓突然立起道:“子干兄!如果給本將一萬五千人馬,定能在最快時間內(nèi)攻下甘陵!”
南鷹見他一副旁若無人的神氣,心中一陣不舒服,不由接口道:“中郎將大人,你引兵一萬五千取甘陵,便只余五千兵馬迎戰(zhàn)廣陽賊軍,這么做似有不妥吧!”
董卓微笑道:“并無不妥,相信五千兵馬只要運用得宜,雖然無法殲滅五萬廣陽賊軍,但拖住他們應(yīng)無問題!”
南鷹脫口道:“五千戰(zhàn)五萬?中郎將大人不是在說笑吧!”
董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南司馬此言差矣!你不是便以三千五百兵馬大勝嚴(yán)立的三萬五千大軍嗎?所以說,關(guān)鍵不在于兵力,而是在于領(lǐng)兵之將的能力如何!”
南鷹冷笑道:“聽中郎將大人的口氣,似乎想讓末將來完成這個任務(wù)!”
董卓語氣懇切道:“南司馬誤會本將了!你苦戰(zhàn)多日可說是勞苦功高,本將怎能如此不顧人情呢?當(dāng)然是另選善戰(zhàn)之將了!”
南鷹心中不豫稍減,隨口道:“哦?不知中郎將大人想令哪位將軍出戰(zhàn)呢?”
董卓的眼光掃過諸將,目光所及之處,五名校尉無不噤若寒蟬的低下頭去,同時心中一齊大罵,開什么玩笑?南司馬以一敵十,是有內(nèi)黃城可以固守,如今以一敵十,卻是尋找敵軍主動進攻,這與尋死何異?
董卓的目光終于落定在一將身上,他欣然道:“高司馬文武雙全,適才一戰(zhàn)又當(dāng)場斬殺敵軍主將,正可脅大勝之勢前去迎敵!”
高順木無表情的抬起頭來,沒有說話。五名校尉也一齊松了一口氣。
“什么!”只有南鷹和賈詡渾身一震,眼中噴出無法掩飾的怒火。
盧植頗有些為難的瞧向高順,雖然他也很欣賞高順,但是他不得不承認(rèn),董卓之言有一定的道理,在場諸將中有能力完成此項任務(wù)的,除了南鷹便只有高順。可是如此一來,便等于將高順?biāo)腿肓嘶⒖冢瑑?nèi)黃之戰(zhàn)雖然兇險,卻仍有很大的生機,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這次形勢的惡劣。
盧植心中交戰(zhàn),艱難道:“不知道高司馬意下如何?如果認(rèn)為沒有把握可以直說!”
董卓卻微笑道:“高司馬應(yīng)該沒有問題吧!如今可正是你輩后起之秀的建功立業(yè)之時呢!”
南鷹聽得怒氣上涌,緊緊握住了拳頭。好你個董賊,一定之前對自己立下大功而心生不忿,又瞧出了高順和自己的關(guān)系,才想出這個辦法借機公報私仇吧!
他目光一轉(zhuǎn),突然瞧見了正在一旁呆呆佇立的裴元紹,驀的一個極其瘋狂的想法油然而生。
高順尚未開口,只聽南鷹仰天大笑道:“這有何難?高將軍怕是連興致也提不起來吧!”
董卓面色不變,微笑道:“難道南司馬想奮起余勇,再建新功嗎?”
南鷹眼光如刀,絲毫不讓的與他對視道:“不錯!末將正是這個意思!”
高順面上失色,上前一步道:“南司馬,請不要與本將爭功!”
盧植也急忙道:“南司馬,你如今的身體怎能再次出戰(zhàn)廣陽賊軍?不如待本將從長計議如何?”
南鷹施了一禮道:“將軍大人誤會了!末將并不是想出戰(zhàn)廣陽賊軍,而是想接下攻取甘陵的任務(wù)!”
此言一出,帳中又靜了下來。任誰也能聽得出,南鷹這是針對董卓的建議而立即發(fā)起的反擊。
董卓寬方的面孔上輕輕一抽,眼睛慢慢瞇了起來,半晌才緩緩道:“南司馬畢竟年輕氣盛,怎可如此不知輕重?不要以為你先前立下大功,便可目無人了!”
南鷹哈哈一笑道:“中郎將大人剛剛不是還說,如今正是我們這些后起之秀的建功立業(yè)之時嗎?怎么現(xiàn)在就要與年輕人搶功了呢!”
董卓的臉色陰沉了下去:“南司馬,你真的認(rèn)為,憑你領(lǐng)著一萬五千人馬就可以攻下甘陵嗎?”
“一萬五千人馬?”南鷹愕然道,“不不不!末將當(dāng)然不會領(lǐng)著一萬五千人馬去攻甘陵!”
眾將一齊呼了口氣,還以為你小子有多牛呢?
盧植也閃過復(fù)雜的神色,不錯,一萬五千人去攻兩萬人駐守的城池,難度當(dāng)然是太大了!
董卓露出得意之色道:“可是!本將領(lǐng)一萬五千人馬卻已經(jīng)………”
“五百!”南鷹慢條斯理的聲音傳了過來,董卓的微笑立時凝固在臉上,“末將只領(lǐng)五百人馬便足以攻下甘陵!”
南鷹轉(zhuǎn)過身來,向著呆若木雞的董卓傲然道:“當(dāng)然,如果中郎將大人也認(rèn)為只憑五百人馬便可攻下甘陵,末將就不敢相爭了!”
“畢竟!”他微笑道,“末將一向都很尊老愛幼的!
PS:唉!懶得再杜撰一些黃巾將領(lǐng)了,直接從演義中拎過裴元紹和嚴(yán)政兩位仁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