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山何故如此看我?”
話說完,劉彥見楊兄癡盯著自己,好像自己有哪里不對。
楊萬山探問:“世才不動心嗎?”
“我是說,你聽完我方才那番闡述,得知儒術(shù)六等九品,就無向往之心?”
“萬山是問我有沒有‘心猿意馬’?”
劉彥笑了笑,看眼被雨水浸濕的左袖,比給他看。
“你看這袖子濕了,我還有心思去想那些?”
“書童拿給我一把破傘,這傘頂上有缺,雨水順桿流,回頭要縫補(bǔ)?!?p> 他答非所問,是為了藏拙,免得這位仁兄繼續(xù)下問。
可此話入了楊萬山耳中,卻大不一樣,還特意走到他傘下,仰望頂部破漏。
恍惚明悟一般,把自家雨傘放到地上,對著劉彥拱手行一禮。
劉彥不解,單手托起問:“仁兄又是何意?”
“乃謝世才兄指點(diǎn)小生修學(xué)?!?p> 楊萬山揚(yáng)起神采,撿起雨傘,伴行道:“我并非愚鈍之人,你話中蘊(yùn)藏之意,我已明白!”
“你是以破傘比喻自身,雨水乃指雜念,雨水浸濕衣袖是指心生雜念,有所心動向往?!?p> “然,世才兄對此十分明白,用自身‘不動心’見自身‘心念動’?!?p> “明白了如何克服心性不足,所以才說回頭縫補(bǔ)。實(shí)則是補(bǔ)缺之意?!?p> “君無愧‘世才’二字,只是簡單一句比喻,就將第二等‘正心境界’之要領(lǐng)闡解出來!”
“此等聰明,小弟不能及!”
劉彥聞言暗笑:“究竟我聰明?還是你聰明?沒想他曲解的如此深,但聽著很有道理。”
“尤其他那句‘以不動心,見心念動’很值得去揣摩。”
兩人撐傘步行論學(xué)。
百步后,楊萬山指他破傘道:“可否借我一用?小弟想借兄之漏傘,一觀身中不足之處?!?p> “只要不怕衣裳濕透,你便用?!?p> 說著劉彥與他交換,撐起他那把好傘。
而得其漏傘的楊萬山甚是高興。
右手撐著,細(xì)細(xì)感受雨水順著傘把流入手心手脖,浸透衣袖和心神。
心竅中所積攢的文光,猶如獲得雨水浸潤,洗出新的光亮。
此時心境十分難言,他眼望劉世才,似遇良師益友。
“世才兄有朋友嗎?”
“有,大多是泛泛之交,真正朋友不出五指?!?p> 劉彥邁步顧行。
楊萬山心念跳動,試問:“我可否為君之友?”
劉彥一笑提袖道:“這就看你我是否意氣相投!”
“言之有理,朋友乃知心人,不可輕易結(jié)交,一廂情愿也結(jié)不成好友?!?p> 說話,楊萬山跨步甩水,半身爽氣跟他侃侃而談。
不知覺,二人由南到北逛了大半個臨安城。
見前方北城衙門口雨傘如林,匯聚著二三十文生。
劉彥轉(zhuǎn)目問道:“諸兄因何聚集縣衙外?”
“是內(nèi)兄請他們來此?!?p> 楊萬山說:“昨夜內(nèi)兄不是提到‘欲自尋良方,篩選方子配藥’?這些生員皆是受邀協(xié)助查書尋方的……”
“只是沒想到,一見世才兄就獲得《青竹雅集》中的良方?!?p> “內(nèi)兄今日一早就把本縣惠民藥局兩位官醫(yī)請來看方,梁藥丞、鄒方丞看過都說可用?!?p> “我估計現(xiàn)在已配藥熬煮了?!?p> 劉彥聽后贊賞知縣雷厲風(fēng)行,辦事沒有拖泥帶水,望縣衙大門說:“你我是否也去點(diǎn)名?”
“也好?!?p> 楊萬山領(lǐng)步笑道:“我看了生員名冊,世才兄正好在列。我以為只我不愛功名,原來兄長更勝一籌?!?p> 劉彥知他話意,邊走邊說:“以前我執(zhí)迷功名,奈何四次省試都不過?!?p> 二人正說著,忽見衙門口眾生員中一人倒地。
四周驚呼攙扶,呼喊‘周兄’‘慕白’。
劉彥收了雨傘奪步走入人群,見癱倒生員已然昏死過去。
文光入目觀察他,不僅一身瘟氣,且混雜著鬼氣,臉上氣血薄弱,周身正氣被掩蓋,有將死之兆。
“他是周慕白?”
“正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同鄉(xiāng)生員急著跳腳無策。
劉彥蹲下,抄手翻看周生瞳孔,轉(zhuǎn)對楊萬山道:“速去叫門,準(zhǔn)備筆墨,晚了周兄性命難保?!?p> 萬山話不多說,提雨傘便去叩響縣衙大門。
堂內(nèi)陸大人為首官吏正在試藥,正好藥局兩位醫(yī)官也在。
他們聽聞外面有生員病倒,趕忙叫抬進(jìn)來。
劉彥聯(lián)合眾人架著周生進(jìn)衙堂,郭主簿讓出座椅安置,二醫(yī)分別對其診脈斷病癥。
少時,梁藥丞、鄒方丞對視一眼,拱手道:“大人,此生員邪氣充脈,心竅遭堵,只怕?lián)尾贿^一個時辰?!?p> 話出口,同鄉(xiāng)好友哀嚎大哭,捶胸頓足埋怨不該讓他來。
陸知縣面紅耳赤,不敢與堂下真學(xué)對視,只問二醫(yī)道:“可否用此藥一試?”
眾人看他所指之處,有一口大鍋咕咕冒著熱氣,藥味有幾分甘苦,熏入鼻腔頗為提氣。
這藥湯所用方子,正是《青竹雅集·吳生》一篇所記載的解瘟方。
剛才讓病重的周縣丞試藥,喝了一碗幾日胸悶得到緩解,其他人也都喝了此藥湯,各說有效。
梁藥丞再次號脈,捏須說:“這位生員氣脈幾乎斷絕,喝此藥也無用?!?p> “除非克其身中邪氣,疏通堵塞的氣脈,恢復(fù)他周身正氣。屆時再用藥,方可有救?!?p> 幾位官家聞此話,知道周生活不成了。
陸大人暫壓羞愧,走向劉彥拱手:“劉兄可有正氣之法?”
四周眾目有驚奇有錯愕,紛紛看向知縣大人禮問之人,有認(rèn)識的暗下心說‘這不是劉世才、劉三第?’。
“官家多問了?!?p> 楊萬山端著一碗墨汁一支毛筆過來,篤定道:“世才兄若沒有治他之法,不會讓小弟取來這兩樣?!?p> 劉彥不多言,請人扒開周生上衣。
他則取筆沾墨,心頭祭起誠念,默念‘火車靈官王元帥’之名。
等周生胸膛坦露,他持筆點(diǎn)在其心口,大筆揮寫【避瘟符】法咒。
心念文光由筆端浸入墨汁,顯于符篆之中。
遙感太上一道金光落入符篆,符咒霎時顯靈!
從其胸膛綻放雷火,附著周身的瘟氣鬼氣一燒而盡!
周慕白渾身顫動,忽地大口深吸,呻吟著出氣。
鄒方丞拿手把脈,眉目驚異看劉彥,上報知縣道:“此生員邪氣拔除,脈中正氣通了!”
此話堂內(nèi)響起,如雷鳴炸耳。
眾目無不再看持筆畫符的劉世才。
楊萬山好神采,靈光一閃忽生妙計,對內(nèi)兄笑問:“我說如何?世才兄既見仙家,豈會沒有超俗手段?”
“諸兄有所不知,世才兄歸來之時,偶遇一位仙家,得其傳授驅(qū)瘟之法……”
“臨安之疫,不日可除!”
……