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鷹、張機等人轉過一處街角,終于看到了張府。
“老天!”南鷹倒吸一口涼氣,“怎么會有這么多人的?”
“多?”張機苦笑道,“你還真是沒見過大場面,若不是因為這幾日洛陽大亂方除,你會見到比這多上幾倍的人!”
南鷹望著張府門前不下數(shù)百的人流,不能置信的搖了搖頭,他終于明白張讓為何會說自己府前每日千人來訪,這絕非是自吹自擂,反倒是有些謙虛了。
他頭皮發(fā)麻道:“現(xiàn)在我們應該怎么辦?”
張讓從袖中掏出一塊木簡,微笑道:“你的呢?一起交予我吧!憑我在此做客月余的薄面,相信不會等待那么久的!”
南鷹訝然道:“這是什么東西!”
張讓張大了口道:“你不會連名刺也沒有吧?”
南鷹欲哭無淚道:“是不是名片啊?怎么現(xiàn)在還流行這個嗎?讓我一時半會上哪兒弄去!”
身后的何真突然上前一步,從袖中取出一塊木簡,恭敬的雙手呈上:“先生!主上猜測先生可能不曾備得名刺,特意令末將奉上!”
南鷹取過一瞧,見那木簡寫著幾行挺拔的文字,雖然是看不懂,但也可以想象必是姓名、職業(yè)一類的了。
他心中一暖,這位天子陛下倒是為自己想的周到。
南鷹剛想將名刺遞給張機,卻見何真輕輕將二人的名刺一齊取在手中,微笑道:“如此通傳的小事,怎能勞動二位先生親自出手,待末將去吧!”
南鷹見何真不慌不忙的走向張府,心中一陣慶幸,雖然此人跟著自己不到一日,卻是已經(jīng)為自己解決了不少繁瑣之事。
身后蹄音響起,幾個聲音一齊輕輕道:“主公!”
南鷹回過頭去,大訝道:“典韋,強仝,高風!怎么只有你們幾人!大哥和楊兄還有小鈞他們?nèi)四兀俊?p> 高風苦笑道:“賈先生正在安頓那些馬商,楊大哥喜歡清靜,小鈞是要看著他二叔,方虎和趙明要留守府中。至于高帥,卻是出門之后意外碰到了故人,是以只有我們?nèi)饲皝砹?!?p> “大哥的故人?”南鷹微愕,“倒是從來沒有聽他談起過!”
高風湊近,壓低聲音道:“其實是我們河內(nèi)的同鄉(xiāng),對高帥還曾有過援手之情!”
南鷹點頭道:“大哥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待回府之后,我定要當面結識此人!”
突聽張府門前,一位家仆高喝道:“恭迎張先生、南先生入府,其余訪客打道回府!”
眾人一齊吃了一驚,看來張讓這個面子給得著實不小,他定是早已吩咐下來,一待正主兒造訪,便閉門謝客,單單接待南鷹等人。
南鷹低下頭去,瞧著手中那罐葡萄酒,苦笑道:“人家給了好大的面子,卻不知我這見面禮是否寒磣了點!”
“唉呀!”張讓發(fā)出一聲驚呼,雙手接過那罐葡萄酒,“南先生真是有心之人,匆忙之間竟為張某備得如此厚禮!這讓張某何以為報?”
南鷹目瞪口呆得瞧著張讓,心中猜測他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借機諷刺。
卻見張讓雙目放出喜悅不禁的神色,顫抖著雙手打開那那陶罐,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喉頭止不住的上下滾動。那神色豈是可以偽裝出來的?
看到張讓那一臉陶醉之色,南鷹心中明白過來,看來是誤打誤撞到了,這閹人十足就是一個酒鬼!
他趁機笑道:“寶劍贈烈士,紅粉贈佳人,這葡萄美酒原本也只能贈給張讓大人這等懂得品酒的雅士了!”
張讓聽得心花怒放,這位南先生確是知情達意之人,無怪受到天子厚愛了,真是前途無量??!
他一把握住南鷹的手,親自送入席位,尖聲笑道:“好好好!張某一連欠下先生幾個天大的人情,真是不知如何還起,且先請今日一醉吧!”
南鷹被他冰冷的手一拉,渾身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好在很快張讓便松開了手。
他坐入席中,強笑道:“大人真是太客氣了,區(qū)區(qū)小事,何足………”
“砰”正堂大門被人一把重重推開,一道人影旋風般沖了進來。
那人仰著臉,大力抽動著鼻翼,面上閃過狂熱之色,大喝道:“好酒!在哪里?”
跟著眼神一轉,已經(jīng)死死盯在張讓手中的酒罐之上,眼光滿是如饑似渴之色。
眾人愕然,因為此人正是張奉。
張讓面上閃過不豫之色,斥道:“不得無禮!幾位先生和客人均在,你何敢放肆!”
張奉眼神緩緩轉向南鷹,啞聲道:“這酒你送的?”
南鷹剛剛點頭,張奉已經(jīng)沖了過來,一把抓住南鷹袍袖吼道:“姓南的!你太不夠朋友了!你我相識在前,如此好酒怎么卻不送我!”
南鷹哭笑不得,原來這張奉也是一個絲毫不遜于其父的大酒鬼,真是有其父心有其子!
他只得將求教的眼神望向張讓。
張讓重重一拍案幾,怒道:“丟人現(xiàn)眼!還不快入座!怠慢了幾位貴客,瞧我怎么責罰于你!”
另一只手卻是不動聲色的將那酒罐隱藏在了身后。
張奉不甘的應了一聲,正準備悻悻退開,卻是南鷹心有不忍道:“張兄休急!在下遲早必為張兄再覓一罐便是!”
他心道,說不定那貴霜馬商阿基克斯尚有存貨,不妨再向他討要一罐便是。
張奉雙目大亮,一拍南鷹肩頭道:“這才是好兄弟嘛!”這才笑逐顏開的退下。
張讓顯然有些尷尬,訕訕開口道:“我兒失禮!請南先生不要見怪!”
南鷹肚中暗暗好笑,口中卻謙虛道:“我與奉兄是過命的交情,一向親近慣了,哪有什么失禮之說?”
此言一出,不但張奉偷偷向南鷹伸出大指,連張讓也是面上一喜,長笑道:“如此甚好!那么恕張某托大,稱先生一聲賢侄了!”
眾人一齊稱善,堂上氣氛更趨融洽。
很快,便有婢女、仆役將美酒佳肴流水價送了上來。
張讓心情大好,笑容可掬的舉起酒樽,頻頻勸酒。
典韋、高風等人甚少吃得如此美味,更是吃得不亦樂乎,卻是何真和強仝二人堅決不肯入座,二人一齊按劍立于南鷹身后。
酒過三巡,南鷹淺酌著酒樽中那白若米湯的酒水,卻是無論如何也喝不出好味道來,苦笑道:“敢問張大人,在下不過是送了區(qū)區(qū)一罐葡萄酒,為何大人和張奉兄卻是如獲至寶一般呢!”
張讓仰首將樽中酒水一飲而盡,半瞇起眼睛,若熏熏然、陶陶然,半晌才意猶未盡道:“賢侄不是愛酒之人,卻如何能懂品酒之樂?這絕美的仙露入口,佐以佳肴,再配合這份推杯把盞的濃濃情意,耳花眼熱之后,便是恍然如夢的感覺!唉!真是絕妙啊!”
南鷹聽得差點呆滯,這個大閹人竟然也有這份雅興和情趣,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張讓瞧著仆役再次為自己面前的酒樽注入酒水,眼中閃過回憶之色:“說到這葡萄酒,不怕各位見笑,以張某如此身份,生平也不過飲過區(qū)區(qū)數(shù)次而己!上一次還是十數(shù)年前,前涼州刺史孟陀費盡心思,才為張某尋得一罐!”
他舉起酒樽向南鷹道:“賢侄請想,事隔多年,再有此緣,怎能不愛若珍寶呢?”
南鷹這才恍然,定是此時大漢仍然不曾傳入葡萄酒的釀法,才使此物如此珍貴。
他微笑著舉樽回敬道:“老大人請放心,在下定然會盡心竭力,再去多尋一些葡萄酒來,供大人和張兄享用!”
他心想,這東西在后世根本就是遍地皆是,只要從阿基克斯處求得葡萄種子和釀法,今后還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張讓父子同時目光大亮,一齊喜道:“有勞了!請滿飲此樽!”
南鷹愁眉苦臉的一口飲盡,告饒道:“在下定當盡力,只是在下確是不喜飲酒,能否…….”
張讓酒興正濃,瞧南鷹也是越來越順眼,連忙勸道:“賢侄何出此言?人生難得一醉嘛!休提不飲之事,只當是給張某一個面子!來人啊!還不為貴客奉酒!”
堂下一個仆役慌忙走上堂來,跪在南鷹身側,伸手從旁邊的酒鼎之內(nèi)舀酒入樽。
南鷹突然覺得身上一寒,一種可怕的陰寒之氣侵了過來。南鷹是一個多次徘徊于死亡邊緣的戰(zhàn)士,更是一個杰出的獵殺者,他從不相信世上有所謂的殺氣,但是每當危險降臨,他都有一種本能的直覺,這種感覺曾經(jīng)救過他的性命。
他心中震駭,渾身的肌肉立時繃緊,面上卻裝作漫不經(jīng)意之色掃過面前那仆役。
那人低著頭,右手持酒舀的動作明顯有些僵硬,這種僵硬絕非緊張,而是因為生疏,左手卻沒有自然下垂,而是半抬著護在胸腹,似乎是為了遮擋什么。
南鷹哈哈一笑,立起身來,持樽向張讓道:“大人言之有理!在下便滿飲此樽,以謝大人!”
張讓微笑著抬手回敬,正欲開口相謝。
突見南鷹身體一晃,酒樽直直的向地上落去。
沒有落地之聲,那酒樽離地尚有數(shù)寸,已經(jīng)被一只手牢牢接住。
所有人不能置信的望向那只手的主人。
那仆役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抬手接住酒樽,自己也呆住了。
南鷹想也沒想,一腳重重踢在那人的面上,口中厲聲道:“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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